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南和成寒的合作会有矛盾，这谁都知道，

但没想到他们几乎每分每秒都在产生矛盾。

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们甚至连一遍动作都没合完。

他们的动作设计比原版的舞蹈性更强，按照原版，第一个动作是死神坐在马车上，鲁道夫跪在他的身侧，将头搭在死神的腿上。

在这个动作的改动上，他们第一次出现了意见不和。

“这里我觉得原版很好。”成寒没做造型，头发顺毛搭在额前，脸部线条柔和了许多。

“不不不，”沐南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我觉得可以是我先躺着，然后你抓着我的脖子把我带起来。”

成寒摇头，“但那样比起死神更像是吸血鬼。”

“可是这样邪恶感更强，也更符合死神角色定位。”

几个动作争执下来，场面一度十分焦灼。

两家团队、艺术总监、编舞、音乐指导，一群人在排练室一侧排排坐，就这样看着他们吵。不仅没一个人出来劝阻，甚至没人着急。

有前来围观的选手瑟瑟发抖：“老……老师，你们不去拉架？”

艺术总监笑呵呵地摆摆手：“你不懂，艺术啊，都是吵出来的。这才叫精益求精！”

编舞赞同地点点头，脸上写满了“不用干活就能挣钱真的好开心我爱这种艺人”。

“行了，大家没事别围观，差不多就散了啊。自己那摊还没练好，就别忙着管别人了。”导演驱散走了选手们，没人注意到，人群中，一个人悄悄掏出了手机。

*

成寒和沐南从中午一直排到晚上，最终还剩下结尾动作没定。

Ending向来是一个表演中最重要的一环，更何况原版的结尾是代表死亡的死神一吻。

两人已经累了一天，但在这个动作上，还是靠着最后一点力气，爆发出今天最大的争执。

“艺术是艺术，现实是现实。跟你接吻我不如去死，而且但凡你不想被追着骂，就把这个地方改掉。”沐南说道。

“你别太自作多情。”成寒冷冷道。

“我看就是你想亲，我警告你，你也别自作多情，我就是亲……”他指了一圈，手指落在了野格身上，“他！我也不会和你接吻。”

野格：？？？

因为高强度训练，成寒身上的灰色单衣染上大片汗水的痕迹。

沐南也好不到哪里去，白色衬衣完全被汗水打湿，他又没加内搭，该露的不该露的都露了。

沐南说着就见成寒的眼神不对，“你看什么？”沐南问道。

“呃……”成寒伸出一根手指，又觉得不太合适，于是缩了回去，“你去换件衣服？”

“怎么了？”沐南边说边看向自己的前胸。

“靠！”话音未落，他大喊一声，然后迅速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前胸，一溜烟地跑到助理小金身边，“快快快，给我拿件衣服。”

小金边拿衣服边说，“你是男的，有啥好怕的。”

“哦对哦，我是男的，”沐南后知后觉反应上来，然后怒视成寒，“你怎么思想这么不纯洁！”

成寒一脸无辜：“我只是觉得你穿汗湿的衣服难受而已。”

沐南刚攥起拳头，导演就推开门，脚步急促地进来。

“怎么了？”沐南问。

“刚才的视频被盗录了。”导演神色紧张道。

沐南下意识拿出手机，才发现#沐南成寒吵架#已经上了热搜，显然是有预谋的一场营销。

点进tag一看，广为流传的正是他们排练的一段视频。视频里两人争论这一个动作的处理方式，为了演示动作，沐南有些手舞足蹈，而成寒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着，显得有些冷漠。

因为视频是偷拍的，所以听不清他们的声音，但透过动作和神情看，这绝不是一场愉快的交流。

果然，成寒的粉丝率先发难，【沐南有毛病吧？这么咄咄逼人，没看别人都懒得理他吗？】

【沐南还真当人人是他妈啊？跟别人说话是这态度？】

【是啊，明显是他在挑事吧？果然死对头就是烦。】

但沐南的粉丝早就练就了战斗力，瞬间形成了反击力量，【所以成寒不理人还有理了？他也太傲慢了吧？】

【你看他那一脸嘲讽，还好意思说是沐南的锅？】

很快，两家粉丝的矛盾被人有意地引导。

【听说他们是要合演一个节目？】

【合作？演什么？武林争霸吗？呵呵，这是我听过的最可笑的瓜。】

【不可能！！他们要是能演好我就当众吃键盘！】

【开局一张图，故事全靠编吗？】

沐南和成寒的粉丝对这次合作表现出了极大的抗拒，在他们看来，和对家合作就是打排位主动送人头，就是打榜到第二时突然停下，就是不战而降，就是奇耻大辱。

没人想到这个消息会提前泄露，也没人想到粉丝们会这么抗拒。

看着吵的不可开交的两家粉丝，就连总导演都犹豫了：“不然，我们取消吧？”

“先不急，”成寒看上去是在场的人里最冷静的，他说道，“怎么泄露的，查到了吗？”

“是一个临时工，借着上午人多的混乱偷拍的。”

“不可能，”成寒说道，“有人指使他，继续去查，我的团队会协助节目组。”

野格也立马表态，“我们也希望能彻查到底。”

导演不敢不听这两位大佬的话，立马安排人去办了。

“那小南呢？”导演看着沐南，“你怎么想的？”

沐南从看到评论以来就始终没说话，导演开口问他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他会说出取消的准备。

但没想到，沐南突然抬头，无比坚定地看着他说：“正常演，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

总决赛开场前，沐南和成寒已经换好衣服。

成寒穿着黑色披风，上面的金色绣线闪闪发光。他的头发染成了浅金色，在脑后扎到一起。浓郁暗黑的妆容配上立体的欧式五官，活脱脱像是地狱里的西方死神。

沐南则身着蓝色短款礼服，棕色头发烫着卷，脸颊干净白皙，眼睛又圆又亮，活脱脱是油画里走出的小王子。

“准备好了？”导演问，“那就准备上场吧。”

“嗯。”“好。”

没有任何交流，没有加油打气，仿佛他们不是要合作演出，而是要去决斗一样。

“动作别忘了。”沐南前往舞台另一侧的时候，还不忘怼上成寒一句。

成寒毫不客气回嘴，“你别破音。”

“鬼才破音，老子从不破音！”

舞台灯光熄灭，随后伴奏响起，随着一束追光，成寒走上了舞台。

他拿着一块黑色的布，这暗喻着鲁道夫的裹尸袋，也昭示着死亡的降临。

诡异的妆容和幽暗的蓝光完美地融合，他低着头，用上目线凝视着直播摄像机，凛冽的视线透过机器传到了每个看直播的观众心里。

所有看直播的人都被他的眼神勾进了死神的世界里，仿佛她们已经不在人间，而是在地狱。

在渲染出的吊诡气氛中，成寒缓缓开口，用德语唱出歌词：

“我们终于打破沉默，我们终于彼此交流……”

他用了和平时不一样的声线，声音乍一听有些扭曲，但其中包含的情绪是疯狂的。

看直播的观众顿时疯了：【这这这……这是什么语言？】

【这是德语啊！成寒居然会德语？】

【这个声线，我没了！】

几句歌词唱完，沐南从舞台的另一侧冲上来。

他的动作慌张，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又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他一开口同样也是咬字标准的德语：“我从未忘记你，我所呼唤的朋友……”

沐南也特意为歌曲设计了不同的声线，他原本就是少年音，现在的声音更是清透，像是穿破了死神阴霾笼罩着的一束光。

他找着找着，然后看到了死神。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朝着死神扑过去，却被甩在了身后的马车上。

鲁道夫难以置信地看着死神：“当恐惧吞噬着我……”

死神抓住鲁道夫瘦弱的脖颈将他提起来，青筋毕露，凶狠的面孔暴露无遗：“我来了，因为你需要我！”

副歌部分，两人同时切换成中文，母语带来的感染力将情绪推上了一个台阶。

虽然只有两个人，但他们还是分了声部，沐南唱高声部，成寒唱次高声部。

两个声音极其和谐地缠绕在一起：“阴霾总是更久，众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歌声变得冰冷刺耳，魔鬼的镣铐越来越紧。”

情绪被一层层推进，他们跳着编排过的舞步。

时而死神在鲁道夫身后，像是牵扯着垂线木偶。时而鲁道夫试图逃离死神的掌控，却又无法彻底摆脱他的吸引。

最终一遍副歌，两人在原本的调子上又升了一个调。

死神和鲁道夫像是在搏斗，又像是在拥抱；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享受。

“魔鬼的镣铐逐渐收紧，你必须抵抗灾难，阴霾总是更久，而鲁道夫皇帝的时代就要到来！”

结束动作，死神粗暴地扯着鲁道夫的头发，迫使他归顺自己。而沐南双手伸向天空，宛如受难者死亡的定格。

两人对视着，眼神中万千情绪涌动。

是兴奋、是畏惧、是期待、也是后悔。

死神的手收紧了，鲁道夫的拳也握紧了。

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瞬间，死神的手压在鲁道夫的颈后，而他自己低下头，在鲁道夫的下唇落下凶狠的一咬。

鲁道夫紧攥的双拳无力松开又垂下。

他死了，被死神之吻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