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惩死了，死得猝不及防。

好不容易挨过“特情局”为期三个月的魔鬼培训，正式上岗执行外派任务时，半路上竟遇了车祸。

起因是一只猫。

有只小奶猫要横穿马路，迎面开来一辆拉沙子的大卡车，有个小男孩跑到车轮下去救小奶猫，结果……

结果萧惩推开了小男孩和小奶猫，自己被卡车给撞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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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他正蜷缩在一间充满流水的密室中。

脖子似被一股绳子紧紧勒着，呼吸极其困难，扯又扯不开，想呼救，惊悚地发现既睁不开眼睛更张不开嘴巴。

不是死了么，这是哪儿？

“要生了要生了！”

外面有人喊。

萧惩一愣，他这是穿越了，而且还是……胎穿？！

“尴尬。”

【叮——】一道类似谷歌翻译器的机械男声突然响起，【密码输入正确，欢迎来到“天降正义”系统】

忽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萧惩一跳。

“你是什么人？怎么能听到我心里说什么？”

【叮——系统正在为您挑选剧本，请耐心等待】对方公事公办地报完流程才回答说，【本正义君无所不能】

“别闹。”萧惩说，“赶紧放我回去，局里一堆破事儿等着我呢。”

【您在原世界的肉身已被火化，该诉求无法实现】

“嗯？你不是无所不能吗？”

正义君的机械声毫无人性，【在虚拟世界无所不能，但现实世界既成事实，系统无法改变】

萧惩心凉了半截儿：“你的意思是说，我真的已经没了？”

【是的】

其实在冲出马路救那个小男孩的时候，萧惩就做好了会死的心理准备，因此很快就释然了这个坏消息。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您是正义君有史以来见过最配合的宿主，我爱您】

“……额。”

萧惩擦汗，一脸嫌弃：“好好说话，别整这么肉麻！”

【好的】正义君道，【叮——已为您匹配到剧本《魔主封神》，绑定身份：萧厄，请您根据……】

萧惩打断：“你说谁？”

【《魔主封神》，萧厄】

“…………”

机械声刚落，隔着产妇薄薄的肚皮，萧惩就听到接生婆大喊：“不好啦，孩子脐带绕颈啦，长公主怕是要难产！”

顿时感觉喉咙被勒得更紧了，差点儿背过气去。

他扯了扯脐带，窒息地说：“打住打住！咱能不能换、换个剧本？”

正义君斩钉截铁：【不能！】

萧惩：“那……换个角色？”

《魔主封神》是本耽美小说。

连载时挺火的，他跟风去看过，到现在还有点儿印象。

虽然是篇主攻文，但作者明显是个受控，书里的小受中二癌晚期，拥有“神光护体百无禁忌超级无敌圣母玛丽苏万人迷”的逆天人设，从主角攻到十八线男配，全都被他迷得不要不要的。

萧厄身为炮灰攻二，自然首当其中。

但他如大多数反派男二一样，领了个脑残人设，没本事又总在作死。

为独占小受无所不用其极，丧心病狂地陷害男主，断其双手，废其筋脉，碎其灵骨，抢其挚爱，逼得男主坠入魔道。

结果等男主魔功大成，回头就把萧厄给反杀了，削骨剔肉万剑穿心，用业火烧得他连渣儿都不剩。

这下场未免也太惨烈了。

但正义君义正言辞：【还是不能！】

萧惩说：“……我是直的，不搞基啊。小受什么的谁喜欢谁拿去，我觉得我还是保命要紧……”

【警告！警告！危险想法！危险想法！】

“危险？”

【若强制解绑，或者在完成任务期间有OOC举动，将使系统崩溃世界坍塌，您会随之魂飞魄散】

也就是说，他得时刻维持萧厄的人设，对小受强取豪夺，对小攻一虐到底。

萧惩想了想，说：“这样，我配合你演戏，但卖戏不卖身，能行吧？”

【只要您的行为没有OOC，系统则无权干涉】

萧惩点点头，又想起一茬儿：“对了，差点儿忘了问，有奖励吗？是不是只要我按时完成任务，就能回到原……”

【本系统不包含任何积分及奖励机制】

“那……”

【不按系统指令，您将立刻会死，按照系统指令，至少还能活到二十】

“…………”

萧惩消化了片刻，点头淡淡道：“好吧，我明白了。”

蝼蚁尚且偷生。

确定再没有回转的余地，窒息感又越来越重，他也只能认命，说：“只能活到二十就二十吧，感觉把我弄出去，再不出去我现在就要被勒死了……额咳咳！”

【叮——诉求已收到，请耐心等待】

【哔——系统正在为您拖动进度条】

进……进度条？萧惩一愣，还能有这种骚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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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惩只觉识海空白了片刻，快镜头像翻书一样划过。

几段剧情极速飞闪：

#萧厄出世#

#萧厄刚出世就克死了爹娘#

#萧厄被侍卫从废墟里刨出来抱给国主#

#十方恶灵聚集皇城业火肆虐#

#全城百姓都骂萧厄是个灾星#

……

“停！”萧惩突然喊。

正义君猛一个急刹车。

萧惩挥手，道：“太快了，往后退。”

正义君卡了半天，机械地问，【您主动要求快进，为何又要后退】

“管那么多！”萧惩语速飞快，但还是解释，“我想看看我娘长什么样儿，刚才你闪得太快，我没看清！”

正义君寂静半晌，弹出一条消息，【您只有三次读档重来的机会，确定现在使用】

萧惩：“确定！”

他倒是阔气，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就用掉一次机会。

【叮——系统第一次读档】

【叮——读档成功，剩余读档机会：两次】

萧惩只觉眼前一道白光，有人抓着他的双脚把他从娘胎里拽了出来，“快去禀告国主，长公主生了个小世子！”

他迫不及待地往床上看去。

因为难产失血过多，长公主苍白的脸色几乎透明，但依然能看出她曾娇美清丽的面庞。

此刻，她虚弱地半睁着眼睛，怜惜地着望向萧惩。

萧惩的视线与之相对，稳婆抓着他的脚踝就头朝下把他倒拎了起来，“啪”一巴掌打在了他敦实的小屁股上。

萧惩“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娘！”

正义君，【你哭什么】

萧惩红着眼眶：“……我屁股疼，不行吗？”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听他的哭声，多响亮啊。”稳婆把他抱给长公主看。

一旁的几名小宫女也说：“别的孩子出生时都皱皱巴巴的，小世子却长得眉清目秀，眉心还有朵小花儿胎记呢，长大肯定漂亮的不得了。”

长公主笑了笑，摸了摸他粉嘟嘟的小脸。

萧惩的小手一把捧住她的手指，一瞬不舜地盯着她瞧。

稳婆奉承：“瞧他乌亮的大眼睛，多有神啊。”

“咔嚓——”

这时，萧惩耳边铺捉到极细的一丝响。大家都沉浸在小世子顺利出生的喜悦中，丝毫没发觉异样。

萧惩第一个意识到声音是从头顶的房梁上发出的，他大声提醒：“寝宫要塌了！快跑啊！大家快跑啊！”

但无非是几声惨烈的婴儿啼哭而已。

没人听懂他的话，更没人注意到——刚才那个前去禀报国主的小丫鬟出门后，就再没活着回来。

萧惩只能绝望地看着横梁断裂宫顶崩塌，碎石瓦砾轰然砸落。

宫女们的惊恐声、哀嚎声，还没来得及发出就戛然而止，偌大的宫殿在飞扬的烟尘中化作废墟。

连稳婆加宫女，公主殿中统共二十七人，无一生还。

长公主在横梁倒下的瞬间，拼死把萧惩护在了身下，闷哼一声喷出口血。

“！”

萧惩的瞳孔骤然缩成一点儿。

“乖……”

长公主痛苦地喃喃了几个字，在微笑中永远闭上了眼睛。

萧惩颤抖着，吼得撕心裂肺：“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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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主以为长公主跟孩子都必死无疑，直到侍卫将毫发无损的萧惩从废墟中抱出，他才稍感欣慰。

“刚刚战报说静安王战死疆场，这孩子是小妹与静安王的唯一血脉，不管怎么说，朕都要好好将他抚养大。”

皇后点点头，把萧惩接过去抱着，却发现小孩儿表情呆滞无声流泪，疑惑道：“陛下快看他，怕不是受到了惊吓？”

国主看了眼，悲伤地说，“小孩子也有灵性，知道是他娘拼死救的他，正伤心呢。”

“你说……”皇后止又欲言，“会不会他真的不详，才会克爹死娘？”

不怪皇后瞎说，萧惩刚一出生，距皇城百里外的几座镇魂塔就全都倒了，他这具小小的躯体内仿佛有什么吸引着邪祟，使压在塔下的十方恶灵全部聚集到咸池国的皇城邺都，冲破龙脉形成的天然结界，对百姓大肆屠杀。

业火肆虐，生灵涂炭，皇城已然变成了一座死城。

为了庆祝公主产子，国主本提前摆下长龙宴，宴请全国。

而如今，前来参宴的百姓们全都惨遭到恶灵的毒手，自然将新生儿视为瘟神，骂道：“长公主生了个克爹死娘祸国殃民的瘟神！咸池将亡！咸池将亡矣！”

怨声隔着十道宫墙，仍旧清晰无比的穿透人的耳膜。

但国主不承认自家外甥是瘟神，更不准任何人污蔑他，说：“他才刚出生，什么都不懂，只是个无辜的小娃娃，怎么会是瘟神？百姓愚昧也就算了，你身为皇后，怎么也口不择言呢？”

皇后很委屈，“我没……”

国主语气稍软，“好啦好啦，朕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以后休要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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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殷氏的基因里本就含有“护短”的片段。

不止国主护短，还有个人，也极为护短——

“何方妖孽，胆敢害我表弟、伤我国民，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龚行天罚！”

替天行道，龚行天罚？

浑浑噩噩中，萧惩捕捉到一句熟悉的口头禅，神识恢复了几分，转头朝之看去。

只见红衣小童不过五六岁模样，单手背后，举剑指天，稚气未脱的脸庞眉宇间已然藏着一丝悲悯。果然是萧厄肖想了一辈子，又终究求而不得了一辈子的主角受，也是他的表哥——

太子殿下，殷九离。

一提到这殷九离啊……

萧惩就很头痛，不难猜，按照其圣母人设，肯定要先一顿嘴炮儿对这些妖魔进行说服教育，然后才打，但打又打不过，最后还得等着别人来救。

果然，不一会儿就冒出个白衣银剑踏祥云挽长风的道人，挽了几个剑花，行云流水间将群鬼全部驱散。

朔风平地起，冷雪洗苍空，刹那间碧空万里，云消雾散。

注意到对方手中的无鞘长剑隐约有血纹浮动，剑身流光溢彩，与书中的“焚情”别无二致，萧惩终于记起对方身份——

小攻的启蒙老师，同时也是萧厄与殷九离的师父，白道人。

“世子命中带煞，招邪祟，性嗜杀，会给身边人带来霉运，生在皇室，必定祸国殃民。”

经历了刚才一幕，国主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忙问：“可有法破解？”

“有，掐死他。”

萧惩：老头，你好狠的心哪！

国主脸色一白。

白道人微微一笑，“莫慌，其实还有一法。”

“快快请说！”

“将世子交于贫道，贫道教他修炼仙法以压制体内邪祟。只要他在十八岁前不踏入皇宫一步，自然不会再危及国民。”

国主欣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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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量山，太极观。

白道人修行宝地。

观中有许多小孩，大到八|九岁，小到三四岁，都跟萧惩一样，是白道人下山云游时捡回来的没人要的小可怜。

见白道人回山，十分欢喜：“师父回来啦！师父回来啦！”

看他怀中的婴儿，又很好奇：“师父，您这是又给我们捡回了个师弟吗？”

白道人给每个小孩儿都发了根棒棒糖，乐呵呵道：“多了个可爱的小弟弟陪你们玩，开心吗？”

“开心！”

孩子们嗉着棒棒糖，异口同声地说。

“真乖。”

白道人笑，就近揉了揉一个小男孩的头，“都过来，排队站好。”

小朋友们赶紧听话地排排队。

只见白道人取来一只白瓷碗，又将自己束发的白玉钗摘下，任墨发披散肩头。萧惩忽觉眉心刺痛，白道人竟用发钗刺破了他的眉心，取了几滴精血滴入碗里。

一名小童不解：“师父，您这是做什么啊？”

白道人用朱砂笔沾了血，在小童眉心点了个小红点儿，说：“我们来做个游戏，每人都在额上画一朵小花，不准擦掉，谁坚持的久就算谁胜利，好不好？”

“好啊好啊！”

孩子们叽叽喳喳，攀比谁额头上的小花更鲜亮。

等孩子们散开，白道人从内袍上撕下一片衣角，用剩下的血在上面写了几句咒文，霎时，月白色的绸带就变成了一条红色的抹额。

他用抹额将萧惩眉心的曼陀罗花胎记遮住，转身抱他回屋时，极轻地叹了口气。

“小鬼头，是你自己的命格有毒，你千万不要怪我啊。”

“…………”

萧惩：一上来就拿簪子刺我，到底是谁有毒，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我刚卜了一卦，凡与你亲近之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如今取你几滴精血给他们几个画符，免得你连累他们倒霉，是为了他们好，更是为了你好。从此，你便隐藏身份，跟为师相依为命吧，放心，为师会好好教导你的。”

多么感动~多么催人泪下~的肺腑之言哪~

要不是亲眼看到对方嘴角上扬，挂着一丝得逞的诡笑，萧惩真要信了他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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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三年逝去。

说好要教他法术帮他逆天改命的“为师”，连半句心法都没教给他，还不让他偷听师兄们上课！

每天只抱着他、背着他、搂着他，亲脸脸、举高高，骑马马。等他再大一些，能跑会跳了，又带他去爬树掏鸟窝，和师兄们一起玩“一二三木头人”，还跳起了“小皮球架架齐，马兰开花二十一”……

萧惩：“…………”

二十几岁的灵魂还做这些小游戏，是不是有点儿尴尬？

其实他一心想修炼法术。

一岁左右时终于学会说话，他开口就是“师父，我要修仙”，话到一半又憋了回去，只敢脆生生地喊了声：“师父。”

这么小就嚷着要修仙，难免不令人起疑。

万一被白道人发现他是魂穿到萧厄身上的，当成孤魂野鬼给收了可就尴了个尬。

毕竟白道人在凡界的芸芸修士中修为该算是顶尖的，神识极为敏锐——

以一剑扫清十万恶灵，很多神官都未必能够做到。

不过，尽管不能学法术有些失望，玩益智游戏又很尴尬，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过去三年是他活了两辈子加起来都最无忧无虑开心快乐的三年时光。

师兄们对他极是宠爱，白道人更完全将他视为己出，一个个俨然成了“宠弟狂魔”和“徒弟奴”。

许是看他过得开心，正义君已经好久没出来了，萧惩想起还有任务在，与其干等着被男主活剐，还不如主动出击，便问：“正义君，男主什么时候出来？”

【叮——男主已送到】

“…………”

萧惩左右看看，见院子里只有几位师兄在玩猜拳游戏，根本没有其他人，于是问：“哪儿呢？”

话未说完，进度条拖动，将他传送到了一座大殿上。

【叮——任务一数据已更新，正在加载】

“……”萧惩一怔，这就来任务了？

【任务一：请于半小时内，在小攻面前向小受求一次“亲亲抱抱举高高”】

“………………”

“咳。”萧惩摸摸鼻尖，笑得冰冰凉凉的，“正义君，这不太好吧，我们都还是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