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9

轻快的声音没了以往的温柔,还带了淡淡讽刺的语气在耳边流转,贺云月心思一顿,后退两步瞠眼看着她,“你,你……”

“你什么你?”杨娇娇冷声打断她的话,斜斜看一眼过去,“都这么大个人了,一天到晚对别人趾高气扬,你以为你是谁?”

“还有几天时间大家就都能解脱,你最好对我客气点,别到时候我反悔不离婚了,到时候看你们难受还是我难受?”

当初结婚事件是原主“绑架”了贺家,所以贺家的人,包括不怎么说话的贺老头,其实都不喜欢原主,现在若是她真的闹着不离婚了,最紧张的反而还是他们贺的人。

她不是原主,不想受着贺云月的脾气,若不是为了能拿点离婚后的一点钱,她何需这么客气地对待这种人?

女人的声音并不大,但掷地有声,贺云月瞠目结舌,看着刚才还满眸笑意的人在一瞬间变了脸色,她猝不及防。

杨娇娇怎么变成这样了?

现在离婚了不吵不闹反而还硬气了起来?

一个就要二婚又有劣迹的女人,有什么好硬气的?

她反应过来,神色有些恼怒,“你威胁我!”

“我不需要威胁你。”杨娇娇凛然看着她,“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贺云月看着她眸光带着冷意,不自觉地想了一下,要是她真不离了,那吃亏的不就是哥哥了?

想到这,她又迟疑着,没敢再开口。

杨娇娇看着她没反应,直接绕个身转进了房间。

房间里无人,她扫了一眼自己打的小地铺,腿一软,直接倒了下去。

今天来回走了这么久,骨头都要散架了,到了私人的空间,她才敢放松。

躺在床上,脑海里闪过下午在杨家的情景,杨娇娇基本上知道他们对自己离婚后回娘家住秉持什么态度了。

杨家二老自然是很疼闺女的,但杨家的家境确实不怎么样,两个哥哥一共生了六个小孩,家里就那么点大,离婚后她若是选择住在杨家,肯定也不好住太久。

她必须得自己找个地方住。

而且要是贺云成愿意把那台缝纫机给她,她还可以开个裁缝店。

这时代房子虽然不好租,但明天她还是想去公社看看,说不定会有民舍或者公租房。

外头天色渐暗,没多久门外传来张桂芳叫她做饭的声音,杨娇娇闻声,拉高了被子,遮住了脑袋。

没过多久,门被推开,沉闷的脚步声起,走走停停。

那脚步声止住片刻,很快又走起,一瞬后,杨娇娇听到男人寡淡的声音:“你怎么在这?”

劳累了一天,杨娇娇早就昏昏欲睡,现在一听他这话,像被灌入了薄荷水,她脑子立马清醒。

听听这两兄妹说的什么话?

现在两人的婚都还没离成,一个叫她不要回来,一个问她为什么在这?

像是平静湖面落下了千斤顶,杨娇娇心中水浪汹涌翻滚,但为了缝纫机,她还是将那股水浪压了下去,她站起身,看着男人:“跟我娘说完事当然要回来啊。”

贺云成自当记得杨老太太,那性子跟他娘不相上下,现在离婚的事提了,她竟然没到贺家来讨个说法?

“你娘竟然没跟你一起来?”男人淡淡的语气,将若有若无的嘲讽表达得非常的到位。

他的心思,杨娇娇不明白,只道:“等审核下来了我再通知她过来。”

贺云成闻言就懂了,这个女人从提离婚那时候起,或者就没有想着要反悔,甚至现在连杨家也可能被她说服了。

“也行。”他瞥了女人一眼,习惯性地捏了捏眉骨,转身出门。

大概是离婚的事大家都是心想事成,晚饭时候,杨娇娇看着众人的心情都不错,张桂芳连她晚上没参与做饭这事也一笔划过。

吃饱魇足,杨娇娇一夜好梦,第二天她早早的起床去了公社。

红光公社落在山涧平地间,街道很大,青砖平房,一排排沿山脚排开而建,所有的建筑都有些灰扑扑的,非常的陈旧,方圆几十里就这么一个公社,哪怕现在时间还很早,街道上也相当拥挤。

杨娇娇在大道上转了两圈,学校,供销社和邮政以及医院全都见着了,公租房却一间个都没看到。

民舍倒是有不少,但位置有点偏,主要是还住着人。

没有独立的房子,她想开个店似乎有困难,而这裁缝这种事,在人流不多的乡下做起来还不一定能混个温饱。

她可以想像得到自己若是一直住在杨家,很快就能被两个嫂子焦急地介绍着对象把她嫁出去的样子。

杨娇娇心里犯难,正惆怅着,手臂倏地被人住后一拉,很快,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再走两步,车就该撞到了你。”

她脚下踉跄了两步,回头一看,眸光顿住。

男人面对着她就这么站在面前,初春暖光斜照,那波光潋滟洋洋洒洒地披他身上,衬得他的面容如冠玉,温润白皙。

——“这个男配,比男主还要白。”

——“还救了我!”

——“八错,非常八错!”

杨娇娇眼睛眨了眨,盯着他,声音诧异中又夹杂着一些悸动,“言医生,你,你怎么在这?”

言家华微微挑眉,指着大路对面的岔口笑道:“我准备去卫生院上班,那条路过去就是。”

杨娇娇往他指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刚才那条路她好像走过,“你今天不用下队吗?”

言家华轻笑,“我们不是每天都下队的,以前有时候两周一次,现在基本上都是看情况而定。”

杨娇娇了然,以前下队的医生确实不常见,她的记忆里,也没见过这个男人,要不然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本着医生的敏感,言家华觉得她似乎有点儿不对劲,便又问:“我刚才看着你一直在低头,是不是不舒服?”

杨娇娇摇头,忙笑着跟他解释:“不是,刚才在想点事情,现在解决了。”

她说完眸光瞥到他的药箱上面贴了个小牌子,那上面写着黑色的“言家华”三个字。

——“原来是叫这个名字,名字也比男主的好听!”

——“脾气好像也不错!”

“早上公社的人很多,自行车也多,你多留意一些。”言家华提醒她,“我先上班,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到卫生院找我。”

他说完,又自顾笑起,声音低低的:“不过最好还是不要找医生的好。”

他唇角笑起,长长的眉也泛起了涟漪,那漆黑的眸子里有看得见的温柔。

杨娇娇微咬着唇,点点头,声音有些飘,“好。”

杨娇娇今天行程没什么收获,刚才心情有些沮丧,不过现在想想,心情好像不那么差,房子以后再慢慢找也可以。

她嘴角噙笑,走了一会,笑意收敛。

贺云成站在不远处,眸光锐利地盯着她。

杨娇娇下意识地想到了刚才自己跟言家华对话的画面,心一抖,贺云成该不会看见他们两个了吧?

瞬间,她脑海里自动脑补了一场“丈夫当街遇到妻子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后怒起家暴”的画面,画面的最后,她被男人打得鼻青脸肿。

思及此,她一个激灵,才猛然想起自己跟贺云成已经寄了离婚申请的事。

好像她不需要心虚。

她走到男人面前,泰若自然地打了个招呼,“我回家了,你走吗?”

贺云成没想过会亲眼看到自己还没离成婚的妻子跟别的男人在大街上聊得那么开心的画面,莫名的,他感觉自己被人扼颈一般,噎了一口气在喉间,赌得心里不痛快。

他面色无波,语调压得很平静,“现在不走,你先回去。”

杨娇娇悄然打量了他几秒,看着他面色无异,也没打算再去想这位男主刚才是不是看到了她跟言家华,直接绕路就离开。

贺云成看着刚才那男人走进的那条岔路,再往里一些,地上还竖着一块木板,上面画着一个箭头和写着“卫生院”三字。

这个女人生病了?所以要看医生?

刚才那个男的是医生?

倏地,身后有人扯着他的手臂,贺云成回头,看到自己的警卫员王明礼正朝女人离开的方向看过去。

他眉心一拧,甩掉他的手,“事情弄好了?”

王明礼回头,“都弄好了。”

他说完,一脸笑意地问贺云成:“团长,刚才那个女孩你是不是认识?你俩聊了什么?”

贺云成一愣,然后沉脸,“认识,不熟。”

王明礼闻言眼眸微光,又追着问:“她是哪个大队的,长得好标致,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她结婚了吗?”

一连串的问话,让贺云成脸色有些难看,他微抬眼,看着女人背景已经消失的方向,声音肯定:“不知道,不熟悉。”

王明礼跟贺云成三年了,这三年贺云成没回家,他也不好意思请假回来,刚好今年这尊佛愿意休假,所以他也跟着休假。

“要不你帮我打听一下?”他咧嘴一笑,面色有些不好意思,“今年难得回家,我娘正找姑娘让我结婚呢。”

“我都二十四了,这三年没回家,老打光棍也不是个事,您是我的领导,你也得关心我们的私人生活,你说是不是?”

他的话说得如此直白,贺云成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就是看上了那个女人,还要让自己给他安排!

他面色铁青,仿若刚才那股气又从心口涌了上来,“才二十四岁,急什么?你娘不也是给你找姑娘了?”

他的回话,让王明礼愣了一会,想到什么后又强声辩解:“不是,团长你也是二十四结的婚啊,怎么我就不急了?”

贺云成头有点疼,纠正道:“我二十五岁结婚,还有刚才那姑娘,已经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