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桐桐耳朵被盖住了，什么话都听不见，坐在后面逗弄装睡的小蛮，扯她的胡子和耳朵。

过了不知多久，周围的气氛忽然变得格外诡异，像是被人盯住一般。直觉有什么事，她抬起头看了看，发现龙奕君和他师父都没有说话了，两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方桐桐缩了缩肩膀，抱住小蛮，眼中露出几分畏惧胆怯。心里却在想龙奕君不愧是曲梦娥的亲传弟子，这张冰山脸果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龙奕君抬手揭开了她耳朵上贴着的莲花瓣，说：“你等下再和我去测一下灵根强弱，师父不愿收你，月师妹没有到收徒的修为，日后你就是我的亲传弟子。”

方桐桐仿佛舒了口气般，紧紧赖在他的身边，半张脸埋在小蛮的脑袋后面，小鹿般的眼神小心翼翼地看向曲梦娥。

从刚才和龙奕君谈完以后，曲梦娥的眉头一直没有放松过，严肃地盯着方桐桐。

“奕君，你们以后就是师徒，”她的目光没有离开过方桐桐的眼睛，声音清泠，“以后你要负责指导她的修行，如芊回来之前要让她明了基本的人伦常识，知道吗？”

她这是在提醒自家徒弟不能让她乱来呢，方桐桐很想笑，肩膀发抖，缩在龙奕君身后不敢继续看她。

龙奕君不给她躲起来的机会，拎出来让她跪下：“桐桐，拜见你的师祖。”

方桐桐把小蛮丢到一边，听话地磕了头。曲梦娥等了一会儿，挥手将一个精巧的浅紫色乾坤袋送到了她的手上。

曲梦娥声音冰沉：“这是师祖的见礼，以后认真修炼，仙途艰难，不要妄图走旁门左道，最后害人噬己。”

方桐桐接过乾坤袋，软软地说了一声谢谢师祖，起来站到龙奕君的身后。

“奕君，”曲梦娥见他们打算离开，忽又开口道，“那只仙兽是你的，平时不要随意假借他人。”

龙奕君刚祭出斩水，闻言动作顿了顿，似想转头看身后的人。

方桐桐肩膀一颤，一下把白绒绒的小蛮摁他脸上。

顿时，空气寂静了。

龙奕君黑着脸把小蛮扯下来，坐在莲花上的曲梦娥看着两人，脸比他还阴沉，威压外放。

方桐桐满脸害怕无措，往后踉跄退了两步，眼眶慢慢蓄起泪水，“师、师父，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

“你不要说话，”龙奕君额角直跳，在曲梦娥开口前打断她的声音，“回去自有重罚。”

方桐桐嘤嘤哭了起来，看他御剑凌空，委屈地拿出自己的破剑，站在上面晃悠悠跟上他。

曲梦娥看着自家徒弟带着那来历不明的徒孙离开莲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怅然闭上眼。

“奕君……”

龙奕君没有带方桐桐去测灵根，而是直接把方桐桐带回了和寒水峰同辈弟子一起住的小山头上。

他领了一个玉牌给她，说：“这是你的居室，我住在南山偏的泉窟里，就在对面，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过来找我。”

“另外记住，”漆黑的眼睛看着方桐桐，声音认真，“不要在这里转换原形，魔气会被察觉。”

“那不罚我了吗？”她弯起眼睛，眼角还闪着晶莹的泪花。

龙奕君收起斩水，无情地看她一眼：“既然你这么想，就抄《入灵经》和《伦序》一百四十遍，三日后检查。”

“别呀郎君，饶过人家吧，我是开玩笑的。”

“在万剑宗叫我师父。”龙奕君转身离开。

方桐桐目送便宜师父回了对面黑黢黢的洞口，自己转身用玉牌进了房间里。

居室安排还是很齐整的，桌面上也不见灰尘，床榻没有枕头被子，只有一片绸垫，平时就在上面打坐。两个侧间，一间有用灵石上好的小型聚灵阵，灵石是一次性使用的，之后的使用需要自己填充；还有一间就是放书的地方，里面有内门弟子最基础需要的书籍和木简。

她坐在床上，拿出手镯里的灵果啃到半夜，去后院的水井前，直接扑通跳下去游泳。

晚上的井水特别冰冷，而且下面黑漆漆的，方桐桐游到下面抓了几条小鱼和一条水蛇，上来烤着吃了。

万剑宗总是很冷清，白天和晚上没有什么分别，新晋的弟子辟谷脱眠后，大家都在没日没夜的抓紧时间修炼，没有睡觉和醒着的分别。

但是方桐桐还是习惯了晚上睡觉，于是她抱着一只枕头和几本书，悄悄走去了对面龙奕君的洞里。

门口的阵法是对她不设防的，方桐桐走进去左右找了找，循着对方清冽的气息寻到了角落散发着幽白光芒的地方。

龙奕君坐在冰玉床上，矮桌上放着棋盘，修长的手指执子摩挲，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微微的白光正是旁边的一大块上品灵石发出的。

“你来做什么？”

她的脚步声实在不能更明显，龙奕君将手中的这颗棋子按下一步，转头看她。

方桐桐嘴角勾起，把书都丢到了地上，抱着枕头走过去，坐到了他的对面：“师父，人家想和你一起睡~”

龙奕君捻起一颗白子，黑眸幽沉地盯着她道：“这床是冰玉，不是暖玉。”

冰玉对修行有益，可以让修士不自主修炼也自发循环周围的灵气，效果是暖玉的四倍以上，但是较低的温度也同时让一般修士难以忍受长时间躺在上面。

方桐桐趴在小桌上，散乱乌黑的发丝铺在白得刺眼的床面，笑吟吟地看他：“没关系呀，我不怕冷，这样的话师父就同意我和你一起睡了？”

“方桐桐，我跟你说过，”他将白子丢回碗里，声音清泠疏朗，“外面的世界要讲太多伦常，既然现在我是师，你起码有身为弟子的表现。”

“比如给师父捏肩？”方桐桐撑起身，伸出右手，用葱白般的手指戳他的脸。

龙奕君脸没有躲开，握住她的手指，眼中稍暗：“师徒是不能有逾越的交互的，不可以过分亲昵。”

方桐桐湛湛的杏眸望着他，左手托住自己软白的腮帮，歪坐的腿踢掉鞋子，往前探到他的小腿，慢慢往里爬。

“可是郎君，我就是想和你……”

龙奕君松开她手指，往下抓住纤细温暖的脚踝，毫无留情地说：“别乱动。”

方桐桐盯着他，鲜粉的舌头舔了舔唇，蓦然一把推开矮桌。碗里和棋盘上细碎圆滚的黑白子滚砸到了冰玉床上，一颗接着一颗发出珠玉落盘的清脆声响。

龙奕君被她突然的动作怔住了，回过神时，正好看见她整个人朝自己怀中扑来。

他在方桐桐抱住自己前一把推开，松开她的脚踝下地站在床边，俯视着她，“不要再试着做些无谓的事情，秘境洞天里只是一点意外而已，你是魔修我是仙修，一切应该分明才对。”

方桐桐跌坐在床上，懊恼地嘟囔：“可是你明明也不一点都不乖呀，那天看到的……”

龙奕君掐住她的脸，让那张烦人的嘴嘟起，眼底微冷，“你觉得你说出来会有人相信？”

方桐桐挣开他，揉了揉自己的脸：“不管有没有人信，你总不能昧着心否认。”

“众人相信便是真实，不存在的事情自然不需要验证。”

她看着龙奕君白衣高冠、松形鹤骨的模样，一下乐不可支：“没想到郎君其实这么不要脸。”

龙奕君毫不被她话语里的嘲讽挑衅，平静地命令：“回你的居室去。”

方桐桐抱着枕头歪了歪头，乌发在身后摇曳，清纯的面容隐隐带着诱惑：“可是人家要师父陪着睡觉呢，不然一个人睡不着。”

“睡不着就修炼。”

“修炼？”方桐桐眼睛亮了，爬过去明示道，“师父大人~人家学过影魅宗的双修术法，但是一直找不到人——”

影魅宗是千年前消失的一大宗门，原本是仙宗，主走阴阳合欢修行流，门内研修出了许多高阶无害的双修术法，后来被魔宗觊觎，惨遭灭门掠夺。方桐桐学的心经是在那洞天里拿到的。

龙奕君不为所动，直接将她连人带枕丢了出去。

并且残酷地丢下一句：“将《宗规》也抄一百四十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