第十四章赏花

“额涅这是想我们了，让我们几个一齐进宫让她瞧瞧。”为了避免等下真实挨骂，罗协扯开脸上无邪的笑防着。

十三第一反应真实地翻了个白眼：“十四你想多了，德额涅不是这样的人。”

四阿哥和四福晋心有余悸点了点头。

德妃娘娘以柔顺省事在后宫站稳的脚跟，二十几年过去了，这个印象屹立不倒，实在让人想不出她能为一个“想”字如此行事。

罗协见气氛松快了，他也就不管了。

四阿哥低头思索后却认真吩咐了下：“明日福晋无事不妨一起去。”

四福晋怔了下：…………爷，您认真的吗？

*

吃完饭，罗协跟在四阿哥身后进了书房，小心翼翼关上了房门。

十三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

“怎么了？”四阿哥随手拿起一旁昨日看到一半的书。

“哥哥，弟弟有事要问。”罗协开口道，这事在茶馆不能问，还是得回来四阿哥这铁桶般的府邸。

四阿哥心下了然，不错，能藏事了，他眼睛还在书上，语调慢慢：“是不是，想问青家怎么知道你女装的事？”

“果然真是啥事也瞒不了哥哥。”罗协心下一松，凑了上去，这是明知故问，事就好办了。

“回去坐好。”四阿哥开口将他扔回自己书桌前，抽出纸张，镇纸压好给他，“写！”

罗协摸了摸鼻头，当真一刻松弛不得，他乖乖提笔。

四阿哥这才翻了一页书道：“不如你们都猜猜，十三也来。”

“二哥？”

“八哥？”

两人齐齐出声，一人给了个答案，真是毫无默契。

四阿哥率先反应过来，眉头一拧又松了开：“十四，谁让你喊的二哥？不知道他不喜欢？”以前十四再调皮大胆也没玩到太子爷前头吧？

“那就是他没错了。这样叫汗阿玛也不能说我错吧，我管他喜不喜欢。咋那么多事呢他。”太子爷不多事的话，也没后头那么多勾心斗角，罗协对太子本身没有意见，但对他动胤禛和其他阿哥，干扰任务，不行。

四阿哥看了罗协一眼，大抵近日对太子积攒了太多的怨气，对罗协的不敬言辞倒也没有多加责备，只是他也不正面回答：“十三说说你的理由。”

“弟弟觉着，八哥一向和谁都好，一来传消息方便，二来太子爷给一个四品官员递话不至于。”十三思考一贯慢悠悠，答案也是慢慢的讲。

“八哥是惠妃宫里的，怎么会帮太子的忙？”罗协质疑，都知道明面上八哥和大阿哥捆绑，以至于后来大阿哥知道自己夺嫡无望，第一时间便推出了八贤王胤禩出来。但私底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是众说纷纭。

“如何不会？八弟一向最喜欢给人递梯子的事，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只脚。”

四阿哥这话有些重了，他一向看不上八阿哥的人品，但能让他刻薄至此，显然是极不喜欢八阿哥动了十四这件事。自个兄弟之间，尽挑软刀子使，是下下策。

十三不自觉在脑海里想象八哥一会儿是蜘蛛一会儿是蜈蚣的模样……自个儿哆嗦了下，摇了摇头。

罗协：…………哇，他果然还是太嫩了。白活了这现代二十八年，过来跟这些爱新觉罗家的子孙玩心眼，他是多想不开。瞬间有种冲动想存档关机，太烧脑不玩了。

“四哥，太子他还是……”十三轻轻问道，他一向看破不说破，但见四阿哥浑身阴沉沉的，没忍住关切了声。

四阿哥低着头，微微笑了一下，笑意却只流淌在唇边。

罗协&十三头皮一麻，嘴角一咧：……哥，咱能别笑了吗？挺瘆人的。

*

第二日，四阿哥真-拖家带口进了宫。

德妃深知自个老大的习惯，昨夜就吩咐了小厨房要准备的食物，今日她同样早早起来候着，宫花都多挑了两轮才定下一整套珐琅绣桃嵌珠流苏簪子，齐齐整整往头上戴，看得云嬷嬷脸上都是笑。

“娘娘，这宫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云嬷嬷终是忍不住开口。

德妃抬起手，让她扶起自己：“不会的，该来都会来的。你看，孩子们这不都来了。”

“额涅，十四回来了。”罗协近些时候功课缠身，的确许久没来宫里了，一个礼行得歪七扭八，转身就往德妃娘娘怀里钻。

昨夜刚被虐智商的他，此刻急需人文关怀，谁还不是父母手心里捧着长大的咋地？六岁撑死就是幼儿园大班儿童，撒娇天经地义。

一年级学生十三跟着四阿哥夫妻俩规规矩矩行礼，同样被德妃一把抓到身边喂了一颗她做的刚好一小口一个的桃花酥：“你喜欢的，十三，今年桃花开得少，就只能尝个鲜了。”

“谢谢德额涅。”十三不是第一次离德妃这么近，只是他最敬四阿哥胤禛端庄贵重，一心想向他看齐学习，难免不如十四那样放得开，此刻也只得和抢食的十四争了起来，“这是额涅做给我的，你放下，十四……”

“老四媳妇坐。”德妃和颜悦色，然后一双成熟美丽的眼盯着胤禛看，侧着脸对云嬷嬷道，“仔细看，老四果然长高了些，幸好衣裳改长了。”

云嬷嬷笑着接道：“还是娘娘心细如发。”一边让外面候着的绣娘们端着各色叠着的方块成衣进来。

“这眼见天儿是要热起来了，前头得了几匹好的纱绸子，透气又吸汗，正好合适热天穿的，今儿个刚好都裁好了，趁着天好让你们进来都比比看。”德妃率先拿起第一个绣娘端着的青靛色团纹吉祥夏装纱缎长袍：“老四媳妇你帮着看看，还有哪里要改的，咱们现改来得及。”

四福晋闻言立刻起身，帮着自家爷在他身上比划着，夫妻俩眼神一个接触，心照不宣：没想到真被十四说中了，额涅还真的是“想”他们了。

德妃知道自己无缘无故突然召见，他们心里肯定忐忑着，到底先把事说开了，好让他们安心。

四阿哥当下第一反应便是涌上自责：“额涅有心了，儿子们这点小事还让您操心。”

“那是额涅命好，有我们这么三个大胖小子给她操心。”罗协听了连忙接话，这胤禛真是个不麻烦人的性子，自个亲娘做几件衣裳他都能这么客气，换了别人道是省心，这天家就是真疏离了。

“这小十四是个打小就爱麻烦人的，不过他说对了，额涅就喜欢操这个心。从前不能够，如今啊，是再多都不怕的……”德妃这话是动了情，眼里水汪汪慢条斯理地，说着从云嬷嬷手里接过一枚拇指大小通透玉佛像，“这是你郭罗玛法去开过光，前头生你时候额涅一直戴在身上的安神佛像，你家小格格的事我听说了，回去给她放屋子里，能保佑她平安长大。”

四阿哥怔了会，这还是第一次德额涅和自己谈及小时候被抱养的事情，能谈事情就能过去，他立刻低头接过，真诚道：“儿子替长女谢额涅赏赐，回去就立刻拿去给宋氏。”

德妃不明问道：“怎么，不是听说放在福晋屋里养？”

四福晋起身福了福：“是儿媳听说用母乳好养活，便让宋氏抱回去试试。格格能养好，都是好的。”

德妃一想便明白了：“是啊，就像我养着十四这般，可不都好好的嘛，老四媳妇通情达理，来，这里让他们换衣裳，你的那几件在后头，额涅带你去看。”

“我？”四福晋怔了怔，这婆婆给媳妇做衣服，还真是头一回，也怪最近在府里真性情露得多了，一下都没收住。

德妃笑了：“你看这孩子，都愣住了，往后可还多着呢，只怕你嫌弃额涅挑的花色不够新鲜，不好意思穿呢。”

“谢谢额涅，哪儿的话，就怕儿媳妇回回进宫都穿着，额涅老觉得眼熟呢。”四福晋知道这是婆婆给自己台阶，连忙接着就扶着婆婆到隔间去了。

罗协试起女旗装来丝毫也不客气，就当游戏cos了，反正十四皮囊好，撑得起来。在他的盘子底下还发现了一套男装，心下偷偷一喜，这说明换回男装有望了，他可得好好养着自己。

回头只见十三东张西望的，问道：“十三，在找什么呢？”

“烟波美人呀，这山茶品种珍稀，难得开花，我还想着画下来给额涅留起来呢。四哥，你瞧见了吗？”

四阿哥嘴角带笑，眼波一转，指着院里墙角几株花稀疏，叶也稀疏的病秧子植被道：“喏，那呢。”

十三：…………不得了了，德妃娘娘都开始挂羊头卖狗肉啦。

四阿哥一见十三失望眼神忙解释：“可别小瞧了它们，烟波美人在这里不好长，能得这么几株，已很是难得。要真想看，大了跟汗阿玛求个恩典，到江南去，那有得是，开得还好。”

十三一听收起自己的小心思，认真到院里头摆了位置，一心要把它们画下来。

德妃娘娘见了便让人摆了茶点到院里，晒晒晨曦微光，和儿子们闲谈，那是真闲谈。

四福晋说阿哥们在府里住着，还要额涅操心这些劳什子，是她不懂事了。

“话倒不是这么说的，有些事啊，还得这个哥哥帮忙，额涅做不成的。”德妃手里拿着摇扇有一下没一下摆弄着。

“额涅尽管吩咐。”四阿哥立刻接住。

“这夏天到了，正是凫水的好时候，你两个弟弟都还不会，回头找个机会你就带带他们吧。”

“额娘提点的是。”

德妃牵起四福晋的手：“他们能在你府里，得你们兄嫂看顾，可不比那阿哥所松快得多，额涅很是放心。你还小，前两年不敢太早要嫡子，这过了年也差不多要准备起来了……”

说得四福晋红了脸低了头，四阿哥眼神都飘忽了才算……

罗协看了，这天底下催生的父母也都一个样了，没跑。

众人没有发现听了闲谈，画着画的十三那苍白的小脸蛋。

临走，罗协想起之前他给额涅递过的话，随口问了句：“额涅，之前儿子让人给您递的字？”

德妃仿佛想了很久才道：“哦那个啊……老四啊，都说小名好养活，要不今儿个你那小格格就唤做‘圆圆’吧，希望她白白胖胖的才好。”

罗协：…………额涅这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