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可实际上那样复杂的情绪到了第二天的清晨也没有散开。

殷华依旧是顶着乱糟糟一团的头发下床，边走边揉着还睁不开的眼睛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到了门前，与结实的木门来了个早安吻。

跌坐在地上，扶着自己额头上肿起的一块时，她终于是想通了。

也许她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傅赐玉那样天才的百分之一，达不到他那样的水平。可是起码，努力接近一点，不要那么平凡就好了。

她就是不想做个平凡的人。

殷征和她说，全力以赴，和尽力而为其实是两个概念。前者是不保留一点实力的，而后者则是害怕所谓的失败做的放手一搏。告诉她这个事，是要她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全力以赴，就算前方是万丈的悬崖，也要去走一走才知道是不是真的深不见底。

乔依云听到声响，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就看见殷华扶着自己的脑门推开门走了出来。虽然面容还有些憔悴，但是神色却感觉比昨晚要好很多。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

离开了暖和的被窝，殷华的手就立马冷了下来，这下刚好摸着脑门当冰敷。“没事没事。之前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都习惯了，常事。”

乔依云见不得她这样冒失的性子，提醒到：“这样的事是好事吗？要是哪里磕坏了就不好看了。”

“外表没有那么重要啦。”殷华无所谓地摆摆手，又对着乔依云嘿嘿一笑，“你看我这不还是那么得好看嘛，真不知道是像谁嘿。”

“你呀。”乔依云拿她无奈。

殷华笑嘻嘻讨好乔依云：“我这张脸是你给的，那怎么能去改变呀。”

要改变的是那些，与他人一开始是在同一起跑线的，才有那么点意思。

难得乔依云在家，她就决定下厨给自己女儿好好做一顿的早饭。昨天回来还以为要打扫一下炉灶，结果发现灶台上除了灰尘，都格外得干净。这一看就知道殷华又几乎不是在家里吃饭了，都快高三了，老是在外面吃，等下肠胃变得和她那个爸一样怎么办？

等吃过乔依云难得为她做的早饭后，殷华神清气爽地出门了。

只是神清气爽的只有那一会时间，当她迈入三中大门的时候，她就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这也证明了新的一天的校园生活正式开始了。

等她走进班级，放下书包，就找了个自己认为最舒服的姿势趴下，全身心都感觉得到了放松。

陈典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她位置边上走，可当看到殷华额头边上那一个包，嚣张的气焰突然消失不见。

“你、你这头不是昨天弄出来的吧？”她昨天只是用力地推了一把，不会这么严重吧！

“哦，是你啊。”殷华有些慵懒地说着，“怎么了？惦记着我昨天没给你一下还是怎么的来找我要回去？”

殷华自己也知道这话十分的欠揍，但是说出来就是很爽。

陈典抓住椅子的手一劲，脸上的假笑又有点绷不住，“我还是想来问昨天的那个问题。”

美人隔云端什么的，陈典不理解。只是殷华这幅慵懒的姿态，一颦一睨之间，的确是格外有韵味。加上她能天天在傅学长的眼前晃，万一……

“同学，你长得也不差，就是眼神不太好使。怎么就看上傅赐玉了？”

就是那张朱唇里吐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她该想到的。

整天不是一张臭脸，就是舌尖带毒，不说话倒可以把他当冷白玉像供起来，只不过表情一定会是很难看的。

“我哪有看上傅学长！我只是普通的仰慕而已！仰慕！”

殷华被她这一吼震得耳朵有些疼，只好依着她讲：“好好好，仰慕仰慕。”

仰慕强者的心谁都会有，只是表现出来的方式都各不一样罢了。像她自己的话，就是想取代他，自己坐上那个座位，卑劣至极。

只可惜还是自己能力不够啊。殷华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说不定在话剧社里的位置都难保。

“我也看你是同班同学的份上，昨天的事我和你说声对不起好吧。但是你千万不要在除了你们那些‘正事’以外的时候，和傅学长靠得太近，听到没有！”

“姐姐？妹妹？我们现在还只是学生吧？能不能把你们那套粉圈的手段收起来？傅赐玉这么大的阵仗？”

陈典说：“傅学长值得。”

殷华更加不解了：“他值得？就因为他的国奖？”校园偶像就这么……哦，那不管怎样也带了偶像两个字。

“当然不止……关你什么事！你对傅学长有意思？别想了！”

殷华连忙打断：“诶诶诶，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对他有意思。他是国奖风云学神，我只不过是高二的一个混子而已，不一样不一样的。”

“你有自知之明也好！”陈典说完，就像只高傲的孔雀，仰着头回了自己座位上。

殷华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道歉嘛，她接受就是了。别老和别人过不去，她妈就老是这样和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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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和陈典说的那些话又让自己忍不住想起那个萦绕在她心头的恐惧来。

他值得？究竟这个人是有怎么样的人格魅力，还是就凭他这些年获得的那些奖项？

陈典不像是会追求三好少年的类型，对于那些奖项应该毫无兴趣，那就凭他那一张脸吗？

见殷华又不知道为什么站在门口发呆，滕莲拿着大喇叭，把音量开到最大，朝着她站着的方向吼道：“花花！花花！你要上了！”

“啊？哦，好！”

被滕莲喊了这么一句，殷华才想起来，按照他们之前安排的时间表，今天的确是有她出场的戏份了。

今天傅赐玉也在场，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人。

明明是有点阴凉的天气，殷华却撸起袖子，感觉体内热血在沸腾，冲到后台去候场了。

至于剧本，她根本不需要看的，台词都印在她脑子里呢。

等到后勤组的人把道具桌椅都撤下去，蒋问就准备上台了。殷华跟在他的身后，离开后台的第一眼就往下瞥了眼，一眼就捕捉到了站在台下身姿如松的傅赐玉，脸上依旧是冷淡得不近人情的表情。

等着看吧。她在心里想到。

这应该是傅赐玉第一次看到殷华的表演。

他能确定，她在上台后还看了他一眼。他也看到了那副促狭的表情，像极偷腥之后的大猫，嘴角挡不住地在上扬。

这是在高兴什么？

很快他就知道了。

“林哥，你要是真觉得江诚那家伙讨厌得很。”说到一半，还吐出红红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下唇，脸上挂着俏皮却危险的笑容，“那就找个时机。”手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把白净的脖颈显露了出来。

“能好好讲话的话，那就好好讲。如果不能，那就让他吃点苦头呗。”

“那又怎么样？他能怎么样？”

“他不服气，来就是了啊。”

嚣张跋扈，任意妄为。

这个女配角连名字殷华都不曾给过，在戏中其他的混混们就叫她一声大姐大。

这些校霸和混混们才是真真切切，在十几岁的年纪享受了所谓的意气风发的年代。

只不过方式不对。

就像突然福至心灵，傅赐玉想起殷华平时也是肆意妄为，嚣张至极，只是没像这个角色一样越界。虽然在昨晚她就挥起了拳头。

那这个角色——就是殷华自己吧，只是不再被些条条框框束缚了而已。所以她才能演得这么好，淋漓尽致，其实都只不过是本色出演。

傅赐玉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动容，嘴角轻微地扯出了一个调笑的弧度。

蒋问演的反派头子也没有全名，只有一个林姓。颓废但在团队里却颇有能力的纨绔子弟，豪门出身给学校捐了楼，才在三中落的脚。小太妹就是跟在林哥身后为非作歹的跟班。

每个角色都有他们的定位和特色，林哥就是不学无术的校园混混，任意妄为的跟班小妹，还有一众偏激的角色，都是不留回旋余地的纯粹的坏人。

纯粹的好和纯粹的坏。

傅赐玉浏览到这一段剧本的时候不屑地笑了一声。蒋问之前还和自己说，殷华是没有舞台彻底放开自己手脚写的剧本。可也不至于这样吧？

她演得是挺好，剧本的话他就不恭维了。

之前大部分的剧情，都是以江诚这个主人公为主，傅赐玉也是很少能在台下看表演。

他转头环视一周，滕莲坐在几张桌子架起来的高处，拿着全场唯一一个喇叭；谭平反坐在椅子上，虽然托着腮但是眼睛没离开过舞台。其他的人也聚精会神地盯着台上的演出，玩手机的人几乎没有。

这也是话剧社的规矩，有人在演出时，无论是谁都不能玩手机，要对演员有最基本的尊重，就算只是彩排。

井然有序，相互尊重。

他把视线转回到台上，在台上的每个人也都十分卖力。

演员组的人，的确各个都是戏台上的老将军。就算是龙套中的龙套，脸上的表情都控制得恰到好处，不是一张死板冰冷的脸，都能让人一眼就看出他们的心态。

在现实中，就应该收敛自己的情绪，做到山水不露相。在戏中，则就是要让人看出来是什么的心思，能把那种真情实感演出来的，才是好演员。

只是——还是很可惜剧本是这样的。

直到傅赐玉听到了这样一句台词：

“他会来的，那份骨气会撑着他来的。”

他略惊讶地抬头，看到舞台上半眯着眼睛，表情狡黠还得意无比的殷华，仿佛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

昨天晚上被人欺凌后离去时还毅然决然，孤独又坚韧，在平时却表现的顽劣又好强。

这些也都是用骨气撑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