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封官
黎青州?!
戚棠惊呆了看着皇帝,只感觉碗里的酥酪都不香了。
她连忙放下酥酪,好奇地询问,“陛下为何忽然封怀王殿下为太常寺少卿呀?”
这回诧异的轮到皇帝了,他看着嘴角还沾着奶渍,小娃娃似的戚棠好笑道:“戚爱卿还没告诉你吗?那日遇刺,青州帮我挡了一剑。太医说剑上有毒,于是他到现在才醒。立了如此大功,朕自然得赏他个官当。”
戚棠听到,只感觉脑袋里嗡的一下,一阵恍惚。
黎青州……
这个上辈子没有多少印象的名字,最近总是反复地在她耳边被提起。
戚棠皱眉,总觉得最近发生的事,好像都与那人有关。
可是皇帝那边已经写好圣旨让多福传下去,她听着皇帝又跟戚父聊起家常,最终忍不住站起身来,“皇上,太后娘娘,臣女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太后疑惑地看向她,“往常不都是用完午膳后再走,怎的今天突然有了急事?”
戚棠看着太后娘娘手上的金甲套,心已经飞到深宫外面去了,“臣女有一事急着去验证,还望太后娘娘海涵。”
年轻人的事,太后知道自己老了,多管只会让人生厌,她朝戚棠摆了摆手,“去吧。”
戚棠得令,跟脱缰的野马似的,雀跃地往殿外走去,临走的时候路过自家爹爹,还朝他眨眨眼,“爹爹,您的马儿,女儿先骑走了,您慢慢跟皇上和太后娘娘聊天。”
戚父苦不堪言,碍于皇上和太后的面子,才没有给这臭丫头一个爆栗。
出了皇宫,戚棠就飞快地骑上戚父的爱马往怀王府奔去。
呼呼的风声,带起了少女额间的碎发,戚棠脸上一阵清爽,心里却跟有小虫子似的,痒痒的好奇。
她太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切变得跟她上一世截然不同了。
是因为她的重生,还是因为,他也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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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怀王府外的时候,戚棠绕了那条胡同走了三圈才敢上前确认这是怀王府。
要不是提前问了路,她可能打死也想不到这个比寺庙还朴素的宅子是一个王爷住的地方。
兴许是除夕未至,怀王府来不及换上新的春联,门口那对春联四处都有剥落的痕迹,连颜色都变成了淡红色。
这是春联得有多少年没换了。
戚棠下了马,仰头望着门上的牌匾,整个大门也就那上面铁画银钩的怀王府三个字,让人看得过去。
轻轻扣了扣门环,戚棠听着铜环撞击木门的声音都害怕自己一不小心把它掰断。过了片刻,大门发出吱呀一声,一个小童从里面探头来询问,“姑娘是?”
小童大概到戚棠腰际,一张小脸粉雕玉琢煞是可人,戚棠见到开门的是个这么小的娃娃蒙了一瞬,她愣了愣神,“怀王让你来看门的?”
小童点点头,一双葡萄大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戚棠,“对啊,我爷爷是府上的管家,我来帮主子看门,这样主子就能减少再请一个人的开支。”
戚棠听了这话,十分震撼小童的早慧和懂事。大多数跟小童年纪相仿的孩子,都只会跟人讨糖吃。
不过聪明是聪明,到底还是年纪尚小,戚棠轻甩了马鞭,有些好笑地晃了晃脑袋。哪有下人直接把主人家的窘境说给外人听的。
她朝小童扬了扬下巴,“去跟你们王爷说,武安将军之女戚棠前来拜访。”
果然戚父的名号已经到了妇孺皆知的地步,一报出来,小童眼神亮了,立马毕恭毕敬道:“原来是武安将军的女儿,戚小姐快进来,我帮您拴马,您去茶厅等会。”
戚棠诧异,“你拉的住我的马儿吗?”
小童自豪地扬起了脑袋,“那可不,王爷唯一的那匹马可是由我照料的。”
戚棠跟做梦一样把缰绳交给了小童,待他走远,她才记起自己还没问茶厅的位置在哪。
空空荡荡的怀王府刮起了一阵冷风,戚棠越看越觉得这里像是话本里妖怪住的破庙了。
虽说戚父南征北战的,军营里什么样的艰苦条件没见过,但是戚棠不一样,她从小在京城,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长大,见过最破败的宅子,估计也就是眼前这座怀王府了。
因此戚棠从来没有过拜访别人家,被丢在院子里的经历。
在简陋无比的抄手游廊走了一圈,她心里越发的不舒服,除了对没人招待的不满,还有更多的,是这个王府自带的让人心里发毛的感觉。
世人敬畏鬼神之说,戚棠虽然不怕鬼怪,但她话本没少看。
那阵冷风越刮越大了,她捂着胳膊,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亭子,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话本里鬼打墙的场景。
胡思乱想最要不得,小姑娘被自己脑海里的妖魔鬼怪吓得走不动路,她咬住下唇,最终决定还是呆在原地等小童回来找她。
好在怀王府落魄是落魄,四处都还是整洁的,戚棠用手抹了把椅子,发现上面没有灰尘,便一屁股坐了上去。
却不曾想,过了片刻,一个充满少年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您可是,戚大小姐?”
戚棠被吓得失了声,连大叫都来不及,直接一蹦三尺往旁边跳开。
“您这是?”端着汤药的褐衣少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戚棠定睛一看,原来是人不是鬼,她拍了拍胸脯,强装镇定,“没事,可是刚才那看门的小童让你来的?”
“真是您。”那少年长得很喜庆,一双有神的大眼睛看着她,少年仿佛没有察觉到戚棠的失态,喜出望外地朝她行了个礼,“府中人手少怠慢了大小姐,还望您莫要怪罪。”
戚棠本来也没有多少不满,听少年的话忽然想起花灯节那日清瘦的黎青州被众人围着的惨样,也就不再抱怨。
好好一个王爷府,空的跟破庙一样,他也真是惨。
她心平气和道:“方才有个小童帮我拴马去了,我现在迷路了找不到茶厅在哪,你现在带我去茶厅吧。”
谁知少年一听咋咋呼呼地,反应比戚棠还激烈,他瞪大了眼睛,“阿虎真是不懂事,您可是贵客,怎能让您在茶厅里候着呢。”
说罢他便朝戚棠弯腰,“大小姐,跟我去厅堂里吧,王爷等会就来见您。”
戚棠见他这个模样有点摸不着脑袋,少年又怎么知道怀王一定想见她呢。
不过不用在茶厅等,戚棠很是开心,她也不多深究少年的态度,跟着他往怀王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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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王爷。大小姐来找您了。”
安顿好戚棠后,阿曜便端着药飞快地往黎青州房间跑。得亏他脚下功夫不错,要不然这一顿跑,肯定药都得洒了大半去。
刺客刺伤的是黎青州左肩肩胛骨处,此时,他正捂着伤口想要活动活动。
扯着伤口的疼痛让青年光滑的额间冒出一层薄汗,一时之间他没听清阿曜喊着什么,便随口敷衍道:“把药放在桌上,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若不是阿曜知道王爷心心念念着大小姐,他肯定此时就退下去了。
阿曜傻眼道:“王爷,您不见大小姐吗?”
穿着白色里衣正要下床的青年愣住了,他飞快地抬头,生怕自己听错了似的急切地询问阿曜,“你说谁来了?大小姐怎么会来这里?”
见王爷只是没听清,阿曜松了口气,他无奈地重复方才的话,“王爷,大小姐,武安将军府的大小姐戚棠来找您了。”
“她可有说因何事而来?”
“不知。”
听闻大小姐来了,黎青州半是惊喜,半是羞赧。虽然不知她为何突然来访,但是他的屋子这样破败,怎能让大小姐进来。
人来都来了,黎青州眼里的忧愁加重了几分,也只能用尚且完好的右手飞快地穿上衣服。
他总不能招待不好大小姐,还让她等这么久。
但是人往往是越激动,就越做不好事情。青年的手白的可以看出淡紫色血管,在他拿起衣服时颤抖地不成样子。
阿曜见王爷把衣服的左右都穿反了,他忍不住上前道:“王爷,我来帮您穿吧。”
黎青州听见他的声音,像大梦刚醒时懵懂,他涣散的眼神又聚了光,扶着阿曜的肩膀问道:“你给她上的可是茶?”
“是,是啊。”阿曜忐忑。
“她不爱喝茶。”黎青州慌得要死,他也顾不得其他,大力掰着阿曜的肩膀,“快去让后厨做碗冰糖雪梨给她。”
阿曜一愣,看着王爷的肩膀犹豫,“那您。”
青年一向温和的眼神饱含着万般难受,他咬紧牙关连呼吸都在颤抖,“别管我。”
阿曜见王爷这样什么话都不敢说,立刻小跑了出去。
黎青州颓然坐在床榻上,他望着穿错的袖子,攥紧垫絮,消瘦的肩膀抖地跟寒风里的树叶一般。
今天的一切,都像天上掉馅饼一般。黎青州想都不敢想,自己放在心尖上的戚棠会来找自己。
结果这么好的机会,他不仅怠慢了她,还给她喝她最讨厌的茶。
心如同被人撕了个口子,鲜血淋淋地,还在往外冒血。
黎青州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连呼出来的气都是冰冷的。
他完了,大小姐一定会讨厌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