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零点二十三分。

裴青慈正吹着头发，放在一边的手机忽然“嗡——”地震动起来。她赶紧放下吹风机，有些慌乱地把手机拿了过来。

衣食父母。

看着手机屏上闪烁的四个大字，裴青慈咽了咽口水。她手一抖，差点把电话挂断，“喂？是余白吗？”

电话那头带了点杂音，“是我。”

裴青慈皱皱眉头，这大半夜的，余白找她有什么事儿？来拜年吗？

这话裴青慈只敢心里想想，嘴上还是乖乖问道：“你有什么事呀？”

“裴青慈。”女人清冷的声音透过电流传过来。

裴青慈觉得耳朵痒痒的，她拍了拍发红的脸，“余白？”

“下楼。”余白开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气。

裴青慈蓦地睁大眼睛，一道灵光闪过，她连忙跑到窗前，拉开窗户，寒风凛冽，裹挟着冷意，吹得人头脑清醒。

裴青慈慢慢放缓了呼吸，四处张望。

然后——

她看到，纷飞的细雪中，昏暗的路灯下，有一道清瘦的黑影。

余白。

是余白来找她了！

心跳如鼓。

裴青慈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她捏紧手机，“你怎么来了啊，天这么冷！不是……哎呀，你等一下，我马上过来找你！”

余白抬头看着那户亮光，忽的，她动了一下嘴角，“好。”

裴青慈飞快地套上羽绒服，抓起钥匙，就冲了出去。

电梯是老式的，裴青慈以前不敢一个人在晚上坐，总觉得心里麻麻的。但今天不一样，她看着不断减少的数字，有种说不上来的心情。

埋怨？惊喜？或是两者皆有？

裴青慈不知道。

门开了，裴青慈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跑去。毛绒绒的拖鞋踩在薄薄的雪上，有些打滑，但她顾不了那么多。

裴青慈吸了吸鼻子。

开什么玩笑。

余白居然真的大半夜过来找她了。

真是有病。

裴青慈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不停。

冬日的雪花，旋着舞姿，从天而降。

余白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她穿得很少，礼服外只有一件深色的大衣，白皙漂亮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看起来单薄又凛然。

她看过来，棕色的眼眸在灯光的映衬下，有一种静谧的温柔。

人间至景。

裴青慈伫在原地，心脏蓦然收紧。

余白向她走来，一步一步，踏着细雪和微光。白雪随着冬风飘扬，一片雪花轻轻落在女人的睫毛上，余白眨了眨眼。

“裴青慈，我很想你。”她说。

一瞬间，心脏被击中。

理智叫嚣着要冷静，但是身体却异常诚实。裴青慈感觉全身血液都沸腾不已，心头的喜悦盖过一切，仿佛下一刻就要炸成烟花。

真没出息。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

“余白，你是不是有病啊。”少女胆大包天地抱怨，唇角却不自觉上翘，一双猫眼里藏不住笑意。

余白沉静的眸子注视着她，不发一语。

“真是的，”裴青慈走近，勾着她的袖口，“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我们去楼梯间谈，外面都要冷死了。对了，你的车呢，我怎么没看到？”

少女牵着她向前走。余白垂眸，视线落在裴青慈的手上，白净柔软，指尖泛着淡淡的红。

余白顿住，定定地站了几秒。

“你又……”裴青慈回头。

余白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将少女拉入怀中，温热、香甜，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蔓延至全身，无比温暖。

“你的手好冰啊。”裴青慈仰着脸，小声嘟哝着。

余白环住她的手紧了紧，两张脸离得极近，少女的睫毛浓密卷翘，眼中带着几分羞涩与无辜，眼角的红痣浅浅的，却烙在人心上。

想要抓紧她。

念头起，余白已经覆过来，一抹红润压在少女的唇上，一点点含着舔着。

温柔地占有。

裴青慈双眼不由自主地合上，被动的承受转为迎合。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女人的气息滚烫，亲得她晕晕乎乎。

“咳咳！”

耳边突然传来几声刻意的咳嗽。

有人！

裴青慈立刻从余白怀里弹了出来，抬头望向声处。一道刺目的光线晃了晃，看清人影后，她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妈，你怎么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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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

当事人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裴青慈微垂着头，坐在沙发中间，藏在衣服里的手不停地搅着袖口，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深夜跟金主幽会，结果被亲妈抓包。更可怕的是，亲妈以为金主不是金主，而是她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心虚、懊恼、酸涩。

几息之间，裴青慈的脸色不断变化。她稍稍偏过头，看了一眼自家妈妈，苏文丽的气色好了许多，此刻完全掩不住激动，偶尔装作不经意地往余白那边瞥去。

危！

偌大的红字在脑中闪现，裴青慈的脸霎时变得惨白。她不敢想象苏文丽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反应——

妈妈的身体才刚刚好转，如果让她知道自己是被余白包|养……

不可以！

裴青慈压下眼底的潮意，狠狠地拽了一下衣袖。

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裴青慈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捏紧双手，看向另一边的余白。白炽灯下，女人如玉的脸上泛着莹润的光彩，眉眼淡泊，气质出众。

如果这个人肯陪自己说谎——

只要再求求余白——

裴青慈的嘴动了动，却说不出半个字，喉间苦涩无比。

余白长睫轻压，棕瞳透着几分幽深，她看见少女眼眶通红，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往日灵动漂亮的眸子中尽是灰暗。

无助又脆弱。

仿佛一只手就能拿捏。

余白喉头一紧。

许久，她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接着拉过裴青慈紧攥的手，极其自然地分开她抓住的拳头，贴着她的手心。

余白偏头，面对苏文丽，“阿姨好，我叫余白。”

“是裴青慈的女朋友。”女人平静的声音响起，裴青慈的身体几乎瞬间绷紧。

感觉到少女的紧张，余白默默收紧手指，握着她的手死死不放。

苏文丽没能发觉女儿的异样，因为她的心情简直是五味杂陈。

一开始，裴青慈向她坦白和余白的恋情，见女儿说得信誓旦旦，苏文丽选择了相信。可这半年多来，她旁敲侧击想见余白一面，次次都被女儿推脱，她心中的疑虑也越来越大。

今晚苏文丽醒来，刚好撞见裴青慈急急忙忙地出门，结果她偷偷跟上去——

就发现女儿被人按着亲！

再仔细一看，亲她的人不正是余白吗！

自家女儿是真的和小月仙在一起了。

苏文丽高悬的心顿时放下，可面对自带光环的余白，她却手足无措起来，“你……你也好。”

可以说是非常拘谨了。

“余白你快吃点水果，千万不要客气！”

苏文丽十分窘迫地将果盘推到余白面前，又转头看向愣神中的裴青慈，语气恨铁不成钢，“小慈，还不给人倒杯水。”

裴青慈如梦初醒。

余白居然在帮她？

裴青慈暗暗松了口气，她想抽出被紧握的手，却又被余白稳稳按住。

“阿姨不用这么麻烦，”余白开口，语气罕有的柔软，“我就是来看看裴青慈。”

见余白态度平和，苏文丽放松下来，脸上绽出几分笑意，“这样啊，大半夜的，余白你过来很远吧。”

“还好。”余白敛眉。

苏文丽注意到她穿着的黑礼服，“过年还要工作呢？”

“今晚有个宴会。”余白淡定应答。

“余白你有工作，下次就不要跑这么远了，”苏文丽一脸不赞同，“让小慈去找你，她闲得很。”

真是亲妈！

裴青慈又羞又窘，脸上烧红一片。

余白嘴角微不可见地弯了一下。

苏文丽又问了一些余白的情况，裴青慈悄悄瞄了余白好几眼，生怕这位金主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但余白没有。

裴青慈懵然地看着自家妈妈和余白一问一答，而余白始终是面色淡淡，举止有礼的样子。

然后——

余白成功被她妈妈留宿了！

还让余白睡她的房间！

把她赶到隔壁的小客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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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入虎口。”这是1313能想到的词。

余白站在床边，腰背挺得笔直，目光却肆无忌惮地流连在少女柔软的腰肢、挺|翘的臀部。

裴青慈背对着她，顶着女人灼热的视线，在衣柜里翻找。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余白开口，声音清冽如泉。

裴青慈动作一僵，她扯出一件宽大的长袖，颤悠悠地转过身来，“这件可以吗？”

余白神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过来。”

少女顺从地走近，猫眼垂下，看向自己的脚尖。裴青慈莫名心虚，不敢直视余白的脸，她轻声道：“今天晚上麻烦你了……”

余白眸色加深，“看着我。”

裴青慈咬了咬唇，抬眸，一双眼睛水润黑亮，像只孱弱柔软的猫儿，可怜巴巴的。

余白暗中磨蹭着手指，“继续说。”

“谢谢你，”裴青慈小声道谢，态度乖软，“谢谢你愿意配合我，假装是我的女朋友。”

“假装？”余白重复，声音加重了几分，语气有些怪异。

有什么问题吗？

裴青慈怔然，眼中满是迷惘与无措。

余白冷笑，她伸出一只手，轻抚过少女的眉眼、鼻梁、粉唇，最后擒着她的下颔，“裴青慈。”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裴青慈瞪大了瞳孔。

对面的女人眼神又狠又欲，看向她的目光满是偏执。

一如初见。

“余白？”裴青慈的心怦怦直跳。

余白低头，浅浅碰了一下少女眼角的泪痣，“我从来不开玩笑。”

“所以——”她又凑近，啄了啄裴青慈的脸颊。

少女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余白轻笑，靠近她唇边。

“请亲吻我，女朋友。”

余白低声，有种说不出的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