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如约来到学校,操场聚满了人，好不热闹。

在约定好的位置站定，泡泡抢先发现她们,边用力挥手边拉着宋榛子跑过来。

“你们来得真巧,男生比完就是女生的项目，刚好能看到宋榛子的比赛。”泡泡来到她的身边，解释一二。

随着发令枪一记响动，跑道上的男生飞速冲出去,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加油助威声，段琳看得目瞪口呆。

“榛子参加的什么比赛？”

“女子1500米，要绕操场7圈半。”

7圈半啊,段琳摩挲着下巴,这距离对她来说当然不成问题,可……

看到宋榛子细胳膊细腿的身姿，段琳陷入浓浓的怀疑之中。

宋榛子在压腿放松肌肉,没顾上和她们聊天。

赛道有七条,不停有男生喘着粗气从几人面前跑过,赛道上不仅有参赛的学生,还有衣服上并未悬挂号码牌的学生也在圈内跑。

贺清语小脸发红，皮肤细得像没有毛孔,阳光照耀到脸上更显剔透，比她先问出声：“那些人没参赛为什么也在其中跑？”

“他们呀,是陪跑的。”

贺清语头上冒出问号,泡泡耐心解释。“每个比赛项目都必须有人参加,项目众多，有的项目大家抢着名额要参加。而有的项目，却是令人深恶痛绝的,需要班长磨破嘴皮求人参加才行。而被恳求参加比赛的人就会得到所有人的同情，因为在别人眼里，这就是个倒霉蛋。”

“1500米长跑就是讨人厌的比赛项目，有人身体素质不强，硬着头皮参加比赛，其他人怕他坚持不下来，都会自发陪他一起跑，为其加油鼓劲，毕竟大家都是一个集体嘛，就算是最后一名跑完全程也很值得骄傲。”

贺清语段琳双双点头表示了解，注意力分给跑道上奔跑的身影，从起跑就领先的男生已经跑完两圈，一直保持着排头名次。

第二名和他隔了将近半圈的距离，从第三名开始，大家隔的距离十分相近，你追我赶，名次不一。

比赛伊始，大家体力都还比较充足，游刃有余。

到了第五圈，第一名的体力透支，不断被其他人赶超，落于第四名的位置。

从现在起，是体力和耐力的比拼，缺了其中一样，都将与冠军失之交臂。

第一名落下后再也没冲到前面去，反而第六名面色苍白随时会虚弱倒下的矮个男生在旁边陪跑男生的鼓励下，一次次抬起灌铅的双腿，跨步往前跑。

慢慢超过第五、第四、第三，成为第二名。

已经是第七圈了，后来居上的第一名非常有经验，知道如何保存体力，前面一直在匀速前进，熬走许多过早耗光体力的对手。

只等最后半圈用尽全力冲刺。

第二名全部的力气仅撑着他跟在第一名身后，到最后半圈却是没有多余的力量冲刺，止步于第二名。

饶是这样，跑道边围观的人群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甚至有人把第二名举起来抛上天空，又高高跌落于人群里。

第二名脸色兴奋得通红，显然没想到自己能拿到小组第二，有进入决赛的资格。

“好棒！”

“真厉害呀！”

“给我们班争气了！”

“……”

段琳对比赛结束第二名那边的景象津津有味。

抛过几次，第二名头晕目眩地被众人放下来，立刻有许多人给他送上毛巾擦汗和水解渴。

还有一个姑娘从人群里窜出，也不管周遭的目光，直接拦住第二名的脖颈送上香吻。

人群里爆发出嘘声，还有小声的不屑和羡慕。

段琳看得心神一荡，视线不由自主落在老板娘身上。

贺清语的唇型红润饱满，像雪山上珍稀的宝石，浑然天成，不需要刻意添上颜色。

她看得着迷，心里头划过奇异的想法，不知道老板娘的唇亲起来是什么味道？

大约很甜吧？

目光停留得太久，惹得贺清语垂眸与她对视，“在看什么？”

“看你！”段琳脱口而出，说完后有些羞涩，移开眼神。

贺清语没有回音，沉默得太久。

段琳偷偷抬起眼，接触到贺清语诧异的眼神和几分薄怒的脸后，反而镇定自若起来。老板娘不可能当着全校的面掏鞭子对她动手，她现在一点也不需要顾虑其他。

贺清语气息散乱，胸膛微微起伏，转头看不远处的跳高赛场。

泡泡揶揄段琳，“还以为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早就对清语姐姐的美貌免疫，居然和我们一样时常沉迷美色呀。”

“小语的脸，一辈子也看不腻。”段琳说得是真心话，初见老板娘的那一眼，让她有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从此，其他人再也入不了她的眼。

段琳不懂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很想靠近贺清语，了解她所有不为人知的一面，然后只对她展现。

看台上有领导举着话筒发言，“请高二组参加女子1500米长跑的同学到起点集合……”

宋榛子背身让泡泡检查她的号码牌，顺便用别针加固。

段琳瞅瞅贺清语，又瞅瞅宋榛子，装作不经意发言：“榛子，一个人跑步会害怕吗？记得你很恐高。”

宋榛子愣住，恐高和跑步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为什么还在段琳脸上看到期待她说害怕的情绪？

她试探回应：“害怕。”

段琳迅速接上，“就知道你会害怕！别担心，我会在跑道内侧陪你一起跑。”

略过心头的怪异感，宋榛子感动极了，“谢谢你。”

这是她在新班级，除泡泡之外收获的第一份温暖，整颗心如同包裹在温水中，窝心的舒服。

宋榛子笑着小跑到起点，她不是孤单一人，她也有朋友陪跑！

段琳的步伐就慢吞吞许多，怅然道：“好羡慕刚才的第二名。”

此刻宋榛子泡泡都已走远，贺清语知道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刚才第二名那边的盛况，她也有看见。

段琳也想要相同的待遇吗？

贺清语回想第二名下场后的经历，倏然想到她无法接受的事情，眉心狂跳。“你想要我亲你？！”

段琳没想到贺清语的思维如此发散，她都不忍心否认。

“我没这么想，但老板娘想的话我很乐意。”

她的荤话技能初步上线。

“想都不要想。”贺清语的声音很冷。

“贺清语，”段琳突然郑重其事叫她的大名，“都一起睡这么久了，亲一口不算难事吧？”

段琳比她高半个头，说这话时靠得有些近，嘴巴在距离贺清语耳朵一寸左右的地方，呼出的气息直接喷洒在耳尖。

贺清语往后躲，“不行，亲吻是恋人之间才能做的事，我和你不是。”

她不记得这个理论是谁教她的，但是观念已深深刻入她的心里。

没人教过段琳恋人是什么意思，但听见贺清语否认莫名的不舒服。

广播里说女子长跑比赛即将开始，最后倒计时十秒钟。

段琳只来得及和贺清语匆匆交代，“我想喝好喝的饮料。”

栀子花盆被托在手心，贺清语目送段琳奔向跑道，心头迷茫。

只是买水的话，还挺简单，但好像买水就打破了某种禁锢一样。

贺清语有预感，一旦她去超市买来饮料，她和段琳纯洁债主与欠债者的关系会发生改变。

从昨天徐信然坠楼后一直保持沉默的花妖浮在半空，用近乎透明的手臂触碰贺清语额头，“清语，你在想段琳小姐姐吗？”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花妖已经知晓两人的姓名和相识经历。

贺清语醒过神，面对关切看她的花妖，突然间有了倾诉欲。“嗯，段琳是我遇到过最好的人类，我…一点也不排斥她。”

“我遇到的人类不多，除了徐信然，个个顶好。”

贺清语慌乱捂嘴，“对不起勾起你的伤心事。”

“没关系的。”花妖摇头，“他早就是我生命中的局外人。”

“不只是段琳小姐姐，我也想被清语亲。”花妖抖抖本体花瓣。

她的神识从宋榛子饲养的栀子花中撤出，重回枯井中的本体里。段琳特意为它买来新花盆栽种，泡泡宋榛子看见了也只以为她是从学校花丛里采来饲养的。

贺清语心里那点纠结被花妖说散，她捏紧口袋里的钱，坚定走向商店。

操场和商店之间隔着跑道，此刻跑道被用做比赛场地，除了参加比赛的学生，没人在跑道上穿过。

贺清语停驻在操场最边缘，和商店只相隔几十米。

此刻她面前的跑道空旷，无人经过，最近的参赛选手距离跑道还有一段距离，贺清语想要去商店，这是最好的时机。

她不再犹豫，以正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穿过跑道，身影只在商店旁观赛的人群视线里停留半秒消失。

进入商店之前，她鬼使神差望向跑道，恰好与陪跑的段琳遥遥打个照面，段琳看到她很开心，看清她所处的位置后更是用力绽放笑容。

贺清语心虚转身，商店里顾客不多，一眼望去不过十来个人，大抵都是在观赛。

贺清语径直走向摆放饮料的货架，货架上商品琳琅满目，雪碧、果粒橙、美年达、椰汁、清茶、炭烧奶茶……

段琳说她要喝好喝的饮料。

贺清语在尘世生活多年，货架上的饮品她几乎都尝过，要说好喝的实在太多。难分伯仲，可其中滋味最特别的嘛——她毫不犹豫选中薄荷味汽水，想象段琳第一次尝试会有的表情，噗嗤笑出声。

心情颇好地动用小金库结账，和许多人一样守在终点，准备迎接段琳。

花妖扑棱翅膀给贺清语送来微风，“段琳说你能消除我对徐信然的记忆，重新开始妖生是真的吗？近来感觉修炼到达瓶颈，可每次想闯破瓶颈提升修为，徐信然第一次直播说的话都会再次响彻在耳边，让我无心冲关。”

短期内频繁使用血脉力量，让贺清语感到疲惫，这种疲惫不止是心灵，四肢百骸都传出深深的虚弱感。

本想等到退学后带花妖去宠物店，等到精力恢复少许再清除花妖记忆。

但她又很难理解花妖的急切，谁也受不了恶心的人天天晃悠。

提起精神抽走花妖关于徐信然的记忆，做完这一切她身躯里的妖力流失不少，差点支撑不住她继续化形。

清除记忆的花妖变得活泼许多，不再愁眉苦脸，将自己作为靠背倚在贺清语身边。

贺清语不至于当众摔倒，从未有过的疲累让她回想先辈留在血脉里的告诫：

上古稀缺血脉固然强大，能号令驯服万兽，但也有致命弱点。每一位继承稀缺血脉的传人都无法活过300岁，这是天道对血脉定下的规则，也称作诅咒。

她今年210岁，距离300岁还剩90年，先辈发作的年岁不准，但果真无一活过300岁。

她这副样子，多半是天道对她发难了。

身边的喧闹声突然变大，有人跳起来尖叫，与身边人击掌。

贺清语回过神，原来比赛进行到白热化阶段，七名选手在最后半圈发力，角逐第一名。

宋榛子身体娇小，腿也比同组对手短了一截，无甚优势，竟然在最后一程脚下生风拿了第一名。

撞倒终点线时卸下所有力气软倒在伸开双臂打算接她的泡泡怀里。

段琳见状，有样学样往贺清语怀里扑。

贺清语手举着可乐全无准备，被段琳撞得踉跄，牙齿嗑在段琳鼻头。

不痛，反而温温软软的，让段琳贪恋。

她故意赖上片刻，直起身子，抽走贺清语手里的可乐，摇晃两下拧开瓶盖，“给我买的么？看起来很好喝。”

“别晃，”贺清语来不及提醒她。

翻滚的汽水喷了段琳一脑门，褐色的汁水从额发一直往下流淌，经过嘴唇时，段琳伸舌舔了舔。

甜丝丝的，还有些清凉，嘴巴里有气泡在跳动。

像有几十个小人在旋转跳跃，很带劲。

“好喝。”她称赞道。

贺清语被段琳的狼狈样惊呆了，她没想到段琳还有这样傻气的一面。

看到这一幕，宋榛子在泡泡怀里平复过速的心跳，忧心提议：“衣服都脏了，回宿舍换件衣服洗洗脸吧。”

段琳抵抵后牙槽，饶有兴味道：“也好。”

回到宿舍，段琳装模作样打开衣柜换上干净衣服，又当着贺清语的面在水龙头下冲个快速头。

水珠湿淋淋滴在地上，在脚边形成一圈水渍，她也不在意，用毛巾随意擦拭头发。“和泡泡宋榛子道个别就离开十六中吧。”

贺清语盯着她，不知在想什么，脸颊飘红。

段琳一步一步，慢动作回放似的，停在她面前，作势绕过她打开宿舍门。

还没触到门，一个潮湿的吻印在她湿润的侧脸，把落到一半的水珠也吮了去。

耳畔穿过少女硬邦邦的声调，“你要的亲吻和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