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车内沉默了一会,祝期依旧看向窗外,似乎没有听到向宣刚刚说的话。
这态度像是在拒绝,向宣垂眸敛下眼里的情绪,语气如常:“不同意也没事,不过你们救了我,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
“不是。”祝期终于出声了,语气似乎还有点急。
向宣不解地看向他。
祝期抿着唇,眉毛微微皱着,他求救似的看向前面,可目光被座椅隔断,司冉没能顺利接受到他的求救信号,他手指扣着旁边控制窗户开关的按钮,犹豫了下说:“保镖、秘书、合同……都是什么意思?”
这话说得配上祝期的气质像是深在山里长大不问世事的高人,如果别人来问,那八成要被送进幼儿园重新进行改造。
司冉:“……”她面无表情地拐了下方向盘,进入另一条主路,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忘了把这些东西普及给祝期听。
向宣顿了下,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回复,毕竟活了二十多年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半响后他轻轻笑了一声,似乎也没怀疑祝期为什么连这些都不懂,竟然真的一点点给他介绍起来:“保镖就是保护别人的一种工作职位,秘书你不用了解,合同简单来说就是两人之间的一种协议,行为规范要满足合同上写的条件。”
祝期差不多懂了,他点了下头说:“其实你不给我钱我也会保护你的。”
向宣听了他的这句话,愣了下后目光从祝期脸上移开,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不轻不重,却能让人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有些痒。
“唉不是,”司冉有些看不下去,祝期可能对钱没什么概念,但她在人间界待了这么久,活得比人还像人,这到嘴的肥肉实在不忍心让它就这样跑掉,“我觉得这钱对于你来说还挺有用的。”
祝期转头问向宣:“那些钱多不多?对你会不会有什么负担?”
司冉在前面无能狂怒,差点要把方向盘给拔下来,向宣是个总裁啊!这点钱他拿不出来吗?!人家根本不在乎啊!
“不多,很少,”向宣说,“也不会有什么负担。”
祝期说:“那我当你的保镖,你把钱直接给司冉吧。”
司冉内心的怒火瞬间被熄灭。
到了公司后向宣直接把两人带进了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给房间留足了光线,暗色系的摆设装饰倒也没让这里显得压抑。
房间简洁大方,除了办公用品外简简单单的放了一两盆植物,没有一丝多余的物品。
司冉激动得心梆梆跳,她没想到当鬼之年还能到总裁办公室一游,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瞅瞅西看看,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看什么都觉得高级,还贵。
她走到办公室边缘往下看,那俯瞰众生的感觉一下子就上来了。难得犯了不合时宜的中二病,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登基。
祝期则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眼睛望着外面出了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向宣招来秘书,低头对他说了几句话。秘书边听边点着头,离开时顺便把办公室的门带上了。
司冉见状也收起那副随意的表情,在真皮沙发上坐下来,然后把那片怨气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问道:“一会不会有人来打扰吧?”
向宣说:“不会,我吩咐了秘书看着。”
司冉闻言手空空地放进兜里,再伸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四张符箓。
她从里面抽出一张递给他,解释道:“怨气里承载着怨鬼的记忆和情绪,这张符箓是将我们和怨气连接在一起的媒介,有了它才可以进入其中查看记忆。如果你相信我们,还想看谁和你有仇的话,一会在我打开怨气的时候就捏着符箓别扔。”
“不过还有点不太好的地方,”司冉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提醒向宣,“查看记忆的同时还能感知到情绪,看的时候不用入戏太深。”因为有时候真的能被气死,甚至还想着帮怨鬼把人给杀了。
但职业素养在那,她也就只是想想。
向宣眼皮稍微抬了抬,看着司冉没说话。
司冉:“……”得,她忘了这位总裁传言中是个冷血动物。
让普通人看这些算是稍微破了些规矩,但是向宣特殊,司冉早就把他半放在规矩外了。更何况直接让当事人了解事情发展可以省去她不少事。
她又拿出另一张,看向仍站在落地窗前的祝期。
祝期没回头:“你开吧,我不用符箓。”神的共情和连接能力很强,倒也不需要这种辅助的媒介。
司冉把其中唯一一张带着红色图案的符箓贴在了怨气上。一般情况下来说,红色图案的符箓使用对象是别的什么东西,而黑色图案的符箓使用对象是自身。
记忆这种东西包含的隐私太多了,就连阳差也需要借由符箓询问怨鬼,经过主人的同意才能查看。
不过特殊情况下也可以强制破开,但是需要的力量就多了许多。
她闭上眼睛,嘴里用仅仅她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念叨着:“阳差令,探冤屈,查怨念。”司冉手指在符箓上轻轻点了一下,像是什么东西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符箓无风自动,向上飘了起来,她紧接着喊了一声:“入!”
随着最后那个字喊出来,祝期透过落地窗所看到的高楼大厦扭曲着离他远去。他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就看到了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个粉笔头精准无比地砸在了头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吼声:“顾宇恒!上课又睡觉!”
记忆包括的是事件和情绪,所以祝期没有感受到粉笔砸到头上的疼痛。
顾宇恒“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印记,他胡乱地擦了擦嘴角留下来的口水,虽然脑子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嘴巴却十分熟练道:“老师我错了。”
由于顾宇恒刚睡醒,祝期顺着他的眼睛看到的景色歪歪扭扭的,还有些模糊,过了会才看得清楚了些。
他以前去过学校,对这情景还算有些了解,班级不大,容纳了几十个人,讲台上站着一位戴着眼镜,头发有些花白的老教师,他扔完粉笔头扶了下眼镜框,颇有些威严地瞪着顾宇恒。
而讲台的黑板上列着密密麻麻的公式,黑板上方的正中间挂着一个圆形钟表,钟表左面写着四个大字“好好学习”,右面则是“天天向上”,周围也挂着些鼓励学生好好学习的横幅,但视线受限,祝期看不到完整的句子。
那位老师咬着牙,恨铁不成钢地指着顾宇恒:“你看看你,再看看你同桌!”
顾宇恒低下头小声嘀咕着:“他是年级第一名,我跟他比什么?”
“嘀咕什么呢你,”那位老师又扶了下眼镜,“给我站外面吹吹风去!”
话音刚落,下课铃声就响了起来。
老师不相信似的扭头看了眼墙上挂的钟表,也不知道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确定时间到了后拿起讲台桌上的教案,用胳膊夹着,临走前还不忘对顾宇恒说:“下节课继续站着。”
等老师一离开,顾宇恒就跟泥似的摊在了桌子上。
“上数学老师的的课还睡觉?”
顾宇恒扭头看向他同桌,那人戴着方方正正的黑色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的蓝色短袖有些破旧,被洗得颜色掉了一个度,却十分干净整洁。长得也很瘦,能看得出有些营养不良。
“也就只有他会这么做了。”顾宇恒叹口气,用下巴抵着桌子,“老古板一个,你说我又不用高考,老赵他管我这么多干什么?”
“上学又不只是为了高考,”同桌伸手扶了下眼镜框,他似乎是得了数学老师的真传,这动作神态简直一模一样,就连说出话的语气也颇为相似,“上学是让你学习知识的。你以后要经商,肯定会用到数学。”
听到这顾宇恒忽然弯着眼睛笑起来:“你学好不就可以了吗?我爸说了,等我留学回来,他给我投资一笔钱让我先试着干,到时候我高薪聘请你来。”
他越说越兴奋,困意一点也没了,声音变大,眼睛也跟着亮起来:“我当总裁,你当副总,我们可以干一票大的!凭借我的商业头脑和你的专业知识,我们俩联手简直就是天下无敌啊!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跻身世界五百强成为世界首富!”
相比于顾恒宇,他的同桌倒十分淡定,看了眼窗外:“现在是白天。”
“……啧,”顾恒宇被扫了兴,他摇摇头,“没意思,你怎么和老赵一样闷。”
同桌没回话,他在桌面上一堆整齐的试卷中翻到一份,从第一题开始做起来。
顾恒宇忽然从书桌抽屉里掏出一个饭盒,打开盒盖递给他:“阿姨今天又给我煮了鸡蛋,这个给你吧,要不回去我妈看我没吃又得念叨。”
同桌从试卷中抬头,无奈道:“你怎么这么挑食。”却还是把饭盒里的鸡蛋拿了出来,放在了自己的抽屉里,然后继续埋头学习。
顾恒宇见状笑起来,他又把一瓶牛奶放在了同桌的桌子上:“我一喝牛奶就犯困,下节课要好好听课,这瓶也给你吧。”
“谢谢。”
记忆戛然而止,祝期从那股情绪中慢慢脱离。
“这块记忆倒挺平和,”司冉说,“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他的怨念。”她接着问向宣:“向总,你对他了解多少?”
这句问话是默认了怨鬼和向宣之间有关系,怨鬼本就是来复仇的,也只会对他所怨恨的对象下手,她办理了这么多事件,还没出现过怨鬼缠着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这种情况。
向宣仔细地从脑子里搜索记忆,过了会蹙着眉道:“顾恒宇……这个人我不认识他。”
向宣说那句话的时候司冉一直在观察着他,看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而且怨念存的记忆中确实也没有向宣的影子。
司冉垂眸思考,看来那怨鬼不单只是来复仇的,或许真正和向宣有仇的应该是那鬼背后的东西。
她站起身,对祝期道:“祝期,我得先回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