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糯米糍/文

2020.3.12

第一章

九月接连两场秋雨下来，一下子就将A大推向了一年四季的巅峰时刻。

校园里的金桂随风簌簌摇摆，带起甜香四处摇曳。每年的这个时候，连带孩子来参观校园的家长都格外多起来。

下午，宋清漪在三教下了第一节大课，课后被学生拖住问了两个前沿性问题，这么一耽搁时间就有些来不及，她不得已扫了辆共享单车。

宋清漪不大会骑自行车，掌控不好，所以每逢遇见路口、来车、甚至最简单的横穿马路她都会小心翼翼地从车上跳下来，推着车子走过了再爬上去。

那个样子……实在很怂。

但有什么办法呢？命比较重要啊。

有惊无险赶到院办，宋清漪刚低头锁好车，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同学，可以请你帮我们拍个照吗？”

是过来参观的学生和学生家长。

宋清漪所在的环境科学院是一座民国时期建成的老式教学楼，红墙绿瓦，还带个院子，院子里郁郁葱葱，有几株金桂画龙点睛，好看又有文化，看着就让人很想合影。

宋清漪正赶着时间，又不好拒绝学生，好在有人忽然出现解决了她的困境。

“宋教授，朱副院长和记者已经到了，正在上面等着您呢。”

从院办出来的女生，苹果脸，齐耳短发，连帽卫衣小白鞋，身高比一米六的宋清漪还要高出半个头，是宋清漪的硕士学生，今年研一，名叫于晴。

于晴走到宋清漪身前，笑眯眯接过学生家长的手机：“阿姨，我帮您拍吧。”

宋清漪对于晴一笑，匆匆进了楼。

留下学生家长目瞪口呆望着宋清漪窈窕美丽的背影：“她，她是教授？这么年轻？”

“对啊，咱们A大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授，今年二十三岁。”于晴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导师。”

学生家长神魂颠倒地回忆起刚才惊鸿一瞥，那张不施脂粉的脸白皙娇美，皮肤清透吹弹可破，一双眼睛如秋水温柔灵动……

“还以为是你们A大有史以来最漂亮的校花呢。”

家长身边的大男孩笑道。

男生看起来十七八岁，高高瘦瘦，目测有一米八以上了。

话刚落，他家家长立刻轻斥：“呸！什么‘你们学校’，明年就是‘咱们学校’了！”

大男孩：“……”

于晴笑眯眯握拳道：“加油哦！”

……

宋清漪快步进309时，墙上的时钟正好走到4点。

沙发上，朱副院长正和一名妆容精致的美女记者随口闲聊，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放着两本最新的杂志，一本《Sce》，一本《Nature》。

科学界三大顶刊——Sature，Cell，学术界奉为圭臬，戏称S，据说发一篇的概率相当于在高考大省考个省状元，一个中上游的985高校举全校之力，一年也就能发一两篇吧。

宋清漪却接连发了两篇，上个月一篇《Sce》正刊，这个月一篇《Nature》正刊，两篇都是独立一作——足够红出圈了！

这是朱副院长的原话。

红出圈吗？

宋清漪心里明白，她虽然厉害，但连续两个月发S的前辈并不是没有，朱副院长没明说，但确确实实是用她的年纪和容貌加持了一下。

这不，和记者一起来的除了摄影师、灯光师，还有化妆师。

宋清漪和朱副院长打了个招呼，朱副院长站起身来：“实验室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走吧，咱们这就过去。”

宋清漪：“……”

她半开玩笑对朱副院长说：“要不就在这里录吧，现在时间不早了，临时让小姐姐小哥哥去参加我校的实验室准入安全考试怕也来不及呢。”

朱副院长没说话。

记者干巴巴笑了两声：“这里挺好，窗外的桂花开得正好，宋教授往那儿一坐，人比花娇。”

专访最后就是在309做的。

宋清漪坐在窗前的沙发上，窗外晚霞绯红色的光彩打进来，正正将她一侧的容颜打得娇美动人。

人如其名，宋清漪是天生的鹅蛋脸、柳叶眉，凤眸如秋水，整个人古典韵味十足。她美得不张扬不锋利，仿佛一直与世无争藏在画里，有朝一日无声无息从画里走出来，一眼万年。

此时，在记者的坚持下，她将平日挽起的一头黑发放下，柔柔软软自然垂至臀下。

风起处，窗外枝繁叶茂的桂树随风摇动，忽有一朵调皮的桂花轻飘飘飞进来，正正落在宋清漪的肩头，微微挨着她如缎子般柔滑的长发。

这一幕落在记者眼中，饶是同为女人，她也不由自主深吸了一口气。

笑了笑，索性顺势圆滑地拈来一个话题：“宋教授是怎么想到走科研这条路的？您知道的，现在流行一句话，叫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

宋清漪一脸认真地看着她：“是吗？那可能是因为我们这里能靠脸吃饭的人太多了吧，要大家都靠脸，最后大概要一起饿死。不是还有一句话吗，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把自己弄得一身才华？”

记者被逗笑了：“宋教授真幽默。”

这就拿起面前的《Sce》和《Nature》，重回学术性问题。她事前准备充分，各种专业词汇信手拈来。

宋清漪却尽量答得通俗易懂。

最后一个问题，记者问：“我们知道，宋教授本硕期间研究方向是生命科学，硕士毕业的时候已经发表了八篇SCI论文，学术势头可谓相当强劲，那是什么原因让您在博士期间毅然将研究方向转移向环境科学？”

“其实一直都没变。”宋清漪笑了笑，“穷根究底，生命科学和环境科学最终都是为了解决人类遇见的各种生存困境，譬如疾病、瘟疫……只是生命科学习惯从分子的角度进行微观探索，但除此以外，其实还可以从一个更宏观、更系统的角度进行。”

宋清漪想了想，打了个比方：“譬如我们现在去医院，手痛看手，长痘看脸……但其实人的身体是一个整体、是一个系统，手痛病因未必在手，长痘病因未必在皮肤。”

记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宋清漪继续解释：“生命就是这样，不仅人的本身是一个系统，人类生存在地球上，与地球还共成一个系统。人类生病了，生了奇奇怪怪的病，甚至发生了瘟疫，我们固然需要从分子的角度进行研究，但环境和疾病之间应当还有一层关联性。而我的课题，就是研究这样一层关联性。”

记者专注听完，含笑赞道：“我不是专业人士，已经可以想见这个工程的伟大和艰难。”

按照之前对好的，专访进行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宋清漪正等着记者说“谢谢宋教授”，她好站起来离开，不想记者话锋一转，笑眯眯又抛来一个问题：“现在大家提起宋教授会下意识联想到什么样的词语？仙女教授？科研大佬？”

宋清漪想了想：“分母命。”

记者：“呃，和学术相关的呢？”

宋清漪：“……分母命只好多读书？”

……

专访结束，宋清漪踏出309，正好遇见下来的周院长。

周院长是宋清漪本科时的导师，刚刚说的两个月连发两篇S的前辈就是他。老教授上了年纪，头发半白，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身形虽略显清瘦，却依旧挺拔。

他刚在楼上会议室给全院导师开会，宋清漪因为专访没参加，周院长还是简要和她说了两句会议精神：“一个是学术规范，一个是学生身心健康。”

“现在是导师负责制，学生出了任何差错，导师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水院李教授的学生毕业十三年了，上个月被人举报学术不端，电话打回学校，李教授被追究责任，三年不准带学生。”

宋清漪心有戚戚焉。

……

晚上六点半的组会，宋清漪来到实验室，于晴和董永已经到了。

宋清漪年初才回国来到A大，本学年只带了两个学生，研一的于晴和博一的董永。

于晴和宋清漪同岁，考研以前就认准了宋清漪，将她每篇论文都读得通透，一心追随。考研不复所望，初试复试都是第一名，导师双选会时，于晴两个志愿都填的宋清漪。

每次的Presentation于晴都认真准备，积极活跃。

今天格外积极，宋清漪看着屏幕上方的图表，已经开始出成果了，这大大超过了她的预期，不禁对于晴竖了个大拇指。

于晴抿唇一笑，拔掉U盘，开心地回到座位上。

宋清漪看向董永，一个星期不见，董永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些，精神却有些恍惚。黑框眼镜后，男生目光呆滞，明显在走神。

宋清漪又叫了一声。

董永这才回过神来，歉然道：“对不起，宋老师，我这周被一些事耽误了……”

宋清漪点头表示理解：“那就期待你下周的汇报了。”

于晴弱弱举手：“既然师兄没有汇报，那我可以再做一个吗？”

宋清漪看向她，只见她赧然一笑，又抱着u盘回到了前面那台电脑。

插.上以后，于晴双手合十，向宋清漪拜了拜。

宋清漪狐疑地往投影看去，就见上面赫然出现了一个——男人。

宋清漪的目光有瞬间的凝滞。

这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一个词——荷尔蒙。

只见屏幕上的男人有着墨色的短发，浓黑有力的剑眉，幽黑深湛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以下，嘴唇略薄，弧度却很好看，好看得撩人。

这张图上，他身穿深蓝色的西服，隐约可见挺拔有力的身形，气场强大到不容忽视。

为什么会有气场呢？明明只是一张没有温度的图片而已啊。

宋清漪眨了下眼睛。

难道是因为荷尔蒙不同？所以看起来格外的清隽矜贵，仿佛万峰之顶，天生身居上位。

宋清漪看向于晴，后者正对着电脑一脸姨母笑。

宋清漪：“……你男朋友？”

于晴露出一个遭雷劈的表情，而后吞了吞口水，嘿嘿笑道：“宋教授，我能借您吉言吗？”

宋教授：“……”

接下来的十分钟，于晴配合ppt，声情并茂演示了这个男人的千（面）姿（无）百（表）态（情）。

正装下的禁欲撩人，居家时的性感慵懒，运动时的……荷尔蒙爆表。

宋清漪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名叫纪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