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个谎言
唐心将从机场快送过来的行李箱好不容易推进了客厅里,累得气喘吁吁,觉得腰更疼了。
其实撞到地上的那下,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但是碍于钟亦在,她也不好当场检查自己的腰部。
她走到卧室仔仔细细找了几个抽屉,懊恼地发现云南白药膏已经用完了。
这么晚了,估计药店也不开门了,她也不敢网上下单让陌生的派送员进门,也懒得再出门去小区门口取了。
她丧丧地叹了一口气,将毛巾拿到卫生间用热水冲得滚烫,重新趴到床上去,撩起裙子来,把热毛巾敷上。
“啪嗒”一声,不知什么东西从她裙子里掉在了地上。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她随手扔在裙兜里的钟亦的名片。
她捡起来,细细端详。
名片上写得很简单:钟亦,牙科医师。
后面跟着他的电话和诊所地址,直接明了,和他这个人一贯作风相似。
她鬼使神差地忍不住打开微信,找到这张看了一千零一遍的名片。
其实早就问尤未要到了他的名片,只不过她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去加。
微信名是“亦”,头像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没想到钟亦还有这么一个萌萌哒内心世界。
她一直以为他是走优雅挂的。
迟疑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按了“添加到通讯录”的按钮。
只不过看着蹦出的绿色“发送”按钮,她始终下不了决心按下发送消息申请添加好友。
想了想,她正打算退出界面,冷不防忽然一个微信电话打过来,她手忙脚乱地接起,因为刚刚拔完牙的伤口,含糊不清道:“喂,学姐?”
“回来了吧?咋样,有遇到钟亦吗?和他有进展吗?”
“呵呵,”唐心干笑一声,“感觉没戏了。开场就是他看见我问别人买他的号,还在听我在他背后骂他丑、技术差。中场他看见了我摔在地上、丑态毕露,结尾是他问我加微信,我却不能加。”
“对啊,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为什么就不肯加他呢?”
“我发了好多带定位的朋友圈啊!万一他发现我就住在他楼上,难道不会起疑吗?太刻意,太明显了吧!反正……哎,算了吧,我和他估计缘尽于此了。”
尤未在那边心里一紧:“算什么算?天啊,你数数看,你等了他快七年。为了他专门赔了押金,从你公司附近搬到我这里住,就为了和他住上下楼。你今天就见了他一面,就算了?”
“算了呀,反正他也不记得我。”唐心想起与他告别时,他再三嘱咐让她不要自作多情,忽然有点心里酸溜溜的,“我以为……他至少记得一点点。他今天看到我的脸丝毫不激动,就是从头到尾那种淡淡的表情,就和看一块猪肉没区别。不,说不定还是看见猪肉比看见我更激动,毕竟猪肉能吃,我不能。”
尤未听了两个人说了一模一样的话,心想:这tm真是绝了。
这两个大傻子是怎么硬撑到现在还没在一起的?
尤未悠悠道:“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我是认真的!我就算智齿疼死了,也绝对不去找那个不记得我的大猪蹄子。”
“行吧,”尤未不想再听唐心百分之八百打脸的发誓,“你今天运行李的时候,有没有扭到腰啊?”
“你怎么知道?不过不是扭伤,是撞伤。”
“嗯,听你的声音听出来的。”
“这个还能听出来的?”
“嗯,”尤未显然是个技术更高一筹的大忽悠,“家里祖传的,通过电话听诊,效率很高,确诊率也很不错。”
“这么厉害?”
“就是这么厉害。你没伤痛膏吧?”
“没有,用完了。”
“那你等着,我帮你网上下单送点药过来。”
“可是我不想让男的派送员送货过来。太晚了,很危险。”
“没事,”尤未淡然,“他有求必应的,你放心。”
“那谢谢学姐了!”唐心没听懂尤未的“他”是哪个“他”,随口答了句。
唐心道谢后挂了电话,将手机一丢,没有察觉到在挂了电话时,小拇指不小心无意间扫到了“发送”,将好友申请发送了出去。
***
钟亦坐立不安地等了一会,终于看见尤未给他发消息了。
尤未:【果然和你说得一样[doge脸]】
钟亦:【什么意思?】
尤未:【她没备。】
钟亦:【那我现在给她下单。】
尤未:【可是她指明要女的派送员送,怕陌生男的来小区不放心。】
钟亦:【那咋办?性别这个它好像不能指定呀!】
尤未:【那我就救不了你了……我已经跟她说下单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钟亦冥思苦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连尤未也啧啧称奇的方案。
钟亦:【我决定——假扮饿了么的派送员。】
尤未:【???这也可以?】
钟亦:【用变声器不就可以了嘛!】
尤未:【[老爷爷看手机.jpg]瑞思拜,老钟。这么好的脑子,当时不去清北可惜了。】
钟亦:【老实说我也考得上。】
尤未:【那你赶紧送药去吧,我去继续泡小鲜肉了。别来吵我了,OK?】
钟亦:【她要是问你,你千万千万别说漏嘴了。】
尤未:【放心吧,我又不傻。】
尤未放下手机,一脸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她身后传来另一个悦耳的女声:“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呢?”
“觉得好玩呗,看一个大傻子绞尽脑汁骗另外一个大傻子。”尤未锉了锉自己刚修好的手指甲,“早告诉他们,我怎么拿两份房租?怎么骗钟亦给我买包包?”
“你个不怀好意的大骗子。”
“那比起这两个谎话精,我自愧不如。”尤未狡黠一笑,“我迫不及待想回国看好戏了。”
***
挂了尤未的电话,钟亦脚不沾地立刻跑到书房去。
作为一个有职业病的医生,在书房的抽屉里,他备了满满一大箱药。
他迅速地找出了一堆五花八门的伤痛膏药,有国产的、也有从英国带回来的,还特意找了一个纹着“方锐大药房”logo的比较新的袋子,把一盒盒伤痛膏都装好后打结。
又盯着袋子看了几秒钟,他从书桌上拿起一截小小的胶带纸,沾上一张A4纸后,又将这截胶带迅速撕下,让胶带的一半沾上了A4纸的一层皮,看上去是一张订单被撕以后留下的印痕。
他将这截胶带贴上袋子后,便急急忙忙拿钥匙出门,下了一层楼,先巡视了一圈唐心的门口,确定没有动静后,才精准地将袋子投递到了她的门口。
然后他立刻上楼回家拔下正在充电的手机。
刚想打电话出去,但他又担心她认出他的声音。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用了几十秒下了一个变声软件后,才拨通了她的电话。
电话号码自然也是神助攻尤未给的。
电话那头响起“嘟—嘟—嘟”的声音,声声都凌迟着他悬着的心。
既怕她不接,又怕她接起。
就像今天重逢时,又怕她说记得他,又怕她说根本不认得他。
忐忑不安的钟亦没过多久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她绵软的声音,尾音带着南方人特有的吴侬软语味道;“喂,请问是哪位?”
钟亦回过神来,立刻按下变声软件,将自己的声音转化为一个亲切和蔼的女声:“喂,唐小姐吗?您有一个送药上门的单子,刚刚给您放到家门口了。您记得查收一下。为了不暴露您的身份信息,我帮您把小票已经撕了。”
“好的,谢谢了。”她很客气,“麻烦您了。”
“客气了。”他心跳加速,心脏强有力地震动着,像要从他的胸腔里一下跳出来,“祝您好梦。”
说完这句话,他立刻掐断电话,捂着胸口深呼吸,生怕多说多错。
然后不由又骂自己:钟亦,真没出息,讲几句话就怂成这样。
***
唐心刚去卫生间把冷却的毛巾重新冲了一遍热水,走出卫生间时,就听见手机又响起。
她边诧异这么晚还有人打电话,将毛巾一放就冲回了卧室,接起了电话。
一看还是个陌生号码,她迟疑了几秒才接起:“喂,请问是哪位?”
是一个好听温柔的女声:“喂,唐小姐吗?您有一个送药上门的单子,刚刚给您放到家门口了。您记得查收一下。为了不暴露您的身份信息,我帮您把小票已经撕了。”
她怔了一下,没想到学姐给她下的单这么快就到了。
“好的,谢谢了。”她很客气,“麻烦您了。”
一个女派送员这么晚还要工作,她又敬佩又怜惜,于是格外客气。
“客气了,祝您好梦。”
听到“祝您好梦”这四个字,唐心晃了晃神,愣了几秒,才站起身来,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从猫眼那里望了出去,确定四下无人后,才打开了门锁。
果然门口有一大袋药品,袋子上印着“方锐大药房”的logo。
关好门打开袋子,她才觉得学姐真是太客气太热情了,居然下了一个这么大的单子。
光伤痛贴膏就十几种,居然还有进口的,花花绿绿一堆,差点看得她眼瞎了。
她还是只选了云南白药,毕竟其他进口的还要研究英文说明书。
毫无章法地撕掉了包装,她掀起裙摆来,只见莹润如玉的肌肤上,已经起了一片醒目的乌紫淤青,刚刚的热敷显然不起作用。
用手摁了摁,她找准了撞伤的位置,才将贴片一点点贴上去。
舒然的凉意瞬间蔓延开来,她舒服得眯起眼来轻轻叫唤一声,打心里对尤未千恩万谢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