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冰火两重天

姚迟又不是真傻,哪有别人张口询问,自己就要把弱点乖乖递出去的道理,转头看起车窗外的街景,不再搭理肖澜央。

霓虹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脸庞上,光影交织,与他眼瞳的颜色交融重合,明暗交杂。

见他不搭理自己,肖澜央也没再自讨没趣,心里的某种猜测因姚迟的沉默回避而得到了证实。

他裹紧了外套,时隔多日,终于再次感受到了符合当下季节的寒冷。

算是因祸得福了,因为那一记亲吻,身体深处沸腾的热量被完全浇灭,他头一遭生出能够感觉到冷是一件好事的想法。

“你这身衣服,不冷吗?”又想起趴在姚迟背后的触感,于是把多日来别人对他说出的问话转抛给姚迟。

那衣物的料子纤薄,丝毫不能起到保暖的效果,摸上去是冰凉的。

他接收到姚迟警惕的视线后,又继续说道:“你也不用这么防备我,我有在租房合同上看到过保护甲方的条例,多少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姚迟换了个坐姿,侧依在车厢壁,头偏着贴在干净的玻璃上。

他的面色阴晴不定,语气沉闷道:“爷怕那玩意儿?你是傻子?”

肖澜央想了想,点了下头。

也是,如果是在顾忌合同,初见的那天,姚迟就该把他给捏死了。

或许是受到其它不明因素所限制……

“咱们那里的设备实在太过简陋,卧室差不多就是个空屋子,我觉得你不如回自己家住……你家是外地的吗?”肖澜央不死心地继续套话。

最开始他只当姚迟是个富贵人家里娇宠出来的公子哥,除却出现在姚迟身上的重重谜点外,在观赏过他那间可以称得上生存环境恶劣的卧室后,也就明白了,他这个人傲慢至极是真,矜贵是假。

短暂的缄默过后,姚迟忽然倾身向他凑近,低语道:“你对我很感兴趣?”

肖澜央矢口否认:“没有的事,闲聊而已。”

两人间的距离重新拉开,姚迟站起身来,垂眸瞰了他一眼:“可我连和你闲聊的兴趣都没有。”

车子缓缓停下,这时候,肖澜央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来自姚迟那无形的令人战栗的气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又莫名消失了。

和喜欢绕弯子的肖澜央不同,姚迟说话直来直去,完全不顾及颜面这种东西。

和他交流起来,时不时就得被呛到。

肖澜央等到他下了车,才从公交椅上起身,悠长地叹出一口气,刚走出两步,哪想下了车的姚迟又折回到车上,一手虚扶在车门边儿,站在后门那里,目光锁在了肖澜央的脸上。

那道审视的目光看得肖澜央非常不舒服。

接着,姚迟提出一个让人听得不明所以地问题。

“你对其他人也是这样的?”他的眼中隐隐约约泛着血锈色,被夜色衬得越发诡异。

肖澜央与他四目相对,险些看得着魔,恰好从车外涌入一股冷风,冻得他惊醒过来。

“什么样?”他说罢,等了一会儿,将衣领又紧了紧,慢慢踱步到车厢后门。

当两人擦肩的时候,姚迟随之转过身,并肩走在他身边,再次开口:“摸其他人的身体,又要亲,还打听事情。”

又是一记直球打得肖澜央措不及防。

“你到底……在瞎想些什么?”他匪夷所思地看着姚迟,真是举着放大镜都看不透这种憨批。

懒得再跟姚迟鬼扯下去,肖澜央打开楼下大门,迫不及待地甩开他,逃窜回了房间。

他活了二十一年,母胎单身到现在。

学生生涯期间,也曾受到过同龄人的青睐,几乎都让他游刃有余地应付过去,唯独对上姚迟,他就只有躲的份。

毕竟人家能靠脑补走完全流程,他能怎么办?

再多扯上几句怕不是要被迫领结婚证。

洗漱完过后,临近凌晨两点,肖澜央实在是累得不行,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倒在床上卷着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因为没有吹风机的缘故,他尽力了,头发还是呈半湿半干的状态,不一会儿就沾湿了枕头,凉意顺着脖子往里灌。

冷……

现在他开始觉得这床被褥太薄了些。

叩、叩——

房门作响,肖澜央痛苦地睁开双眼爬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得太多的缘故,沉重的脑袋在隐隐作痛。

视力不能很好的适应黑暗的环境,他掌着墙,顺着摸到了房门前。

门外,姚迟夹着一床被子,歪着身体,百无聊赖地靠在墙壁边。

肖澜央还没问出一声“你有事?”就被姚迟扔来的被子糊了一脸。

“赏你了。”淡淡的话音。

肖澜央抱着被子,作愣片刻,硬是搞不清姚迟怎么忽然转性了。

想来想去,还是道了声谢:“谢谢?”

姚迟的目光落在他湿漉漉的发丝,表情随即又染上了嫌弃的意味:“真是没用。”

“……”肖澜央呼吸一滞,心底刚生出的那点儿好印象瞬间烟消云散。

一番先抑后扬再抑的操作完毕,姚迟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肖澜央神色复杂地看着对面关上的房门。

第二天一早,闹钟声还没响,肖澜央先让又一次响起的敲门声给扰醒了。

醒来后,他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一只手的手背掩在额头上,重重地喘出一口气,烦躁地坐起身来。

他以为门外的人又是姚迟,根本没有挂上好脸色,冷着脸打开房门,却意外看到了楼下的租客。

薛非殊眼神一亮,搓着手说:“我请你吃饭啊?”

他的声音特别的小,说完之后,还贼头贼脑地转身向后看,防着姚迟会出现,随时开溜的样子。

肖澜央没脾气地低下头,缓神片刻,牵扯起嘴角道:“薛大哥,现在才六点,天都没亮。”

大早上的被迫营业,非常想涨房租了。

薛非殊说:“周六行吗?我请你出去吃,别带那个……”话说到一半儿,熄了声。

“嗯,行行,一定去。”肖澜央根本没听清楚对方在讲什么,只管敷衍行事地点头应道。

这时,薛非殊后方不远处的那扇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忽然,一道黑影从里面扑了出来,快得惊起一阵力道不小的风,薛非殊跟脚底抹油了一样,一瞬间蹿出几米远。

那道影子没刹住车,直直朝肖澜央撞来,他被迫一头闷进了姚迟怀里。

“碍事。”姚迟顺手揽了他一把,接着扭头就朝楼下追过去,嘴里骂骂咧咧,“臭耗子,让爷吃了是赏你面子。”

肖澜央抬手揉了揉突突跳着的太阳穴,没忍住爆出一句脏话:“草!两个神经病。”

他用力甩上房门。

哐——!

一下震天的响声,仿佛整个房间都开始跟着摇晃。

肖澜央一头扎回床上,整张脸埋在枕头里。

过了一会儿,他回味出不对劲,他和薛非殊连话都没说上几句,怎么忽然就跑过来要请他吃饭?

越想越觉得有问题,神智渐渐清醒,肖澜央彻底失去了睡意,再次从床上爬了起来,裹着被子打了个抖。

过热之后又是过冷……他迟早得上冷热交替重感冒。

接下来的两天,肖澜央没有再被恼人的高温所困扰,不仅如此,曹康也连着两天没有出现在公司。

同事之间都在猜测是那天的事让曹康颜面尽失,没脸再来公司了,又或者是因为小腿骨折住院修养了。

午休时间,不少人都聚集在茶水间里歇息,就着有关于曹康的话题闲聊,肖澜央不过是去接杯热水的功夫,就被几个人强行拉进了八卦小组。

“肖澜央,曹康有再去找你弟的麻烦吗?听说他骨折住院了。”经过那天晚上的狂欢,刘玥与年轻员工之间的疏远感被消磨掉不少,很自然地参与其中。

肖澜央想了想,摇摇头说:“没有吧。”

范巧得意道:“我就说吧,要是因为骨折的事请假,他肯定闹得人尽皆知。”

马羡云忽然倾身,压低话音,嘘声道:“我跟你们说吧,他家里人帮他和人事部请了长假,说是染上了什么重病,人事部要他们出示医院证明……后来又改口说是中邪了。”

范巧没绷住,“噗——”一下子把刚喝进嘴里的水喷了出去:“就这?你信了?真就离谱呗,这都能编的出来。”她赶紧抽出纸巾,一边儿擦茶几一边说。

肖澜央站在旁边没说话,他倒是觉得马羡云的说法可信度不低,姚迟那个人实在邪乎,曹康当晚的反应明显不对劲。

马羡云唏嘘道:“你别不信,他家里人都准备请道士了,说得特别渗人。”

刘玥:“马姐你好清楚啊。”她抬头看向肖澜央,自己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位置来,“你坐啊,站在那里干什么?”

肖澜央摆摆手,他再听两三句就走。

马羡云说:“我那不是关心同事吗?”

肖澜央:“……”头一次见有人把八卦比喻得这么好听。

马羡云又说:“主要是传闻太精彩了,说曹康那晚回去以后,指甲一晚上变成红色,还又尖又长,第二天醒来之后逮着他老婆就要啃。”

范巧听得直咧嘴:“啃老婆那不是正常嘛?照你这么说,鬼缠着他就为了给他涂个大红色指甲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