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五条悟的到来和匆匆离开没有给本丸的平静掀起波澜。

除了戊离本身的情绪越发莫测,令对负面/情绪有天然感应的诅咒们有些瑟缩,付丧神们已经进入了堪称正常的生活轨道中。

因为本丸只有三位付丧神,所以对其他本丸来说相对简单的内番,对他们来说就繁重了一些。

三日月宗近才不管其他两人怎么想,笑眯眯的拿戊离让自己补种种子的事当借口,率先拿走了相对较清闲的庭院打理。

——然后他转眼就逮住了咪咪的后颈,笑着问咪咪“不会种花的猫咪,只能做花肥哦。咪咪会种花吗?”

于是巨大的猫咪含泪出利刃一样的小爪尖,在三日月宗近含笑的监工中开始刨土挖坑又埋土,活像个被无良老板压榨劳动力的小可怜。

看到这一幕的歌仙兼定,唇角抽了抽,然后回身拒绝了鹤丸国永要打理建筑内卫生的要求:“先不说我信不过你,不会轻易把戊离君的安全交到你手上。就说鹤丸你——”

悠闲的甩着骨刺长尾的付丧神风姿高洁,用含蓄的怀疑目光看着揉着鹤球玩得不亦乐乎的鹤丸国永:“你真的能把戊离君需要的那些书卷字画,茶花琴棋,插瓶摆件全都料理清楚吗?”

“啊……”鹤丸国永刚想一口应下来,又在想到戊离最近和三日月宗近学习下棋时,认真得能把那位令他忌惮的老爷爷逼疯的事,于是迟疑了一下。

——要是他把戊离君最近的兴趣所在弄坏,戊离君生气起来……好像,有点危险的样子。

“算了,我还是去畑当番吧。”

付丧神们在庭院内的交谈声顺着和煦的暖风,吹进天守阁的室内。

坐在书案前的戊离半垂着眼眸,看向不远处的矮几上被歌仙兼定今早刚刚送来,叠得整齐的和服。

雪青色,黛青色,鼠灰色,墨茶色,荼白色……都是老师会选择的颜色。

他脱下了从13岁入职阵营开始就始终穿着的制服,却不知道应该如何穿着,只能迟疑的学着老师的样子,选择老师会选择的衣服甚至是颜色,笨拙得像个刚学走路的孩子。

即便是付丧神们,也无法从戊离面无表情的面容上看出任何不对——居家时选择相对闲适的和服和浴衣,那不是当然的吗?

但这些,却在对三轮一言知之甚悉的五条悟面前,被看透了一切。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小离——和三轮,有什么区别?’

五条悟指着他的衣袍向他质问的场景,始终在他的脑海中重播。可他虽然愤怒,却不得不承认——五条悟,说的没错。

戊离眼眸平静的翻过一页手中的笔记本,抚平页角的微翘。

“老师,你说过,你会在退休之后不再去管任何事,养猫种花,幸福的养老。”

戊离喃喃着,俊美的面容上难得显现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茫然神色:“可是,我退休了,找了院子,种了花也养了猫,按照你说的也与琴棋相伴。可为什么,我感受不到幸福?”

“是因为我只养了一只猫吗?”

心脏空洞得可怕,戊离的视线落在笔记上,似乎是想从曾经的记述里找到答案。

[公世界历2010.3.3.

老师告诉我,正常人会有一日三餐的习惯,也会洗澡和换衣服。这里有充足的食物,大家也不会因为争夺干净的水源而受伤。]

[公世界历2010.3.4.

老师工作结束后,会用药和绷带包扎伤口,一个叫医院的地方有很多医生,治疗时也不必用刀抵着医生的脖子,这里的医生不会杀人。]

[公世界历2010.3.5.

老师说,正常人的世界比起用拳头,更习惯用脑子,而且和我认知的正相反,正常人会厌恶只用拳头的人,他们排斥和自己不一样的人。老师教导我,如果想融入正常人的世界,最好让自己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

[公世界历2010.3.6.

老师告诉我,正常人的生命很脆弱,既不会特意修炼体术也没有念能力。而我以后的工作,会和老师一样,去拯救和守护他们的性命和世界。]

……

“老师……”戊离缓缓的垂下头,将自己的额头抵在笔记本上。

就好像曾经枕在老师的膝上,听老师温柔讲述的时光仍没有离开。

“我不懂,为什么我按照老师的教导做了,却还是没有感到幸福……那究竟是什么?”

戊离沙哑的低喃散落在室内,没有人回应他。

“叩叩——”

障子门被敲响,纯白的鹤影映在门上。

“戊离君。”鹤丸国永端着放着茶点的木质托盘走进来,放在书案上,然后用好奇而隐蔽的目光扫向戊离手中的笔记本。

“啪。”戊离平静的合上笔记本,拉开抽屉放进去。

明白自己是被发现了的鹤丸国永瘪了瘪嘴角,小声嘀咕:“诶,戊离君真小气。听说不被满足好奇心的鹤,会死掉的哦。”

“嗯,你死了的话,我会祓除鹤球。”戊离伸出修长的手掌,在伸向装着茶点的樱色浅碟时顿了顿:“你偷吃了。”

鹤丸国永下意识捂住嘴:“没有,咸味樱花馒头是什么恶心的搭配,咸咸甜甜的味道好怪,我才不会吃。”

戊离眉尾微挑,看了眼鹤丸国永明显被恶心到了的表情,又垂下眸将那碟只剩下两个樱花馒头的碟子放在自己面前,平静的送入口中咀嚼。

一直仔细注意着戊离表情的鹤丸国永大失所望:“你吃这种难吃的东西也是这个表情吗?还有你难吃的蛋包饭——难道你味觉失灵了吗?”

戊离却语调平缓的反问道:“不喜欢之前来访的五条悟吗?”

鹤丸国永顿了顿,面容上的笑容消失。

面无表情的鹤,透露着坟墓一般的死寂:“不喜欢。”

“锻造我的刀匠……就姓五条。”他嘲讽般勾了勾唇角:“我的记忆,总是从这座坟墓,到另一座坟墓。即便被召唤到本丸,这里也不过是碎刀和审神者的苦难之墓,暗无天日,死一般的寂静无趣。”

“偶尔也会迁怒,如果当时五条国永没有锻造出我来,是不是我就不用经历这些。甚至会无聊的迁怒于戊离君那位同样姓五条的客人。”

“不过当然。”鹤丸国永耸了耸肩,迅速收敛好情绪露出惯常的玩味笑容,这让他刚刚的情绪看起来也不过一场表演:“最主要的原因,是打不过。那位五条先生,很强啊。”

戊离“嗯”了一声,不知道是在赞同鹤丸国永的哪一句。

付丧神看着空了的碟子,有些惊奇:“真的一口不剩的吃完了……讨厌的家伙拿来的伴手礼也同样难吃,只有戊离君吃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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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滨,武装侦探社。

“太宰!”国木田独步怒气冲冲的退开门,却没有看到那个号称会提前回来的身影:“太宰没有回来吗?”

眯着眼睛愉快的吃着零食的江户川乱步笑了下:“又被骗了哦。他把你支开,是为了抓住你们遇到的穿着制服的人独自问话。”

“是为了戊离君吧。”江户川乱步叼着棒棒糖,猫猫叹气:“好久没看到戊离君,太宰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啊。”

国木田独步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想把某个乱来的家伙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