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临带乔安迮去了菜市场外面一处地方，剥开草丛，一张完整的人皮卷曲地躺在里面。

“诊所医生的皮，”乔安迮肯定地说。

纪临冷静地问:“还记得于会昨天打死的医生吗？多半就是他了，刚才我们见到的医生是塞巴斯蒂安假扮的。”

乔安迮蹲下，展开了那张皮，特地将头部展平，看清了人皮的样貌。

这张人皮剥得很好，也很完整，后背上有一条长长的口子，如果披上这身人皮，穿上衣服根本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刚刚的医生是假的，他穿的就是这个假人皮。

纪临见他明白了，接着说下去:“我问了几个人，他们都说那个被剥皮的人已经被发现很久了，但是仍然这么多人围观，还有人把我们引过去，分明就是想要故意转移我们。”

“他脱了人皮，那说明他还有其他的皮，”乔安迮说道，紧接着把自己刚刚的发现都说给了纪临。

“所以你现在想去塞巴斯蒂安家里看看？”

乔安迮点头。

“魏珊珊要过来了，”纪临说，把乔安迮拉起来，将人皮重新藏回灌木丛中。

魏珊珊大概也是刚从诊所出来，她拿着一个人偶，双眼通红，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那个人偶很特别，因为它没有一条腿。

看到乔安迮和纪临，魏珊珊强忍下大哭的冲动，压抑地对他们笑了笑，“简直太恐怖了。”

魏珊珊找不到线索，中途走投无路回了趟家，误打误撞在卧室床底找到了一个假腿，原来当年女人放弃芭蕾的原因就是腿没了，她果断去找了人偶店，找的都快崩溃了，好在这个人偶断了腿，最终还是让她找到了。

乔安迮由衷地说:“你已经很棒了，真的。”

魏珊珊情绪不是很高涨:“有我需要做的么？”

纪临:“暂时没有。”

“你们人偶用我拿着么？我可以放进包里。”

乔安迮说:“不用了，”反正拿着也不费劲，而且他怕给别人拿着会有闪失。

纪临没说话，但是显然是赞同乔安迮说的。

魏珊珊低头“哎”了一声，从包里拿出了昨天从家里诊所搜刮来的针线，“这些有什么用么？一直放在我的包里。”

乔安迮:“差点忘了，这有什么用？”他求助纪临。

“你拿着吧，”纪临对乔安迮说。

乔安迮便将针线拿过来，小心缠好，放进外衣兜里。

魏珊珊走了以后，乔安迮问:“我还没问呢，你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人偶的？”

“那颗细长的子弹，”纪临说，“我通过捏心脏里的子弹判断，你给了我一个范围，就容易找了。”

“那喻清舟呢？”

纪临似乎很反感乔安迮说喻清舟这三个字，但是也回答了他:“他用了‘通缉令’邀请函，根据描述可以自动找到拥有该特征的目标，很稀有的邀请函。”

喻清舟来了，纪临等都没等，直接快一步向那间平房走去。

平房外面有一圈栅栏，不是很高，三个人轻松翻进去。

窗户是用纸糊的，喻清舟道:“别破坏窗户了，让房主看到就不好了。”

纪临不冷不热地说:“既然不好，那你干脆别来，”他伸出手捅破了窗户纸，向里面看。

喻清舟略有不满，一向笑着的眼睛不悦地眯起。

乔安迮也想照着纪临的方法捅一个洞，这时纪临已经站直了身子，示意乔安迮看他那个，“很黑，你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

乔安迮把眼睛凑近那个洞，由光明突然没入黑暗，乔安迮一时需要适应的时间，索性闭了会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有了模模糊糊的轮廓。

“我看见挂肉的架子了，”乔安迮仔细辨认着，“中央有个桌子……”

然后他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逐渐上升，影子上还有一个白色的圆形，等他反应过来时，突然意识到那是一只眼睛，与他只隔了一个洞，正在盯着他。

乔安迮:“……”

乔安迮故作镇定地向后撤离，对两人说:“有一只眼睛盯着我。”

喻清舟嗯了一声，摸出一个信封贴在了窗户上，信封瞬间粉碎。

“搜查令，”纪临对乔安迮解释道，“可以搜查一定范围内的所有东西。”

喻清舟补充:“是十平方米以内，在我搜查的范围内，有一具被剥了皮的尸体，一个纸箱子，里面全是被大头针扎着的巫毒娃娃，没人，但不排除是鬼，搜查令并不能查到鬼。”

乔安迮直直看着那个洞，说:“也许这里并没有什么线索。”

纪临:“嗯，进去大抵就是一场战斗，我不做浪费邀请函的事。”

“那就不进去，”喻清舟颔首。

“我想回去了，”乔安迮皱眉，他是真的累了，想休息。

纪临则是陪他回去，喻清舟继续在外面转悠。

打开门，乔安迮:“什么味？”

纪临:“看地上的东西。”

有两个巨大的麻袋放在靠门的地方，麻袋下面渗出了不少黑绿色粘稠状液体。

“靠，哪两个蠢货把尸体带进来了？”乔安迮小声抱怨。

“还能有谁？”纪临神色正常地换鞋，轻轻避开那一摊尸体流出来的液体。

“你们来到正好，电视已经放影片了，过来看吧，”关建豪听见开门的声响，过去招呼了一声。

周舒炫，魏珊珊已经在那边了，关建豪又去叫了屋里的于会和吴昊。

于会没有过来，吴昊来了，但是脸色极差。

“我和于会没有完成任务，于会他说把对应身份的尸体挖出来就行了，我其实是不信的，但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吴昊红着眼睛说，他眼角有着很深的鱼尾纹，看起来格外沧桑，绿色的头发也失去了光泽。

“叔，你的表时间到了吗？如果没到，我们还有可能帮你，”魏珊珊有点不忍心地说。

“已经超时了……”吴昊一个大男人，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哭的像个孩子。

“别管他了，继续放影片，”纪临已经看惯了将死之人的眼泪，对此毫无触动。

他也许会对那些有希望的人略微施以援手，但是对于那些毫无希望的，他无能为力。

乔安迮没说什么，他的观点和纪临一致，身为医生，他会治病救人，有些病人病入膏肓，最终的结局只有死亡，不是他能左右的。

吴昊离开房间稳定住了情绪，又进去与大家一起看影片，表示虽然自己的死已经是定局了，但是仍然会在最后的半天尽己所能帮他们。

影片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纪临站起来:“我们不看了。”

既然是“我们”，那么乔安迮也随着他站起来，“抱歉，有点困了，想去睡觉了。”

“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关建豪追问。

纪临背对着他，没有回头:“我们不知道。”

“是你先提出要共享的，”关建豪不情愿地说，“看完影片就反悔了？”

纪临没说话，径直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你……”关建豪激动地想上前理论，被乔安迮抬手拦在了屋里。

“那个，兄弟，你消消气，”乔安迮好脾气地说，“之前说的共享，意思是我们告诉你们这个故事，你们找到故事之后让我们看几遍就行了，不是把我们分析的所有都告诉你们，如果有这么好的事，直接躺着等别人给你找线索喂你现成的好了。”

乔安迮说的有点不留情面，但句句在理。

关建豪是个明白人，沉声说道:“抱歉，我知道了。”

魏珊珊这次没跟过去，待在原处又看了几遍影片。

乔安迮今晚睡在肖果果的卧室，但是肖果果房间里的被子被乔安迮拿到了主卧，于是乔安迮打算先去主卧拿回被。

纪临正躺在床上摆弄自己的两个玩偶，眉眼间尽是思索。

“想抱着娃娃睡觉啊，用不用我给你讲一个睡前故事？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

“老和尚……”纪临慵懒地说道，声音依旧没什么感情，不过肯接话了，说明乔安迮的努力没有白费。

至少比他家那两只白眼狼属性的王八要强。

乔安迮鼓起掌来，非常惊讶地说:“你居然听说过这个，不可思议！”

“我为什么没听过？”

“你给人的感觉就是……你是读时间简史长大的。”

“……你真的这么以为？”

“我还有一种猜想，你从小到大笑的次数没有超过十次，”乔安迮抱着准备拿走的被说道，他从昨天到现在，就看到纪临一次转瞬即逝的笑。

纪临并没有赶他走的意思，所以乔安迮坐在床上抱着被，打算和纪临多聊一会。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纪临拿走了乔安迮身边的巫毒娃娃说。

乔安迮:“你身边发生了一些事？”

纪临盯着娃娃:“什么也没发生，就是突然有一天感觉没什么意思，就不爱笑了，同时我也收到了第一封邀请函，这是半年前的事。”

“你之前骗我说你进了三个世界，那你给我讲的内容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只是说了其中三个世界，”纪临把娃娃还给乔安迮，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介意透漏一下你的职业吗？”之前纪临对枪略有研究，让乔安迮不禁往这方面想。

“外交官。”

“……”

“不过停职了，上级说我态度不好，”纪临仍然闭着眼睛，但是能从话里听出深深的无奈。

“……”你说的没错，看你这张像是别人欠了你八亿的脸，吓都被吓跑了。

乔安迮放下被子，站起来。

“你干什么去？”纪临睁眼坐起来，表情似乎没有最初见他时那么冷了。

“乖乖躺着吧，我照个镜子，”乔安迮面对着那墙壁大小的镜子，把衣服脱下来。

纪临没躺下，盯着镜像乔安迮胸膛上的红叉，说:“这个记号不致命，你不用管它。”

“看样子你好像知道什么啊？”乔安迮重新穿上衣服走到床边，对纪临做了一个驱赶的手势，“往那边去点，给我地方躺下。”

纪临往远处挪了一点，躺了下来。

乔安迮勾人一笑:“才这么一点，看来你想让我躺你怀里啊。”

纪临直接翻了个身，背朝他躺下，“这不是你的房间，你也该走了。”

乔安迮躺在他身边，打了个哈欠，“这是我爸的房间，你管的着吗？”

良久，纪临开口:“我……”

他本想说影片事情，结果一回头，看见乔安迮已经睡着了，嘴里发出极小的鼾声。

纪临微乎其微地叹了一口气，心想还是等会再说吧，又转了过去。

纪临过了十八个世界，几乎每次都有人靠近他，拉拢他。

他从来没有想过，或者是永远也不希望与他们为伍，即使那些人有些本性并不坏。

但是他搞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世界，他不由自主地在开局便帮了乔安迮，而且想和他组队，即使自己已经得不到组队邀请函，也希望乔安迮能得到邀请函和他组队。

一切都是命吧，十八个世界也不少了，他孤军奋战的日子也要结束了。

至少身后那个人不会害他。

待乔安迮醒过来时，天色已经加深，他看了眼时间，快吃饭时间了。

他貌似睡了很长时间，头昏昏沉沉的，纪临已经不在屋内，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乔安迮坐在床上清醒了一会儿，人偶和巫毒娃娃已经被纪临拿走了，应该是他怕出什么岔子，所以时刻拿在身上。

乔安迮下床，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睡

得有些发乱的发型，抱着被去了肖果果的房间，他简单转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发现。

出门正巧看见纪临往主卧的方向去。

纪临也看见了他，停下来，淡淡解释:“正准备叫你去吃饭。”

除了于会，所有人都在餐厅上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匹诺曹大概是通过某种方式充满了电，没有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偶尔会毛骨悚然地笑两声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餐桌上的人都很沉默，偶尔会有一两句低声交谈。

饭菜很丰盛，依然没人动肉菜。

吃着吃着，乔安迮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账户里多了四封信。

他小声对纪临说:“到账了。”

纪临毫不意外地继续细嚼慢咽着，问:“几封信？”

“四封。”

纪临被噎了一下，之后恢复平静，应了一声:“我昨天晚上来了一封，今天做完任务来了一封。以后你做完任务奖励就可以立刻到账，不用再等了。”

乔安迮表示了解，“真想现在就看看是什么邀请函，最好是有组队邀请函。”

“很有可能。”

周舒炫难得开口:“于会的巫毒娃娃没有了。”

喻清舟长叹一声:“我看见他把娃娃拿进屋了，他怕晚上会死。”

听到会死吴昊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一千倍。

“哇，你们的客人要来了呢，”匹诺曹突然说话了，语气是一种生硬的惊讶。

纪临:“什么客人？”

他们隐约听见挠门声，挠门声逐渐变大，听得耳朵有点不适。

“你们没人开门吗？有客人来了呢，客人要等不及了……”匹诺曹呵呵呵地笑着。

谁都不知道门外有什么，而且有两具恶臭的尸体放在门口，让人不愿意再靠近半分。

纪临极度不满地放下筷子，“我去。”

“小心啊，”乔安迮说。

“纪哥当心，”魏珊珊也说到。

“嗯，”纪临说完就去开门。

他靠近挠门声，毫不迟疑地打开门，向下看去，大家都看见了地上有一只带血的手，正在向屋里探。

纪临一把拽住胳膊，避开地上的污秽，把“客人”拽进了屋里。

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被拽了进来，披头散发，看不清容貌。

女人挣扎着抬头，露出了她那张几乎失去血色的脸。

是肖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