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普通的人类小孩,一两岁才会说话,而人魔混血,刚出生就会说话也不出奇。但这也意味着她跟普通人类有多大的差别。
阮白芷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就认出了他是爸爸,是和她拥有血缘关系的爸爸。这是一种非常玄妙的感觉,好像他们之间天生就有着无法斩断的羁绊。
从前的她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见过爸爸妈妈,原来,当她看到自己的父亲,心情会跟开了花一样灿烂。
在阮白芷触碰到大魔王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来自血脉的力量,那种陌生的情感仿佛要把他吞噬。
每一任魔王的诞生都会伴随着前任魔王的陨落。就像他刚出生就吞掉了他的父母一样,他的血脉将来也会杀死他。
大魔王触及到阮白芷的眼睛,她的眼睛清澈无比,映照着他的脸,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花瓣一样的尖尖嘴角向上扬起,好像见到他是一件多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他无比清楚地知道她是自己的血脉。
大魔王的指甲只要再往下一寸,他就能杀死这个幼崽。
然而,当他对她动了杀念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像是碎成了无数块,痛到让他差点失去思考的能力。
魔王本是不需要心脏也能存活的生物,但这颗心脏,原本并不属于他。
他垂眸,看见了阮白芷手腕上的铃铛,目光一凝。
大魔王抱起浑身魔气的幼崽,撕裂空间,回到魔界。
除了大魔王之外,还有谁能在人魔两界来去自如呢?
会议厅里的众人认出了大魔王的身份,在大魔王抱娃离开之后,俱是一副震惊的表情。
所以,沈蓉秋怀了魔王的孩子,还、还带球跑?!
大魔王把阮白芷抱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对一脸懵逼的魔将们解释什么,而是打了个呵欠,走进修好的寝宫继续睡了。
众魔围绕着目送魔王爸爸远去的阮白芷,面面相觑。
阮白芷被放在柔软的地毯上,她想要往魔王爸爸的寝宫爬去,一伸小手手,就搭在了魔将伸过来的尖利爪子上。
她动作一顿,缓缓地将视线往上移,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眼睛和狰狞的面孔。这魔将长得像大猩猩,而且毛发旺盛,如同牛角一样的魔角泛着油光,像是打了蜡。
“嘿嘿,小娃娃,你魔将叔叔的角角是不是很帅气!我就是靠这一对魔角才获得了你婶婶的芳心!”猩猩魔将骄傲地挺起胸膛。
魔界的魔族都讲魔语,音调低沉,跟人类所说的语言大相径庭,而猩猩魔将的声音浑厚,听起来就像是在恐吓阮白芷。
阮白芷的泪水瞬间充盈了大大的眼睛。
好、好丑的怪物!她要爸爸!
眼见小崽崽就要哭了,魔将们想到大魔王这么多天都没有一个安稳觉,生怕她把魔王哭醒,立刻变脸,想要就地解决这个小崽崽!
然而当他们心生杀念的那一刻,血脉压制让他们不得不在幼崽的面前俯首跪地,甚至生出了一种惊悚的压迫感,那是只有在大魔王身上才能体会到的压迫感!
阮白芷的哭声如雷贯耳,传遍了整座王宫。
刚刚修好的宫殿,又塌了。
躺在床上的大魔王睁开眼睛,听到清晰无比的哭声,杀念一动,心脏就痛得快要将他撕裂。
他瞬移到阮白芷的面前,盯着哭得正欢的幼崽,紧皱着眉头,一字一句:“不许哭。”
阮白芷听到了清润好听的声音,即便她听不懂,但哭声还是停了下来。
她揉了揉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看到大魔王,立刻绽放出甜甜的笑容。
呀!是爸爸!爸爸真好看!
她的眼角还挂着豆大的泪珠,一看到大魔王却笑开了花。
那张肉嘟嘟的小脸蛋,他大魔王一拳可以打一百个。
可最终,大魔王只是蜷缩起自己手指,弯了弯,又松开。
不过是一个小东西。
他转身看向跪地瑟瑟发抖的众魔将,命令道:“哄好她,不准让她哭。”
众魔将齐声应下,洪亮的声音把幼崽吓得一震。
阮白芷瘪着嘴,正要哭出声,就对上了大魔王赤色的双瞳,她望着爸爸那双像是红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睛,困意袭来,眼皮子越来越重,很快就合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陛下,小、小殿下要住在哪里?”一位魔侍小心翼翼地抱起阮白芷,他们已经反应过来了,能让大魔王这样上心,又在血脉里对他们有所压制,除了魔王血脉之外,没有别人了。
大魔王:“住得离我越远越好。”
说罢,他正要抬步往自己的寝宫走去,看到塌了一半的寝宫,抬手一挥,宽大的衣袍袖子随着他的动作摆动,眨眼间,刚刚被毁的宫殿又恢复成了原样。
众魔面面相觑,这……
“不能让她再哭了,陛下要是再被吵醒,恐怕炸的就不是宫殿,而是我们的脑袋了!”猩猩魔将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脑袋。
众魔看向他们里面最聪明的魔将。他是人类魔修,实力强悍,虽然在魔界,生而为魔的血统最为高贵,像他们这种人类魔修,都是处于鄙视链底端,但硬是凭借他的智慧和实力,坐上了十二魔将的位置。
他戴着单片眼镜,水蓝色的长发束起,长相清俊,像个读书人。
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魔界专用手机——一部在人界早已经淘汰的翻盖机,在上面点了点,说:“根据人界魔族传来的线报,小殿下是人魔混血,她的母亲是神族后裔。”
众魔将聚在一起,一起低头看他的手机。
“哇,神族后裔。”
“人魔混血?我活了五百年,才见过两个。”
“怪不得我觉得小殿下香香的,一定很好吃……嘿嘿。”
“别想了,以她为半径,两米之内,不可能有魔能伤到她。这就是血脉压制。”
睡着之后的阮白芷做了个奇怪的梦,她梦到了自己从院长的办公室醒了过来。
为了给她未来的养父养母一个好的印象,院长将她好好打扮了一番,穿上了过年才穿的蕾丝公主裙和红色小皮鞋。
阮白芷坐在椅子上,不敢乱动,她听到了院长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还有一个她从来没有听过的脚步声,相较于院长的脚步声,这个陌生的脚步声更加沉稳,也更加规律。
阮白芷很紧张,下意识攥紧了裙摆,又怕把裙子弄皱,连忙展平裙子的褶皱。
“白芷,这位就是你以后的爸爸了。”院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阮白芷双脚点地,蹭着椅子的边缘站起来,缓缓转过身,她看到了她的爸爸。
她的爸爸有着一头长长的黑发,在阳光之下,发色还泛着一点红色。他穿着像睡衣一样的袍子,感觉摸起来手感应该很不错的样子,朝着阮白芷张开双臂的时候,他好看的赤瞳闪烁着光芒,像是在等待阮白芷进入他的怀抱。
阮白芷想,爸爸真好看。
带着这样美好的念想,阮白芷睁开眼睛,看到了围绕在婴儿床周围,长得奇形怪状的魔将。
阮白芷:!!!
“哇呜呜呜!”刚出生的小幼崽再次被吓哭。
不愧是大魔王的血脉,哭声比魔域深海里的魔兽尖叫声还要刺耳。
对于魔族来说,这就是来自小魔王的精神攻击,这种精神攻击,即便他们离开了幼崽十米,耳边也还有哭声的回音,并且时时刻刻刺激着他们的大脑,让他们停止了思考,陷入了生无可恋的无我之境。
他们只不过是觉得新奇,约好一起来围观没长大的小魔王罢了,哪曾想到还会遭受这样的精神攻击?呜呜,现在想哭的明明是他们才对。
阴冷的气息从门口蔓延至室内,墙角甚至凝结了一层薄霜。
这种熟悉的压迫感……
魔将们条件反射般跪下俯首,不敢抬头。
整个房间内,也就只有在婴儿床上哇哇大哭的阮白芷没有感觉到这种恐怖的压迫感。
大魔王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阮白芷若有所感,费劲地转着脖子,想要看向门口的方向。
他一个瞬移,就来到了阮白芷的面前。
和她梦里的一模一样,爸爸年轻英俊,穿着黑色的“睡袍”,还对她张开了双臂,将她抱了起来,然后高高举起。
阮白芷还不太会分辨别人的情绪,大魔王此时强忍着心脏的撕裂感,尖利的指甲已经戳到了小宝宝的下巴,赤红的眼瞳充满了杀气。
但阮白芷关注的地方只有——爸爸抱我了!开心!
刚刚还污染精神的哭声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幼崽甜甜的笑声,在阴冷的魔界内,仿佛开出了明媚的鲜花。
大魔王微微眯起眼睛。
他有个冲动,把他的心脏剜去,然后杀了这个小东西!
新来的魔侍悄悄抬起头去看小殿下,但下一秒就被大魔王吓得收回了视线。大魔王是想要摔死小殿下吗?
“霸霸!”阮白芷挥舞着小手,还以为他在和自己玩举高高的游戏,她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已经五岁了,不应该缠着爸爸玩这种三岁小孩才玩的游戏。
她以前没有和爸爸玩过这样的游戏,她甚至没有爸爸,不过,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别的小朋友这样喜欢被爸爸举高高,因为她不用担心会摔下来,爸爸一定会接住她的!
大魔王看着她的眼睛,那是完全对他不设防备的眼神,甚至她身上无意识释放出来的魔气都绕着他走。
他用食指勾住幼崽的衣领,提着阮白芷的衣领,将她放回婴儿床上,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魔将。
“你们就是这么哄她的?”吵得他不得安宁。
魔将们悄悄在背后做小动作,不知道是谁,伸脚一踹,把蓝发魔将踹了出去。
他们嘴笨,让最聪明的出头准没错!
大魔王将视线移向他。
蓝发魔将的脖子仿佛架着一柄泛着寒意的剑,答错一句,他的人生就走到了尽头。
“魔王陛下,我们、我们已经尽力了。可是小殿下只要一离开您就哭,我们实在哄不住。”他也委屈得不行,按小殿下的哭法,这谁能顶得住啊?他也不过是一个兢兢业业的打工人罢了,还被同事排挤,他才想哭呢。
说着,蓝发魔将就红了眼眶,这工作没法干了,他想辞职!
一离开他就哭?大魔王瞥了一眼扒拉在婴儿车栏杆上的阮白芷,她还在费劲地朝着他伸手手。
差一点点就能够到爸爸的衣角了!加油!阮白芷的指尖刚要碰到大魔王的衣角,脚底一个打滑,她磕到了栏杆上,一脸懵逼地跌坐在床上,摔了一屁股墩,四脚朝天的,自己还摇晃着坐起来,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大魔王。
大魔王看着她额头竟然因为磕到栏杆而红了起来,又见她仿佛无事发生一样坐在床上,被她刚刚四脚朝天的蠢样给逗乐了。
弱成这样,是他的血脉?
未来能杀他?
就这?
阮白芷就是再读不懂情绪,也能从大魔王的表情里看到了嘲讽。
她刚刚犯蠢的样子被爸爸看见了?……好尴尬。
阮白芷瘪了瘪嘴,眼眶里含着眼泪,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却见大魔王伸出食指,不过这次没有露出尖利的指甲,戳了戳她发红的额头。
阮白芷被他戳得往后一仰,又一次四脚朝天,但这次阮白芷绝不允许自己再犯蠢,于是一个用力,强行稳住自己的身形,像一个不倒翁一样坐了回来。
大魔王看她瘪着嘴,倔强的样子,又推了推她的脑袋。
阮白芷再次坐了回来。
大魔王仿佛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嘴角抿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太弱了。
他反复推着阮白芷的脑袋,阮白芷努力地坐起来!在爸爸面前,本宝宝绝不认输!
最后,阮白芷终于累了,躺在婴儿车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大魔王还有些意犹未尽,这么快就睡着了,没意思。
他一转身,就看到了以往对他只有畏惧的下属们眼神里多了几分敬意。
魔将们:不愧是大魔王,连哄孩子都这么熟练!
大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