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蓝嘉颖伸手推他。

他不说话,目光钉在她身上，沉重地要把人压垮。

蓝嘉颖被他看得不舒服，“你起开——”

“蓝嘉颖。”盛子凯压她几分，语气低沉，“你上次说的男朋友？”

“……”蓝嘉颖有种不好的预感，气势瞬间矮了一大截,她不能表现出一丁点儿情绪,硬着头皮回答，“什么？”

盛子凯眸色微闪,喉结上下滚动。

昏暗光线下的她有种让人看不清切的朦胧美感,声线比从前柔和许多，不过她好像挺紧张的，睫毛在抖，一颤一颤的,面色清冷。

他嗤笑一声：“你怎么变这样了？”

“哪样？”蓝嘉颖嘴巴张张合合,好像有没问完的话，但最终还是抿紧。

“就——”盛子凯笑了笑,双眉轻挑,“很没气势你知道吗？跟我印象里的你相差甚远。”

蓝嘉颖觉得她始终和盛子凯不在一频道,也终究没有办法和他和平共处。

“我要是有钱,我也可以。”她别过头,语气清凉，“你倒是没变，和以前一样——”

“嘴贱。”

“嘶。”盛子凯蹙了眉,他是真的无法忍受蓝嘉颖说脏话，可就重逢这段时间而言，她一直在骂人，而且只骂他。

“死性不改。”

这一句，蓝嘉颖没再反驳。

车子发动，男人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蓝嘉颖一路看窗外，与盛子凯零交流，她什么都没兴趣，他什么表情，什么态度，包括他要带她去哪里。

她都不想知道。

她甚至再次萌发辞职的冲动，上次在BOSS直聘约的面试都被她轻而易举推掉，如今想来这个做法还真是不够明智。

真要是和凯悦合作跑单，她接下来的生活苦不堪言。

……

盛子凯把车开到蓝嘉颖家楼下。

蓝嘉颖愣了半秒，侧头问他:“你来这里干什么？”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盛子凯就知道自己来对了，她比起以前战斗力不是下降了一星半点儿，从前他不能掌控的如今被他捏在掌心。

“下车。”

蓝嘉颖下了车，没等他，大步流星朝楼里跑，被男人三两步上前，一把扯住胳膊，身形一晃。

“着急投胎啊？走这么快？”

“你干什么？”蓝嘉颖窝着火，强壮镇定，“你拉我干什么？你不是送我回家吗？难道还要上去喝杯茶吗？”

“……”盛子凯轻咳了下，低垂着眼，保持着抓她的动作，修长的身形矫健，“不行吗？”

蓝嘉颖真觉得他有病，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绝他，她的住处，他凭什么来？她的胳膊，他为何紧抓不放。

该说的话盘旋在脑海里，嘴唇就像是被缝紧了发不出一丝声音。

最终竟然化作一句战斗力为零的话。

“你不会对我图谋不/轨吧？”

盛子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手下的力松了。

“放心——”

“我对你这飞机场没什么兴趣。”

男人的话充满各种暗示，又忍不住让人联想他这几年过得是什么光景。

“就、真的，你这身材，还真算不上什么——”

不知道他拿她同谁比较，这话细细品味，让蓝嘉颖喉间泛酸，她用尽全力甩开他手臂。

“滚！”

男人犯/贱，女人炸毛。

**

蓝嘉颖住的是一间大大的主卧，整体色调以浅黄为主，中间放着一张大大的床，落地窗显眼，阳光照亮整个房间。

她的东西归置有序，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一大堆，折射着晶莹剔透的光。

盛子凯就看了一眼，蓝嘉颖便关上卧室门，门关上的最后一刻，他听到蓝嘉颖极为不客气的声音：“出去!”

盛子凯表情瞬间不爽。

等蓝嘉颖再出来，已经换上一件比较宽松的衣服。

盛子凯坐在客厅狭小的粉色沙发上，整个人的身量显得有些委屈。

他直勾勾盯着蓝嘉颖，阳光照在宽大的衣衫上，纤瘦的身材若隐若现。

他在心底自嘲地笑。

说到底，选一个不会有人打扰的时间段来她家里，与之共处，其实没别的想法。

蓝嘉颖一直没看他，里里外外忙进忙出，拿他当空气，等到真的感受到他危险的气息时，已然被人摁在门框上，后背一痛。

“盛子凯！”

“蓝嘉颖！”

瞬间安静。

盛子凯抵着她，丝毫不退让，语气里带着刻意的冷静：“是不是我？”

“什么？”

“我说、”盛子凯抿了抿唇。

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水味儿，是蓝嘉颖没闻过得味道，蓝嘉颖一边走神一边听他说道：“你那个谈了七年的男朋友、”

“是不是我？”

单相思很累，单方面认可一段关系更累。

两个人的过去，最怕是有人过去了，有人过不去。

蓝嘉颖知道她是过不去的那一方，她想起不久前在凯悦见到的那个女人，一袭红裙，风情万种。

盛子凯曾经给过蓝嘉颖的，别人都给不了，到现在为止，她都无法说恨他，即使两人唇枪舌剑，可她依旧舍不得。

蓝嘉颖有很多心理问题，但她只要一想起盛子凯曾经毫无保留地爱过她，对她好，她就能说服自己好好过下去。

她觉得自己不值钱。

事实告诉她，她真的不值钱。

“不是你。”

“是吗？”盛子凯的表情胜券在握，“我听赵汝玉说你这几年一直单身。”

“……”

“该不会一直在等我吧？”盛子凯淡淡的问道。

蓝嘉颖哭了，没有歇斯底里，她就是很安静的哭，眼泪止不住地流，她抬着手臂，手掌擦了一遍又一遍，满脸湿润，双眼通红。

她哭着说：“你走吧盛子凯，我真的不想看见你。”

“我没有男朋友，是我不配有男朋友。”

“你走吧，我真的累了。”

“还有，祝你幸福。”

盛子凯真走了，走之前意味深长的望着蓝嘉颖。

“你等我，都解决完再来找你。”

蓝嘉颖一句话都不说，她只是流眼泪。

城市繁华，人间烟火，从来没有人属于她。

**

蓝嘉颖给唐欢打了一通电话。

第一次唐欢没接。

蓝嘉颖又打了第二次。

她很少有这种想要倾诉的意向，她几乎没什么朋友，又怕会打扰到唐欢，她有宝宝了，虽然宝宝很乖，但她应该很忙。

电话打来时，蓝嘉颖正在走神，她看清屏幕上闪烁的二字，很快接起电话。

听筒里传来唐欢的声音，“喂？嘉颖？”

像是海水里的浮木，飘零久远，突然找到一个依靠，蓝嘉颖霎时红了眼眶，但她隐忍着，沉默几秒钟后笑了笑，“欢欢。”

她不说话。

“怎么了？”唐欢解释道，“我刚才在哄糖糖，她才睡下，我没听到电话。”

“没事。”蓝嘉颖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快要回北京了？”

“是啊，台里今早给我发消息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呢，北城这边事情不太多，我考虑把糖糖留我妈这儿，用不了太久又得回来一趟。”

“嗯……”

“嘉颖？”唐欢感受到了不对劲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呢？”

“没什么事儿。”蓝嘉颖抬手擦了擦眼眶，沉默了一会儿，“欢欢，我见到盛子凯了。”

“嗯？”唐欢问“怎么了？”

“也没怎么。”蓝嘉颖叹了口气，轻轻的。“就是觉得他都要结婚了，我再和他见面有些不好……”

这话说的有失偏颇。

倘若问心无愧，再见形同陌路。

唐欢静了会儿，同样语气清淡，“是不是盛子凯跟你说什么了？还是蓝姐你——”

“从来就没忘记过他？”

蓝嘉颖不说话，她坐在椅子上，脚踩椅面，双手抱紧自己双腿，整个人蜷缩得很紧。

“其实我一直都挺纳闷的。”唐欢笑了笑，“因为你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人。”

“但你自己应该很清楚，你和他分手六年，没再找过别人。”

“我知道你这几年过得不算……太好，但你不说，我也不能问太多，这是成年人最为基本的礼貌。”

“我想这些，盛子凯也会懂。”

蓝嘉颖眼眶微烫，她吸了吸鼻子，抬手覆在额头上，鼻音浓厚，“我也不是喜欢他，我就是——”

“没办法喜欢别人了。”

唐欢低低的唤了声蓝姐。

“我很早就和他上/床了。”蓝嘉颖哭着说，“我没办法接受别的男人，我觉得他们好脏，也觉得自己好脏。”

她语调很慢，含糊不清道，“我接受不了除他之外的男人。”

“我也没办法啊。”

话说到最后，只剩蓝嘉颖小声的濡泣，她从来都是不轻易开口的人，真的有人能让她开了口，她想说的话很多。

“那年和我大伯打官/司，他跑到学校门口堵我，为了不影响舍友，我大二到大三只回了几趟宿舍。”

那段时间里，蓝嘉颖无家可归，有好几次，她躲在学校自习室里过夜，蓝国旺的撒泼程度持久到惊人，对那套并不值钱的房子固执到可怕。

蓝嘉颖低垂着头，晶莹的泪珠直接从眼眶中滴落，砸到裤子上。

“官/司打了几年，无疾而终，蓝国旺赔了两千块钱，托民/警转交给我。”她喃喃道，“我拿到那钱的时候就在想……”

说到伤心处，蓝嘉颖一度哽咽。

唐欢在电话那端安慰她，“嘉颖，那些都过去了。”

蓝嘉颖笑了笑，长呼一口气，说完剩下的话，“我拿到那钱的时候就在想，我右耳的听力，我几年的难过，我越来越崩溃的精神仅仅值得两千块吗？”

“那我也真是——”蓝嘉颖抬起头。

此时已是黑夜，窗外的琥珀蓝色沾染了几分秀红的霞光，是伸手也触及不到的美景。

夏夜的风悠扬，窗帘白幔摇曳。

她嘴唇翕动，声音很轻，“太不值钱了。”

那我也真是，太不值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