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傅赐玉说完，警惕地侧头看了眼身后，又回过头来和她说道：“你就这样让我站在外面？”

“啊？哦哦哦。”被他这一提点，殷华才侧开身子，让他先进来。不然被其他人看到就不好了。

可是就这样把人迎进来也不是很好的选择啊。

殷华苦着一张脸，她明明是发消息给黎枫的，怎么发到他那里去了？

她在回到主卧前，先快速地去了趟浴室，确认身上的长袖外套不会露出一点肌肤了之后，才慢悠悠地走回去。

可是走回去能说什么啊？

傅赐玉将手中打包好了的夜宵放在桌上，转过身看着扭扭捏捏浑身不对劲的殷华，“你自己看微信吧。”

他这一回身，殷华感觉头疼又加剧了的同时，还觉得有些脚软。

傅赐玉应该是匆匆赶来的，身上有挥之不去雨水带来的湿意。进了屋后，把一直带着的外套的帽子取下，才发现发丝都因为水凝在了一起，一条一条服帖地站在额头与侧脸上，让他徒增了几分青涩的少年感。

如果能忽略他眼中若有若无的滚烫的话。

殷华晃晃头，想让自己更舒服一点，但是明显是起了反向效果。

“不用看了不用看了，我是想发黎枫的。没想到发错人了，傅导对不起。”

她很诚恳地道了歉，还顺带鞠了个躬，生怕他感觉不出她的诚意一样。

而傅赐玉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他望着殷华两颊上诡异的绯红，听她声音还十分的沙哑，还会迷糊到给自己发了语音，心中有了个猜测：“你发烧了？”

殷华挪着步子，一点一点往床边走。

“可能是有点吧。”她实在是有些站不住了，屁股挨到床边就坐了下去。

傅赐玉皱紧了眉。

道具组那边他在开拍之前是特地去看过也交代过要用稍微热一点的水，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实在是没想到突然就下雨了。

他们那边的拍摄是室内的，所以没有多大的影响，按正常流程拍完就结束了。

那时候殷华的戏已经结束了有一会，他回去之后问过王秋，听到他在电话里大肆赞扬了一番殷华，心里也就知道没事。

只是甚至他都还没来得及去洗澡换衣服，就收到了殷华的信息。

听到那模模糊糊的，带着撒娇意味的语音，傅赐玉的脑子都感觉要炸裂开。

甚至都没细想为什么会发给自己，他难得的，在这大半夜叫了客房的送餐服务。不过是送到自己房间，然后再提到她房间来的。

现在他人到她面前了，理智才慢慢回笼，问道：“你助理呢？”

“有事回公司去了。”

偏偏是这个时候不在。

傅赐玉一边默默小小地怪罪了下黎枫，然后又庆幸起如果她在的话，自己可能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深吸一口气，让有些紊乱的鼻息回稳，定了定神，“你先把东西吃了，我去找酒店拿药。”

“啊，不……”这种事麻烦导演就够夸张了，还是麻烦他。那不是更理不清了，殷华就算有些迷瞪，也不想让这种事发生。

傅赐玉故意冷下声音，“拍摄进程很赶。你能保证马上就恢复好？”

这还真不能保证。

她的身体素质其实一直都挺好的，一年到头都很少生病，但是只要有一次，几乎就是病来如山倒，没有那么快能好。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也还没到来那个的日子。在拍的时候也不觉得冷，就是觉得比较累，怎么回来就烧起来了。

别无他法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傅赐玉去找酒店拿药，她就准备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等会也方便吃药。

傅赐玉带来的是一份普普通通的清汤粉。

细碎的肉沫浮在绿色菜叶上，还有荷包蛋泡在近乎透明的汤汁里，让饿了有一段时间了的殷华感觉胃口大开。这餐还挺适合现在身为病人的殷华的。

汤是热的，粉也没糊在一起，应该是刚出炉没多久的。

殷华左手扶碗，右手拿筷一根根挑起细粉再嘬进嘴里，喝口清汤，感觉力气又慢慢回到身体里，只是头痛依旧。

一边嗦着粉，一边又止不住的想到：真有人会因为一条是发错了的语音大半夜送吃的来吗？

她从被粉面迷了眼的享受中回过神，看了眼窗台外暴雨如旧，驱散了酷夏的炎热。玻璃门就开了一点的缝隙，凉意不断侵入，让殷华晕眩的脑子清醒了一点点。

应该是不会再有了吧。

就算是黎枫，收到了消息也不会亲自赶回来，只会叫酒店送一份到房间里。

傅赐玉再上来的时候换了身衣服，换了之后他也感觉浑身干燥轻便了许多，而且这样也不会再把湿气带给殷华。

刚好殷华刚吸完了最后一点的吸粉，把剩下的重新包好，双腿并膝地坐在床上，用空调被盖住脚丫，乖乖的像幼儿园里的小孩。

傅赐玉把装着药的袋子拿给她，自己也不停的去拿了烧水壶，接了水开始烧热水。

做完这些，才有空坐下，能好好‘审问’下这位病人。

“都多大的人了，不懂得要自己照顾自己吗？”

“搞得你比我大很多一样。”殷华不满地哼哼一声，翻了个面，不想理他。

傅赐玉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和他在闹小孩脾气的样子，能有几岁？

“该怪我。”这次傅赐玉声音里带了自责，“没注意看天气预报。”

殷华听后又把身子反过来，安慰道：“我之前看了也是说今晚不会下雨的，是天变得快。怎么能怪你？”

傅赐玉在胸腔里闷笑了一声。

她这事事分明的性子什么时候改改就好了，不要改太多，现在责骂一下他也好。

那边烧水壶成功的跳了安全闸，傅赐玉起身给她倒了出来，放在床头柜上等着它凉了些再给殷华喝药。

“现在感觉有好些吗？”

“嗯。”殷华慢慢拉起空调被，遮住了小半张脸，“谢谢。”

傅赐玉没去回应这声谢，转而提道：“今天拍摄还好吗？”

“挺好的。”殷华想了想，害怕傅赐玉以为是因为效果拍的不好，多拍了几条自己才这样病了，补充道，“其实就拍了几条就过了，没有重复拍很多次。秋哥还说我演得很好呢。”

傅赐玉平淡地说：“他也就三十三岁，你不用这样叫他。”

殷华把被子又往自己身上扯了扯。

她是少有的感觉到，傅赐玉好像和当年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一直在他身上的光环太耀眼了，让她觉得他们之间生分了，有了距离感。

其实没有吗……殷华感觉心底有些甜滋滋的喜悦。

等水差不多凉了，傅赐玉亲手端起被子，嘱咐了好几遍要拿稳了才交到殷华手上。

室内就亮着主卧这边的床头灯，开的暖光，在这雨夜中带来了温馨和温意。

吃了药，殷华就感觉头是没那么疼了，但是倦意越来越重，蝶翼样的睫毛不停拍打着。好几次明明已经合上了，又瞬间精神地睁开。

傅赐玉看了，把笑意憋在心里，面上绝对不会让她看出来。

“你就这样躺在这里都不怕我做点什么吗？”

殷华调整了下枕着的位置，一直在摩挲那个姿势睡得最舒服，心思不在这，嘴上也开始说胡话：“我这样的小明星，如果真和傅大导演有点什么，不应该是我赚了吗……”

傅赐玉轻笑道：“那要是别人呢？”

殷华顿了顿，思考过一阵之后说道：“别人的咖位我看不上……”

傅赐玉感觉自己真的太不堪恶劣了。

趁着她在生病，这样可耻地套话，有意思吗？

傅赐玉觉得挺有意思的。

唇角勾起弯弯的弧度，眼底也带着浓浓的宠溺，很是满意她的回答，“真乖。”

“而且我知道你不会干那种事的……傅学长不会的。”

听到这个称呼从殷华檀口中吐出，傅赐玉呼吸又是一窒。

其实在离开后的日子里，他依旧有过许多的学弟学妹，范淑也经常这么叫他，但他从未说过他是如此怀念眼前这人儿的呼喊。

“那可真的说不好……”他用手轻轻拂过殷华白瓷般的脸，清朗的嗓音变得低沉暗哑。

她感觉喉咙比之前好受了些，能说得大声点了，只是还是拿着黏糊的调子在说话：“要是没那点看人的本领，还怎么在娱乐圈里混呀。”

傅赐玉心里轰然一锥。

哪有演员是一帆风顺发展起来的，他只不过是运气好，加上还有自己部分的天赋才没有多少阻碍的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这是受过什么苦。他小心地将她脸上的散发撩去，重新露出那一张瓷脸。

“你睡吧，我不会怎么样你的。”还得再等等，再等等。

傅赐玉怜爱地看着在他身旁的殷华，眼神里有挡不住的眷恋。

殷华好像没听到一般，终于是撑不住了，彻底放下还悬着的心，阖上了那双极漂亮的眼，安详乖巧的样子像极了酣睡的大猫咪。

现在的这一场面，他等了好久好久，甚至都认为自己是等不到他们两人还能再重逢，他明明就该见好就收，不要再贪心的。

可他不能。

在重逢了之后，他就不会再让自己离开她，也不会让她离开自己。

这份执念在心里已经埋了太久，他发现的时候太晚，而现在破土而出的时候也比他想的来得强烈。

见她安睡了，傅赐玉就着椅子靠背，也渐渐闭上了眼睛。

在将睡未睡的模糊之间，他隐隐约约听到个娇娇的声音。

“对不起……”

傅赐玉当下就清醒了过来，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床上躺着的美人缩着身子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紧闭的眼缝中溢出点晶莹的水渍，小嘴一张一合：“对不起，傅赐玉……”

傅赐玉哑然。

其实她并没有说是因为什么在道歉，亦或许只是梦呓罢了。

可他知道她是在说什么。

对于当年的记忆，太过久远他也快忘记了。

久久，他慢慢地俯下身，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了一句：“……是我要说对不起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