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儿弯弯
席洛澹出神地想,不是还没领证吗?就要同居呀?
谢舟说:“后天领证。”
席洛澹慢慢地点了头,不不不,他点头是知道领证的日子,而不是……
他抬眼看去,谢舟安静地坐着,等他的回答。
自己马上就要和眼前这个男人结婚了啊。
席洛澹问:“你现在是来接我啊?”
谢舟规矩地点头,但很快摇头,“我就是来问问。”
所以,同居的事总要有个人先提出来。
谢舟率先把这个难开口的话说出来,就是尴尬也是他扛着。
席洛澹经过脑补,竟然有点感动。
既然如此,席洛澹也不端着:“好吧,但我不住这里,我得回自己的公寓收拾行李。”
谢舟连忙点头。
与父母道别后,谢舟先带着他去吃早饭,再开车送回公寓。
看起来,谢舟简直把自己代入爱人的位置上。
可席洛澹一直没摆正位置。
他蹲在衣橱前收拾拉杆箱,需要带走的衣服慢吞吞地叠好往里塞。
如果让他现在就与谢舟站在镜头前,演一番恩恩爱爱卿卿我我,他觉得没什么难度。
可要是在镜头外,却要当成爱人那样,席洛澹浑身上下都有些别扭。
他想,最根本的原因,是愧疚。
如果不是因为他爸爸企业的关系,不会牵连上谢家,更不会将他和谢舟捆在一起。
席洛澹心里很清楚,其实谢舟和他一样,都是为了让父母放心,为了尽孝。
他觉得这对谢舟太不公平,谢舟没有遇到他真正喜爱的人,自己就占据他身边这么重要的位置。
他可没办法理所当然就接受谢舟对他的好。
席洛澹收拾好行李,也下定决心。
等父亲的企业走上正轨,那时候的谢舟还没有遇到他喜欢的人,席洛澹就待在他身边,演好他爱人的身份,但如果……如果谢舟遇上了,他就提出离婚,净身出户,坚决不占着那啥不那啥。
他提着两只行李箱出来,看到谢舟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规规矩矩。
听到动静后,谢舟赶紧过来帮忙搬行李。
席洛澹挺不好意思,没好好招待人家不说,还让影帝那双精贵的手来推行李。
而谢舟也不是住在他父母那幢种满蔷薇花的四合院。
他的公寓,位处市中心贯穿城市的两条江河交汇处黄金地段,交通便利。
三栋公寓楼面向江河而建,前后的花园绿树成荫,飘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很多名人都在这里置办不动产,上次席洛澹听说这里一套顶层复式公寓,挂牌2.5个亿。
谢舟带着席洛澹坐上中间那栋公寓楼的电梯,直上顶层。
谢舟有点惭愧地说:“忘记问你怕不怕高。”
席洛澹是不畏高,但没想到自己有机会住在2.5个亿的公寓里。
他的行李已经先交由来接他们的私人助理,送往公寓二楼的卧室。
席洛澹听谢舟对私人助理说的话,他和谢舟应该不是住在同一间房,让他松了口气。
他站在阳台上,看到这座城市最美的江景,那一条百年滨江老街,还有对岸超现代化的城市建筑,只从电视上才看过的景色,今天一览无遗。
席洛澹慢慢接受自己将要住在这里的现实。
谢舟走了过来,与他站在一起。
就是不讲话。
席洛澹被吹了一头凉风,笑着与谢舟一起回客厅。
楼上楼下参观一番,谢舟的私人助理林阳曜过来找他,问他有没有忌口和食物过敏。
林阳曜与谢舟差不多高,身材显得更魁梧,他的下巴留着零落的胡子,看着有点粗糙。
他一开口,对着席洛澹称呼了声,“少夫人。”
吓得“少夫人”席洛澹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席洛澹小声道:“别这么称呼吧……”
在谢舟的示意下,林阳曜这才改口叫他“席少”。
林阳曜不仅是助理,还是谢舟的管家、保镖和司机,他的爸爸就是跟在谢舟父母身边的管家。
像是小说里的情节,席洛澹心里默默吐槽。
晚上家政来做晚饭,果然按照席洛澹的口味,奉上丰盛的美味佳肴。
谢舟说为了给他接风,特意开了瓶红酒。
席洛澹总觉得自己在这里住下去,是会长胖的。
一整天谢舟都体贴地出现在席洛澹的身边,言行举止像极了与他谈了一场恋爱将要结婚的未婚夫。
除了没有该有的亲密举动外。
谢舟也不是总跟在席洛澹的身边。
席洛澹指挥家政整理行李的时候他就不在,在接到两位姐姐的电话时也不在,还有,他用电脑查看经纪人邮件的时候,谢舟都会恰到好处地“消失”。
倒是在席洛澹洗完澡,坐在落地窗前的起居榻上擦头发时,谢舟敲了敲门,探着脑袋来给他道晚安。
席洛澹第一反应是,他俩的作息时间倒是挺相近。
换了新环境的后遗症很快显现出来。
席洛澹失眠了。
忙碌一天,本以为沾枕即睡,却瞪着双眼睛看向天花板。
周围太陌生了,陌生的床,陌生的气味,就连这份安静都是陌生的。
席洛澹挣扎着坐起身,智能脚灯在贴脚线上亮了起来,铺开一条路。
就连这么高科技都是陌生的!
席洛澹踏着一地碎光,去一楼厨房倒一杯牛奶。
当他端着牛奶站在厨房中岛旁,一眼望去,目光穿过客厅,穿过客厅落地窗外他和谢舟一起站过的那个阳台,看到这座城市隔着两条江河交汇处另一边,来自城市高楼林立的金融贸易区的彩灯夜景。
光一路透到客厅里,家具轮廓线条清晰。
席洛澹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落地窗前。
在天空远端,薄云绕月栉,像条淡淡的披帛。
他身后的夜灯亮了起来。
席洛澹回头,看到谢舟从楼上走下来。
谢舟有点困惑地走过来,瞧见那杯牛奶,问:“睡不着?”
席洛澹诚恳回答,“换了环境,有点不习惯,给我两天差不多能适应了,放心吧!”
谢舟看着他点头。
席洛澹:“倒是你,不是都道‘晚安’了吗?也睡不着?”
谢舟有点不好意思,“接了电话,看到你房间门开着……”
二楼有两间主卧一间客房,卧室门都向着中间的起居室,有心的话一眼就能看到。
席洛澹拍了拍谢舟的手臂,“去睡觉吧,我喝完牛奶也会去睡的。”
可谢舟摇头,往他身边一站,“我陪你。”
席洛澹一怔,小声说:“我就是喝杯牛奶而已”。
谢舟没有接话。
窗外,隔江对岸的霓虹灯光映入眼帘。
席洛澹不经意地转移话题,“这里的江景真美,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现在借你的光,让我一饱眼福。”
谢舟语气有点雀跃,“你喜欢就好。”
席洛澹垂下眼帘,想谢舟话不多,倒是挺会哄人。
再一想,如果不是因为这场协议,他有资格站在这里享受谢舟的温柔吗?
席洛澹的笑容渐渐消失。
席洛澹把喝空的玻璃杯放在身边的花架上。
他没有动,抱着双臂,缓缓开口:“我们马上就要领证了,但我……我还是有点不习惯身份上的转变。当然,在外面我一定会百分百配合,但在私底下,你我之间就不要依然伪装成恩爱夫妻那样。我不是说你不好,也不讨厌你,真的,只是觉得这样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谢舟安静地想了一会儿,说:“没关系,没事的。”
席洛澹觉得谢舟应该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席洛澹:“我是想,你也应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毕竟只是协议结婚,如果在私底下还要伪装,这样会很累的,就像现在,你不用留下来陪我。我的意思是,你不用非得为了这份协议,而押上一辈子。”
这话说得就好像有点重了,席洛澹说完都不敢去看谢舟。
谢舟一声不吭。
谢舟转过身,在席洛澹的面前站定。
他伸出手,轻轻抱住席洛澹。
席洛澹贴在谢舟的胸膛,有点懵。
谢舟的双臂用恰到好处的力量,温柔地搂住肩膀和腰。
席洛澹想,他到底听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谢舟说:“我明白,没关系,慢慢来。”
席洛澹动也不敢动,感觉到心跳骤然加快。
紧张?不像。
害怕?更不是。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谢舟松开他。
谢舟说:“明天经纪人会来。”
席洛澹在吃饭的时候听谢舟说过,隔一天他们就要领证,也没打算隐婚,所以早先通知了公司。
席洛澹小声说:“都说让你别陪我了……”
“见经纪人,就不是私底下。”谢舟盯着席洛澹来看,一双黑眸折射窗外的光,明亮又闪烁,“我们可以恩爱。”
席洛澹晕晕乎乎,点头说:“当然,面对外人肯定得这么做,而且,如果连经纪人我们都瞒不过去,那就麻烦了。”
“不会的。”谢舟很自信的样子,“万一瞒不过,我去求他们。”
席洛澹困惑:“求有用呀?”
谢舟:“我是影帝。”
席洛澹想给他的自信鼓掌。
谢舟伸手扶着席洛澹的腰,“睡觉吧。”
席洛澹一边走一边觉得有什么忘了,上了楼梯才想起来,“杯子还没洗呢。”
谢舟说:“有家政收拾。”
席洛澹没能习惯让人伺候的日子,还是“哒哒哒”跑回去,拿起花架上的玻璃杯去洗。
谢舟像是小尾巴一样跟来,连看人洗杯子都看的津津有味。
然后他们俩在二楼卧房门口再道了一声晚安。
客房的大门咔哒一声关上,谢舟看着那扇门良久,想要一眼望穿那扇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