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里克站在正厅外，远远看到混血精灵的身影，还有女仆微红着脸颊和混血精灵搭话的样子。

“主人在等您。”他态度恭谨的对洛伊说道。

洛伊脚步微停，向这位看起来古板的管家问候了一声，方才越过他。

在目送洛伊走进去之后，帕特里克冷下脸来，对着卡玛说道，“领完你这个月的薪水，离开这里。”

一只手就能拧断脖颈的弱小者，怎么能肖想主人属意的的混血精灵，若不是主人为了掩人耳目雇佣了几个人族仆从，以帕特里克的性格，是懒得与他们打交道的。

他是魔王创造的魔族，对于所有事情的考量都来自是否会对他的主人造成困扰这一件事上。

卡玛脸上的血色骤然褪去，她对帕特里克的驱逐感到不可思议，管家先生虽然不苟言笑，做事也很严厉，但她从未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被解雇了。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卡玛的手拧成一团，“帕特里克先生，我对客人并没有过分的想法......只是您吩咐我要小心对待......”

撒谎。

帕特里克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甚至没有看她，“多支付你一个月的薪水，去收拾东西吧。”

这个人族太过逾矩，并且自不量力。

既然选择了这份工作，就该时刻谨记自己的职责，不能不守规矩，而卡玛没有做到这一点。

洛伊并不知道，因为他引起了一场纠纷，虽然是单方面的，他走进了正厅。

这里除了路加德再没有其他人，他坐在餐桌前，见洛伊进来笑道，“睡得怎么样。”

洛伊：“挺好。”

他选择坐到了路加德对面，中间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吃完早餐就去？”

他有些迫不及待。

“可以。”

路加德看了看洛伊的位置，盘算着回头让帕特里克把这个长型餐桌换掉，换个小一点的。

路加德问道，“上次在交易行，你拍下的是银环草，还有龙涎，你是想做什么？”

洛伊：“为了学习。”

路加德没计较洛伊小小的谎言，手里的刀叉切割煎蛋，“先吃早餐。”

洛伊：“好。”

……

马车穿过喧闹的街区，七拐八拐的来到一个街道前，然后停下，一身正装的管家打开车门，用平板无起伏的声音提醒道，“主人，到了。”

路过的行人对这辆停靠的精致马车投来几分注意，猜测这或许又是某位贵族老爷的车架。

这附近总是能吸引一些特别的人，有时候是衣着精致的贵族，有时候是一身风尘的冒险者和佣兵，居住在附近的人们对此并没有感觉到多少惊讶，甚至有些习以为常。

反正守卫兵也不会管。

路加德率先从马车上下来，一如既往的伸出手，试图接住车内的另一位乘客，而那位乘客却有另外的想法，他无视路加德的殷勤，自顾自的跳下来。

洛伊环顾着周围的景象，似乎是平民区，还不等他问，路加德便牵起他的手腕。

“走吧。”

这一动作有些突然，洛伊一下子没反应来，轻而易举的被拉着往前走。

充当背景板的帕特里克看到这一幕惊呆了，严肃刻板的脸仿佛崩塌了一般。

路加德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着来自对方的皮肤的温热，心底压抑不住的升腾起一丝餍足。

洛伊回过神来，将手腕从路加德掌中抽出，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我们要去哪？”

路加德有些意犹未尽，有那么一刻，他有种不想放手的冲动，不过他也不敢再做什么出格的行为，要是把他的精灵吓跑了就得不偿失了。

“地下拍卖行。”他说道。

他带着洛伊又穿过了好几个巷子，越走越僻静，最终来到了一处破旧的房子前，门口守着一个吊儿郎当的烟鬼，一说话满口的黄牙。

“干嘛的？”烟鬼凶神恶煞的问着。

路加德丢给他一个金币，那烟鬼接住金币用衣服擦了擦，也不再为难他们，只摆了摆手让他们赶紧进去。

进了门，洛伊才发现里面是个赌场，赌徒们在烟雾缭绕中三吆五喝，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竟是连头都不抬。

路加德像是对此地很熟悉，直接走到后面的院子，往一块石碑上按压了几下，石碑就应声而动，露出来一个通往地下的隧道楼梯。

早在洛伊和路加德进入这里之前，他们便用上了混淆魔法，防止别人的窥探。

楼梯的墙壁上点着烛火，勉强将路照亮。

洛伊：“倒是名副其实。”地下拍卖行。

“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不会不引起关注吗？”

“没人愿意管，也不敢管，”路加德说道，“这里的主人没那么好惹，他跟某位侯爵达成了一项共识，一个出钱，一个当睁眼瞎。”

洛伊：“这种事情告诉我合适吗？”

“我告诉你的又何止这一件事。”路加德一点都不在意。

洛伊：……说的也是。

路加德：“这里总是能找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仅拍卖物品，也贩卖消息和其他违禁品，多来两次你就知道了。”

与之相对的，这里的风险也更高，总有些人想要不劳而获，灰色地带无人约束，黑吃黑是常有的事见。

地下拍卖行只管买卖，交易结束，剩下的事就不在他们的责任范围之内了。

洛伊似笑非笑：“您的消息网很广泛。”

无论是关于他想找到龙涎还是那个诅咒。

路加德食指放在唇边，“有些事其实很容易就能办到，无非是权势与金钱。”还有一些小小的窥探秘密的手段。

有黑暗存在的地方，便有魔王的耳目。

当然，这些事还是不要告诉混血精灵的好。

地下一层的空间比洛伊想象中的要大很多，这里的大厅足以容纳一百多人，看起来并不拥挤，头顶悬挂着烛台，昏黄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得人的身影也有些虚幻。

但场地中的坐席空无一人。

洛伊看向路加德，“拍卖会还没开始？”

“确实没开始，”路加德看了眼，“不过你想要的东西不在这里，跟我来吧。”

他带着洛伊穿过空旷的场地，继续往更深处的地方走去。

推开走廊尽头的房间，路加德倚着门框对里面的人说道，“来跟你做个生意。”

带着单边眼镜的男人吓了一跳，他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外表称得上英俊。

见来人是路加德，男人抱怨道，“您这个大忙人难得来一次，就别总是吓唬我了，我还以为收租的又上门了，那群该死的吸血鬼，上个月又提了百分之五的租金……”

话说了一半，他看到旁边的混血精灵，赞叹了一句，“美人啊！”

洛伊：……

路加德冷冷道，“眼睛不想要了我可以帮你抠下来。”

男人秒怂，“您说，做什么生意。”

路加德看向洛伊，“你的客户是他。”

洛伊适时开口，“听说您这里有龙涎。”

男人脸色微变，邀请路加德和洛伊进来坐下，关上门后说道，“你听谁说的？这件事可没多少人知道。”

路加德：“是我。”

男人：“……哦，那没事了。”

他想了想，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个药剂瓶，里面盛着透明的粘稠液体，细看之下还带了一点浅金色。

龙涎，说的明白点就是龙的口水。

但凡从龙的身上抠下来一点什么东西，都是珍贵的魔法材料，引得众魔法师趋之若鹜，可惜圣澜大陆已经很久不曾有龙族的踪迹了。

“这可不便宜。”男人强调。

洛伊：“您只管开价。”

男人比了个数。

“一千？”

男人眉开眼笑，“聪明！看在老朋友的份儿上给你抹了零头，一千算个整。”

洛伊现在十分感谢弗格斯公爵的慷慨，不然他恐怕就是把自己卖掉也买不起。

见洛伊没说话，男人又说道，“这可是好东西，再说了那群龙族早几百年前就跑了，这些东西已经是越来越少了……”

洛伊：“龙族销声匿迹不是最近几十年的事情吗？”

男人否定，“几百年前龙族就举族迁走，但不妨碍有几个落单的嘛。”

这话不知有何依据，亦不知真假，洛伊不再多问，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下。

洛伊没有太多犹豫，便选择买下它，“成交。”

成功完成一笔生意的男人相当高兴，他甚至要请洛伊和路加德一起吃午餐，然后被路加德无情的拒绝。

“您不能这样，和美丽的精灵共进午餐是我最大的心愿！”

路加德对洛伊说道，“他对所有长得好看的种族都这么说。”

洛伊：……

午餐计划并没有得到当事人的同意，男人有些难过，只遗憾的邀请混血精灵下次再来。

最好是单独过来。

重新回到地面，阳光就在头顶，微尘在空气中跳跃，比昏暗的地下有生气多了。

翻脸不认人的混血精灵向路加德表示要返回学院，“不再麻烦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路加德还没说话，就见迎面走来一个包着头巾的年轻女性，洛伊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低声呢喃着，“亡灵法师……”

声音极轻，路加德却听到了，他看过去，然后无声笑了。

伪装成普通女性的亡灵法师：？

“那什么……”她斟酌着开口，“你们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