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我要帮忙

秦长落再一次感受到陌生人的友好,鼻子酸疼,眼圈慢慢红透,心里矛盾非常。

他真的,渴望极了,身边有个伴。

可他也怕极了,自己会克死他。

两人之间的沉默有些长。

公申赋云刻意就给他思绪挣扎的时间,不打搅。

可最终,他看到了俏公子一脸不得不的空洞寂寥,摇了摇头,转身走开。

心间似是堵上了什么,不清明,很清浅。

“喂,我叫公申赋云,你呢?好歹见过两次面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不,我们其实都见过四次了!

秦长落手背抹了一抹泪,加快速度走起来,心里无限委屈:这位公子,我的救命恩人,你知道,我多想应允你,跟你做友。可是,若是我今夜与你相伴,明日却看到你的尸体,我该怎么办?饶是你无亲无故,可你的命,也不该丧于我的手里。

“谢谢你!”他的声音无比颤抖,“公申赋云…”

“若是有缘第三次见面,你必须应允我,与我作伴一日,若我不死,便结伴为友,如何?”公申赋云不放弃。

秦长落顿足,侧头,皱着长眉看向身后人,心间星火,却不敢任它燎原。未作答,快步跑开。

“唉…可怜兮兮的。”公申赋云一声短叹,隐身跟上了他。

跟着他跑了一阵,前边的人忽然停下,转过身,朝着黑暗里瞧了瞧。

“没有跟上来,离得这么远了,我不会克到他了吧,”秦长落抱着膝盖蹲下,神态渐渐落寞,“他刚才,说有办法化解我的天煞之命。其实我好想相信,可我又真的不敢。”

山里凉风不断,不知名的鸟雀偶尔几声轻鸣,在这旷野墨色的山林,显得尤为孤寂。

公申赋云愈加心疼俏公子,想抚慰他,又不能用人形,再化作个什么动物,又怕被他吃了。

还真是,从来没有如此记挂过谁,这人,能让自己心里起波澜。

秦长落晨时醒来,看到不远处焚烧的差不多的篝火,还散发着余热,冷冽的山中潮湿并没有带来什么不适。身上,盖着一张绒毯,他坐起身,四下寻找,空无一人。

“你是不是没走?你真的没死?没被我克死?”

声音里透着不太敢相信,也是全然的兴奋。

可是,并没有人回答。

心里霎时的失落,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的压住。

“许是你给我盖了这毯子,就离开了吧。是怕被我克死吧。”

他想到了村子里,隔着老远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人,见到他去捕鱼打猎,即刻跑开躲得老远的人。情绪低落的厉害,那时候,他多想别人看到自己,就算是要远离,可不可以用一种和善温和的态度,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个笑脸。

老道长和小道士的慈祥热情,久久挥之不去。

他抓了抓软毯,救命恩人,也是一副关心自己的姿态。

这种感觉,真的太容易让人怀念,沾不得一星半点,会上瘾,会贪婪。

秦长落把软毯叠的整齐,反复摸了又摸。这二十载,只盖过用破旧衣衫拼接起来,塞满枯草和木屑的被子。硬茬茬的,又不保暖。每逢寒冬,身上都会冻出冻疮,来年春暖,身上冻疮恢复,身上又疼又痒。

好在胜在年轻,体质不错,过了一个夏季,身上的疤痕就消了。

软毯盖在身上的温暖和柔软,真的很好。他又将软毯拿起,犹豫良久,终是决定带走它。

“权当留个念想,救命恩人的情分还不了,还要拿人家的东西,真是不应该。”可他心里,就是想拿,生命里,对他好的人,唯有这一个了吧。

哪怕一辈子都靠着仅仅见过两次面的友好,他都觉得知足了。

脚下的山很高,他能远远的望见知无观,但是,有些太远了。他计算着脚程,翻下山回到道观,起码需要五六天。

那么,这荒山野岭,必须要准备好充分充饥的野味才行。

想到食物,他意识到,为何自己还不觉得饿?这都两三天了吧?还有,他注意到,道观附近的那座会闪光的山不见了。

稍加思索,他有些琢磨明白了,他是从吃了琥珀色液体以后,就不觉得饿,体能也十分充沛。

“果然是神山,难道他的消失是因为道士们都死了?他们果真是有联系的吗?灵气消失,神山得不到滋养,就此消失殆尽了?”

一定是这样,秦长落觉得更自责内疚了。

朝着道观方向赶了一天的路,天刚擦黑,他就到了知无观后门。

秦长落揉揉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就是飞,也飞不了这么快!一个白天而已,他就走了五天的路?难道自己计算有误?

他环视四周,总觉得自从来了这地方,遇到的事,都超出了常态。

然,常态在公申赋云眼里那是不存在的。

他隐身瞟着满脸想不通的俏公子,笑的很是自豪。

秦长落推门而入,仔细的观察,生怕红衣人还未走。他虽不怕死,有骨气,可是打在身上的鞭子,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是真的疼到撕心裂肺!

后院静悄悄,只是惊飞了一群小雀。他踏进,看着干净的石板,皱眉。又跑到大堂,前院,打开大门看了看匾。

脸上的惊讶难以描述!

血呢?

知无观可是一片血海充斥,狼藉无比啊!难道翻箱倒柜寻找宝贝的红衣人,临走前还给拾掇了一番不成?

那绝对不可能!秦长落念头刚起就被自己迅速否决。

难道?难道知无观还有幸免于难之人?不。也不可能,他拉走的尸体,清点过,全死了,没有人逃过自己的克命。

他坐在门槛上,抱着软毯,百思不得其解。

公申赋云也在他身边坐下,不过方向相反。秦长落看着道观外悠长的小路,目光随着白色成对的蝴蝶移动,默默发呆。

他呢,对着道观内,欣赏自己的杰作!这里,是他趁着俏公子赶路的空挡,飞回来收拾干净了。只消动动手指,灵力挥出,顷刻间就做好的事。

身边人缓缓站起身,公申赋云仰头看他。

一脸紧张,无措,然后俏公子拔腿就跑,跑到后院冲出大门,“咣当”把门闭紧。

公申赋云不知道出了何事,紧随着他,不过跟的有些太近了,他现在的身体一半在道观里,一半在道观外,也就是说,他人此刻隐身在大门上。

秦长落靠在门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申赋云此刻却想的挺多,现在这个状态,等于俏公子靠在自己怀里,这…有点热,脸发涨,心跳加快!他一动不敢动,垂眸看着神色低落的人,处处顺眼,目光从他的额头划过鼻尖,定格于唇上。腰间被他吸吮的热感和温柔瞬间扩大数倍,公申赋云不可控的全身打了个颤。

秦长落被这一颤吓了一跳,赶紧跑到道观转角处藏了起来。

“他怎么了?好像在躲避什么?”公申赋云原以为是自己这一抖,让他误以为是门成精了,会动。可瞧着他的表情,并不是被吓到了。

“咿呀”一声门响,秦长落赶紧把头收回。

公申赋云警觉,难道之前打他的人今日又来了?他侧头望过去,刚刚端起来应战的架势就消了下去。

后门走出来两个村妇,手里挎着竹篮,盖着花布,一人手里还提着许多香。

原来是进香的善信。他知道俏公子方才为何跑的那么快了,他是担心自己与人接触,会克死他们。

公申赋云摇摇头,得想办法帮他破了天煞之命。要是这人跟我有缘,能做个伴,把他带至龙族,他就无需烦心会克死谁,他的命在硬,也硬不过龙族。

若是他与我无缘,那么以后他待在人族,没有煞命,也好能过正常日子不是。

人族向来信奉神灵,既是我用人身对他说我有办法解他命格,他不信,那我…他笑了笑,那我就用龙的身份,让他信我!

对,就是如此。

他记得俏公子提到过大命之人,回头,寻一个就是了,找人,不难。就算难,他就回繁临洞,问问叔父,龙族神力,难道还破不了一个人族的命格?那绝对是小事一桩!

“好生奇怪,知无观如何没有半个人影?”一村妇道。

另一人接话:“会不会是全都升仙了啊?”

“噗!”公申赋云没忍住,升仙哪有那么容易?

陆续又从后门走出来几个村妇,叽叽喳喳的猜测知无观的道士们都去了哪里。

他看了一眼躲在拐角后的俏公子,知道他想暂时住在这里,又不想克死人。若是这知无观每日都有人来进香,他就不可能安心呆在这里。

得帮他。

公申赋云飞至道观大堂,化作一个道士模样,用灵力撞了一下前院的大钟。

呼啦一下,聚在后院的数十村妇还有一两个壮汉围聚过来。

七嘴八舌的争抢问着。

“道长,道长,观里的道士都去哪了?”

“今天不是每年一次进香,分药的日子吗?怎么老道长不出来主持?”

“我家老爷子还等着吃药呢!”

“是呀是呀!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我瞧着你眼生,新来的?知无观不是不随便收徒,得是有灵根慧根的?”

公申赋云挑了个眉:我看起来很平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