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意志

“你是要自己放手,还是要我扭断你的胳膊?”

席若兰冷情的警告令秦玉识趣地放开她。

“难不成你忘了你近女色会死?”席若兰侧过身看向秦玉,后者对她微微一笑。

“没有若兰姐,我也会死。”秦玉说的是实话,若得不到席若兰的助力实现他的目的,他是生是死又有何区别。

“年轻人别成天把死不死的挂嘴边。”席若兰目光复杂地注视着秦玉,语带无奈地说,“我会治好你的顽疾,也算我对你的补偿,毕竟是我弟弟害了你。”

“若兰姐还真是疼爱自己的弟弟。”秦玉不冷不热道,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声音里流露出一丝恼意。为什么恼?同样失去双亲经历过家破人亡,席若离却比他幸运许多。

“我和席若离之间不是你想的那种姐弟。”席若兰低垂眉目,她望向自己的双手,脑海里闪过双手沾满血的样子,“我不伤他,是因为我欠他的。”

欠?

秦玉观察着席若兰,看出她的神情不像有假,席若兰与席若离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他原以为只是圣教内部的权力相争导致这对姐弟反目,现在看来似乎没那么简单。

他猜测席若兰离开圣教归隐乡野十一年是另有隐情,这个隐情若不影响他今后的行动,他没什么兴趣探听。

任何人都有秘密,于秦玉而言,别人的秘密只分两类,有利用价值的和毫无价值的。

“明天我会带你上山,劳烦你准备一些干粮。”席若兰的话拉回秦玉的思绪。

“嗯,好,我们要在山上待多久?”秦玉收起心思询问席若兰。

席若兰想了想,看着秦玉说:“半个月。”

半个月比秦玉想得要长。

而且要和席若兰两个人在山里朝夕相处,秦玉想得最多的是如何不引起席若兰注意又能接收情报或者下达命令给喜鹊她们。

秦玉思量再三,决定天亮后找那位猎户铁柱帮个忙。

回头又看了一眼席若兰的背影,秦玉才拉开门回自己睡觉的柴房。

这一晚,时间过得有些慢。

各自躺在榻上的秦玉和席若兰抱着不同的念想在梦的边缘徘徊。

第二天一早,秦玉趁着准备食物的档口去了一趟铁柱家。

他回来的时候,看见席若兰已经收拾好包袱,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等他。

“抱歉买了不少东西,回来得有点晚。”秦玉主动道歉,略过了他去铁柱那儿耗费的时间。

“你怎么买这么多?”席若兰微微皱眉地望着秦玉放下一箩筐的食物。

“若兰姐不是说我们要在山上待半个月么……”他可是买了半个月的食物。

“山上食物很丰富,实在不行我们还能就地取材。”席若兰摇了摇头,颇为担忧地托腮,“你果然没在山里生活过,也不晓得你能不能适应。”

秦玉毫不担心地笑了笑:“只要和若兰姐在一起,我不觉得会有什么大问题。”

“话别说得太早。”席若兰拎着包袱站起身,仿佛预料到结果地断言,“你等会儿就要说‘不行了’。”

秦玉没有搭话地凝视着往外走的席若兰。作为男人,他一点也不想说自己不行。

然而有时候,事情往往不如人想得那么轻松。

山道上背着箩筐的秦玉,微微喘气地停下脚步。

走在他前头的席若兰步履轻松得像行走在平地上。

“若兰姐……”秦玉弱弱地喊了一声席若兰。

“不行了?走不动了?”席若兰转过身,望向越走越慢的秦玉,“谁让你买这么多东西。”

“若兰姐,我们还要走多远?”他抬起头,这陡峭狭长的山道好似没有尽头一直延伸进云雾里。

纤手支在额头上,席若兰挡着阳光眺望远方:“快点的话,再走一个时辰就能到。”

“还要一个时辰……”秦玉突然后悔问席若兰。

“如果这点强度你都接受不了,想习武不更是痴人说梦么。”席若兰调头走近秦玉,伸手拿下他背上的箩筐,“我来背吧。”

“不用,我自己来。”秦玉按住席若兰的手,“我自己来背。”

“你不必勉强。”席若兰看着背起箩筐的秦玉,开口劝道,“你本来就不是习武之人。”

“我不想若兰姐觉得我不行。”秦玉咬了咬牙,双眸里流露出些许倔强的光,“我清楚自己没有习武的天赋,可我不想连意志都输给别人。”

“意志有时候不能改变现实。”席若兰泼了一盆冷水,“没有力气就是没有力气,身体的极限不会随着你的意志转移。”

秦玉默不作声。

“你真不要我帮忙?”见秦玉背着箩筐往前走,席若兰跟上他,“只要你说一声,我就会帮你。”

可秦玉依旧不吭声。

既已知道他选择,她便不再多言地施展轻功越过了他。

山间的木屋前,席若兰站在台阶上等着秦玉。

此时已接近傍晚,但木屋前头的林间小路上仍看不见秦玉的身影,这让席若兰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该不会晕倒在路上了吧?或者失足摔下山崖?

席若兰的脑中浮现出几幅不祥的画面,于是她走下台阶,准备沿着路回去找他。

然而席若兰刚走进林子,便望见秦玉背着箩筐一步一脚印地朝她走来。

他整个人像从水里钻出来一般,汗水沾湿了他的头发,身上的衣服也因为渗出来的热汗或冷汗而加深了颜色。

林间的树叶伴着凉风轻轻摇曳,叶子飘落向他的头顶,他也浑然不觉,他的眼睛只注视着前方和站在这条路前方的她。

他的腿脚像不再属于他地打着颤,可就算如此,两条腿仍然向前迈着。

不想停下来,他不想输给这副累赘般的身体。

他伸出自己的手,只要能抓住她,他就能抓住希望,她是他的,他绝对要得到她的……

视野中的天地开始倒错,强烈的晕眩如海浪涌向他,霎时将他整个人吞没。

在离席若兰还剩两米的地方,秦玉轰然倒下。

看见秦玉的倒下,席若兰并不惊讶,她惊讶的是他居然坚持到现在才倒下。

弯腰解下他身上的筐绳,她扶起倒地的他。

抹去他俊颜上沾的灰尘,打量着他紧闭的双眸、发紫的嘴唇,她轻叹一口气,或许是她错了,一个人若意志坚定是可能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

她不该否定他的可能性。

秦玉再度睁眼的时候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他躺在木屋的软榻上,盖着温暖的被子,原本的脏衣服已被脱去。

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坐起身的秦玉拉了拉被子,遮住裸着的上半身。

席若兰端着饼和咸菜推开门,瞧见榻上的秦玉醒了,她放软语气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我没不舒服。”秦玉摇摇头,以前体力若是流失太多会导致他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卧床不起。可此刻他只感到浑身气血通畅,甚至比爬山前还要好。

他不信自己爬一次山就能有这样的效果,否则他早就爬遍南国境内的山。

所以他身体舒服的原因只能是席若兰帮他运气了。

“没不舒服就好。从傍晚睡到现在一定饿了吧?”席若兰将装着饼和咸菜的盘子递给秦玉,“喏,吃口饼填填肚子。”

“谢谢若兰姐。”他伸手接过盘子,但遮住他上半身的被子也往下滑了滑。

席若兰自觉地背过身,不去看走光的秦玉。

秦玉拿着饼,看了看滑下去的被子,又看向背过身的席若兰,忽然兴起些许玩心。他故意装出羞赧的模样,小小声地问:“我的衣服是若兰姐脱的么?”

“咳咳,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席若兰干咳了两声,嗓音略微干涩地解释,“我是闭着眼睛脱的,什么都没看见。”

“若兰姐就是看光我也不打紧,我只怕若兰姐不满意我……”秦玉一手捏着盘子一手拽紧被子,落寞地低下头。

“我没不满意……”转过身的席若兰还未把话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上了当,她若说满意不满意,岂不是变相证明她看见了。

“喂!”席若兰一把夺走秦玉手中的盘子,半怒半嗔道,“你要再这样戏弄我,我就不给你饭吃。”

“我错了若兰姐,你把饼还给我,我好饿。”既然席若兰识破了自己的小把戏,秦玉干脆装起可怜,他开始慢慢了解席若兰的脾性,知道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嘴硬心软。

她若毫不在意他,不会收留他,不会救下他,不会照料他,更不会运气给他。

只有听其言,观其行,才能准确地判断她的真实想法。

他看向她还来的饼,垂下眉目地掩去眸底透彻又精明的光。

她早晚会是他的。

“你发什么呆,再不吃饼就冷了。”不知秦玉心中念头的席若兰,见他光盯着饼却不吃,忍不住地催促。

“我这就吃。”

秦玉拿起饼,咬了一小口。

酥脆的饼乖乖地送入他的唇齿间。

很香,就和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