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动物园

读过《面纱》的人应该会对男主人公费恩感到困惑,他?自高?处凝视般去爱一个女人，还要让女人到东方乡野看看人世苦难。最后女人承认了自己从前?是庸俗的，找到修女式的精神寄托。

李寺遇并没有高?明到哪里去,他?的爱犹如木偶发条，机械单一,自以为是。他?爱她的甜蜜,又期望她清醒，他?迷恋她的仰慕,又要求她内心强大,就连同意分手也觉得是还给她自由?和?快乐。

一开始只觉得愤怒、难堪，为什么说?了消失的人还要回来？

从一次次试探中察觉出她的变化，也慢慢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有多狭隘,像坏掉的木偶即将拥有崭新灵魂,身体里发出不和?谐音。

这个过程好比复健训练，过程相当痛苦，有时会想要不然还是算了。

但身体先做出反应,看见她不悦的表情就想要拥抱，听见她说?恼人的话就想亲吻，三百六十度肢体接触，再这样?下去要成为二十一世纪最大变态,不能算了。

那要怎么做？无论怎么做他?看起来都很古怪，既唐突又无理。想要说?给听她的话在电影里,可连这也令她感到困惑，她就不能至少有一瞬间能懂得他?？

不对，不对，怎么又要求起她来了。

退无可退，只好先低头认错。

“要怎么证明,我?才是没长进?的那个。”

欲望终于将他?们?淹没，身体代替虚假言语表达。他?们?感受到彼此的庸俗却也深邃的情感。

世界一下子明亮了起来，他?踏上了抵达终点?的必经之路。女孩以前?也是这样?一步步来到他?身边的，原来是这样?的感觉，所?做的事情不再是委曲求全的迎合，是心甘情愿，是让你快乐，我?也一样?。

其实只是想认认真真给她过一次生?日，以弥补那么多年的无关心。是的，除了第一次在剧组给她过的生?日，之后她那些生?日派对他?都没太?参加。

她改变许多，但还和?从前?一样?喜欢灿烂盛大，被人群拥簇。

要怎样?才能给这样?的她一个难忘的生?日？

李寺遇正好接触了一个短片项目，编剧作家说?原型是嘉莉老师，几乎就是爱的化身。

过去她不加掩饰、不怕受伤地去爱，是高?敏度的创作者?与大众喜爱她的原因，也是世人无端憎恨她的由?来。

李寺遇自然而然想到一件事，但他?很忐忑，反复向朋友们?确认，“生?日被求婚不像被诅咒了吗？”

意思?是从这一天开始你将和?这个人捆绑。

程果困惑道：“您觉得求婚该是什么样?？”

一个极其平凡的日子，他?们?可能在家吃午餐，也可能在院子里打理花草，也或者?又养了一只猫，夜晚给它梳毛。然后他?说?结婚吧，她意外地看过来，他?就把戒指给她戴上。

“太?逊了吧……”程果无法理解。

唐宪倬是懂得的，他?们?的艺术家崇尚生?活的细碎细节，期望那一刻在往后回忆里闪烁微光。

李寺遇做了决断，用丁嘉莉熟悉的班底拍一部短片，并在生?日当天呈现惊喜。

谢天谢地不要让惊喜变惊吓。

#万花筒

有些人在远去，有些人留在身边，他?们?终于再一次携手。

“但是真的要拍戏？”像是魔法失效，丁嘉莉下船后立马求证。

“……嗯。”李寺遇仍旧澎湃的心绪一下被打消，开始觉得这个计划烂透顶。

丁嘉莉说?只是觉得说?了不要一起工作的，不想违背自己说?的话。于是李寺遇好心提醒，你还说?过要从我?的世界消失。

丁嘉莉无话可说?，何况李寺遇早就和?经纪公司商谈过了，这也是公司给她接的工作。

就这样?辗转各地拍摄短片，丁嘉莉偶尔不经意看见工作人员笑?得情不自禁，甚至有些猥琐气?息，疑心剧组到底有多少没在嗑CP？

“像度蜜月？”

因为事先答应了丁嘉莉，李寺遇才不能违背承诺，拍完短片后他?们?立即飞往东京。

樱花枝低垂入水，花瓣顺溪流从桥下淌过，胜似樱吹雪。丁嘉莉站在堤岸笑?问，她回头时李寺遇正好按下快门。

拍丁嘉莉并非一项工作，是享受。

“不至于。”李寺遇说?。

丁嘉莉眉头微蹙，不解。

“蜜月还要再蜜一点?。”

然后丁嘉莉笑?了，快门又一次响起。

对丁嘉莉来说?拥有婚戒等于拥有安定感，无所?谓公开不公开。轮到李寺遇非要公开，说?我?是丁嘉莉准老公，怎么也得炫耀一把好吧？

电影节开幕，短片上线，绯闻以病毒式爆发，八卦记者?拼了命，敢到李寺遇跟前?问了。

他?们?不顾公司的意见大方公开，CP粉仿佛过年了，自己结婚了，考上心仪学校了，一窝蜂涌到二人微博底下，祝早日转正百年好合。

李寺遇回复：借你吉言。

粉丝流泪不止，还流鼻血，掐人中看自己是否在梦里，哐哐撞大墙。

“我?宣布我?们?麻瓜就是嗑生?赢家！”

他?们?竟然有一批CP粉，二人目瞪口呆，而后相视而笑?，凑在一起围观CP超话。

看完□□大佬和?杀人少女的剪辑，李寺遇难得对业余剪辑作品表示赞许，“这就叫脑洞大开？”

丁嘉莉也说?：“我?觉得这个剧情不错诶，显得我?的角色还蛮有层次。”

李寺遇放下手机，注视眼前?人。

丁嘉莉不明其意地眨眨眼，就听李寺遇附在她耳畔说?，“我?们?合作演戏也不错，是吧，老婆？”

“谁是你老婆？！”

整个人仰倒，熟悉的吻落下。

合作演戏是笑?谈，丁嘉莉档期很紧，进?组，录综艺，又进?组，宣布恋情这一年却登上最具影响力女艺人前?三位。莉迷扬眉吐气?，还催促姐夫开拍新戏。

他?们?的姐夫忙着接各种项目，给烂片做监制，还拍了一部电视剧。预告一出来，影迷纷纷一头雾水，问：李导签对赌了？

了解八卦的影迷回复：帮老婆赚钱。

李寺遇的职业生?涯危在旦夕，风评自电影节合作短片开始每况愈下。

也就一两年光景，风尖浪口上的两人忽然神隐了。

一会儿传怀孕了，一会儿说?定居国外，移民?了，过一会儿又说?离婚了，感情破裂。假的跟真的似的，最后也淡了，过了好几年，在日新月异的娱乐八卦中已成为过去。

李寺遇三个字与戛纳电影节同时出现时，影迷、粉丝甚至路人们?再度沸腾。

《肋骨》入围戛纳主竞赛单元。

……

丁嘉莉凭《肋骨》获得最佳女主角！又一位华人戛纳影后诞生?！

新闻如片片雪花掩埋屏幕，人们?记忆最深刻是一张照片。李寺遇和?丁嘉莉坐在剧院旁边的台阶上吃冰淇淋，奖杯盒就那么随便的放在旁边。

他?们?看着彼此的眼里是时光带不走?分毫的浓情蜜意。

“莉莉，你记得吗？我?们?从这里开始，又回到了这里来。”

“当然啊，那一年你捧出一位戛纳影后，现在又捧出了一位。”

“不是我?，是你自己赢得的。”

“是和?你一起赢得的，所?以我?才很珍视。”

#爱是…

南法乡下小镇，大丛大丛的野花盛开在明媚阳光下，红的橘色的淡紫色的。穿过花丛，走?上灌木丛装点?的小道，看见藤萝布满的矮墙围筑起一个小小的院落，那里面有一座鹅黄色的房舍。

穿吊带与短裤的女人躺在长椅上，猫眼墨镜遮住她大半张脸，仍难掩美丽。头发垂在椅背后，长长的快拖到泥土地里。

忽觉头发被什么拽住，丁嘉莉捂住头回头看去。蹙眉将墨镜往下拉，看见一个小不点?，就又笑?了。

“过来。”

女童吃手指，蹒跚地走?到长椅侧边来。丁嘉莉俯身一把抱起她，“怎么一个人出来啦？”

“爸爸凶凶。”女童鼓腮。

丁嘉莉又笑?，“怎么凶啦？”

女童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想来是她爸爸和?人打电话谈工作，又吵起来了。不过丁嘉莉还是抱着女童起身，往屋子里走?去。

一楼没人，丁嘉莉奇怪，怎么讲个电话这么神秘，便走?上楼。闻到一股烟味，她心头腾起火来，转一圈循着烟味来到露台。

见男人背对她吸烟，烟灰往盆栽里掸，手机摆在一边，也没在讲电话。她正要责备，却又见男人抬手捂住了眼睛似的。

“寺遇……？”丁嘉莉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李寺遇清了清嗓子，迅速转过身来，笑?了下，没说?话。

“事情进?展不顺利？”

李寺遇笑?着摇头，把女童抱到怀中，点?她小巧的鼻尖，“骨头跟妈妈告状了？”

女童把脸别到一边，撅起嘴。李寺遇睨了丁嘉莉一眼，“真是跟你一模一样?。”

“不然咧？”丁嘉莉觉得好笑?。

那年颁奖典礼，他?们?赌丁嘉莉会不会拿奖，如果他?赢了，他?的心愿是有一个小孩。他?世俗老套，期望老来能享天伦之乐。

巧的是，在颁奖典礼之后丁嘉莉就检查出怀有身孕，已经五周多了。

因影片名作《肋骨》，他?们?给孩子取的乳名便叫骨头。也是爸爸妈妈最柔软的肋骨。

傍晚，阳光渐隐。照例是李寺遇做饭，丁嘉莉照顾骨头吃饭，然后三个人一起搭儿童乐高?。今天轮到李寺遇读绘本哄宝贝入睡。

李寺遇回到房间，丁嘉莉已经躺在床上了。他?们?住乡下，早起早睡，过着物质简单的慢生?活。

丁嘉莉今日有兴致，招人到床前?来，动手撩拨。可李寺遇说?他?累了。

两厢无话，待李寺遇洗完澡躺下，房间里的灯熄灭了。丁嘉莉又若有似无地去试探，李寺遇握住她的手，低声说?：“睡了。”

“喂……好不容易今晚骨头不折腾了。”

李寺遇沉默许久，在丁嘉莉要说?出恼人的话之前?，缓缓说?：“悟因师傅圆寂了。”

丁嘉莉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时不晓得说?什么，只得从背后拥紧李寺遇。

“还是该带骨头上山的，本来都回去了……”丁嘉莉小声说?，也不知是自责自己当初没坚持，还是埋怨枕边人当初的固执。

李寺遇说?：“不关这件事……是他?自己的选择。”

“寺遇。”她把脸埋在他?背上。

“嗯。”他?像在叹息。

“我?们?回去吧。”

“再说?吧。”

“我?是说?搬回去住。”

“你和?骨头适合在这边生?活。”

“我?没关系的。”

“莉莉，不要说?了。”

“我?爱你，晓得吧？”

“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