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我知道今天晚上难为你了，但当时那种情况你也看到了，你拒绝菠萝台高层虽然委婉，也够坚决的，人家才退而求其次让你陪喝酒，你要是连喝酒都不愿意，就彻底把菠萝台得罪了。你说我们现在得罪得起吗？”欢腾娱乐的经纪人谭柏坐在车后排，拍了拍身旁的章斐然。

章斐然正将脑袋抵在前排椅背上耷拉着，没吭声。

“我知道你酒量不行，平时为了保护嗓子也不喝酒，今天晚上我也是想保你的，我帮你挡了多少次酒，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吧？但没用啊！人家领导非得看你喝啊！”谭柏拿起杯子拧开，又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还难受不？想不想吐？再喝点水？”

章斐然还是没搭理他。

谭柏这才埋头去看了看他：“睡着了？”

好像真睡着了。谭柏把杯子放下，双手去扳他的脑袋和肩膀：“别这么睡，脖子不累吗？”

章斐然半睁开眼看看他，眼神空洞迷蒙，随即又闭上眼睛往车门那边倒，头枕在车门内拉锁旁边，半仰着脸含含糊糊应了一声“知道了”就又睡过去了。

开着车的助理戴文宇从后视镜看了看后面，说：“今天醉得够厉害的。”

“还算有进步，以前是滴酒不沾，饭局能推就推，现在好歹为了自己的事儿能放下身段了。”谭柏想把章斐然扶起来，一把没弄动，干脆拽过自己的外套给他搭在了身上，“今天晚上他喝酒挺拼的，我还真没想到。”

“不拼不行啊，是要挽救自己形象和口碑的大事情嘛。”

谭柏唔了一声，望着身旁熟睡的章斐然，沉默了。

这孩子真就天生一副好皮囊，现在烂醉的样子也好看，一脸酡红却更显得皮肤白皙中透着粉艳，长睫毛微颤着更有些让人怜惜的味道。连谭柏这种钢铁直男都有点挪不开眼光，忽然也能理解那些对他没安好心的人了。

何况他还不是空有一副好皮囊。

章斐然大概是他带过的最全面也最有前途的艺人了。

首先学历上就秒杀娱乐圈一大片，国内最顶尖的音乐学府**音乐学院作曲系大四学生，已经保研，在学校是公认的学霸。因此公司为他立的人设也是学霸人设。

在他所在的1758男团里，他无论哪方面的业务都是全团最佳。唱功最好，被很多人误以为是声乐专业出身。舞艺最棒，从小学街舞，十多年的功力让他能驾驭各种风格的舞蹈。创作能力更不必说，可以自己编舞，自己作曲编曲更是不在话下。还会多种乐器……再加上那颜值、那身材、那时尚感，怎么看都是绝对C位的配置，但他又很低调，不张扬，年龄又是全团最小，每次都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哥哥们身旁。

就算每次都站最边上，他也总是最受瞩目的那一个。他们男团接的各种代言，其实大多都是冲着章斐然一个人来的，最终都被他们忽悠成了组合代言。

这种自身很优秀，话不多却懂事的艺人，很受公司的喜爱，也很受经纪人和队友的喜欢。因此尽管他一直以来都不愿意参加各种大佬的饭局，不愿意陪酒，公司和哥哥们也都愿意挡在他前面。

谭柏也一度以为他是自己带过的最完美的艺人，渐渐却发现了他的不完美。

他接受采访时有过数次口误，如曾将他们乘坐的MPV说成了MTV，也曾BTV和TVB傻傻分不清，但谁没个口误的时候？大家只是将这当成无伤大雅的小笑话，一笑而过。

后来他又有两三次将1758男团代言的超动能运动功能饮料说成了超能动，引起了品牌方的不满，这才让公司重视起了他口误的问题，他也一再保证以后多注意。

没多久，他将“通货膨胀”说成了“通胀膨货”，尽管立马就道了歉，说一时紧张说秃噜嘴了，但这显然没有说服力，网友们都认定他是压根就没明白通货是什么意思，学霸人设因此被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而真正让他学霸人设轰然坍塌的，还是前几天那个被全网嘲到地心的“蠕”米鸡。当时1758男团参加一档综艺节目，要考验他们队友之间的默契度，传着话筒回答不同的问题，轮到章斐然时，问题是“奚祁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他当然是知道的，但话筒一传到他手里他就懵，半天答不上来，老三奚祁看不过去，偷偷地将自己写在白板上的答案翻给他看了，而他照着上面糯米鸡三个字，脱口而出“蠕米鸡”……

斐然成章蠕米鸡成了娱乐圈近期最大的笑话。这就是他伪学霸的实锤啊，捶得公司都不知道该怎么为他辩解。谭柏气急败坏地指着他骂：“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回事！你要真不是学霸或者真不认识那个糯米的糯字也就算了，咱就躺平了任人嘲，可问题是你真的是学霸啊，说你是学神都不过分！你平时也认得那个糯字和蠕字都怎么写啊！可你怎么……我都不知道你那些口误都是怎么出来的？”

这之后章斐然在家把自己关了好几天。

在这几天里，谭柏还在为他的事四处奔走。

学霸人设是崩了，后续的资源绝不能崩啊。帝都台在筹备一档新节目，是关于人文地理类的知识竞赛+闯关游戏的模式，在考虑明星人选的时候首先考虑的是那些知识渊博，有真才实学的圈内人，但这样的明星可能话题度不高，流量不够，因此还需要一个流量艺人作为补充。

章斐然本来是最合适的人选，节目组和公司本来都谈得差不多只差一纸合同了，章斐然这接连的“通胀膨货”和“蠕米鸡”成功地吓退了对方。

被婉拒之后，谭柏不甘心地找到帝都台的节目组，坚称章斐然是真学霸，还说他入圈之前曾参加过菠萝台那档最有名的知识竞赛类节目，还拿了年度总冠军，只是因为当年节目还没来得及播出，就爆出了主持人的性qin丑闻。主持人被封杀，原本录制好的节目不能播出，只能重录，但那时候章斐然已经出道加入了1758男团，正在参加音乐类选秀，无法重录，这才导致他这一重量级的获奖经历无人知晓。

帝都台将信将疑，说只要能看到章斐然当年参加那档节目的视频，就能再拍板要他。

谭柏当然也希望那些视频能重见天日，但菠萝台那档节目的主创班子已经换了一茬，新班子懒得费劲去找原来尘封起来的无用视频档案，一再推脱。

辗转找到菠萝台一个高层，想至上而下解决问题，高层提出要跟章斐然吃顿饭交流交流。

谭柏把关在家里的章斐然拉出来一再交代：“如果那高层真的提出太过分的要求，你可以拒绝，但别把人得罪了，其他不太过分的要求你就尽量满足吧。”

快进会所包间的时候，章斐然突然跟谭柏说：“谭哥，我在家想了好几天，我好像知道我为什么会犯那些低级失误了。”

“为什么？”

“你们来了……”菠萝台那高层领导正好在此时出现在包间门口，让他们的对话没再继续下去。

果然如他们所料，菠萝台高层没多久就流露出了那种意思，被婉拒之后面露不悦却又不便发作，只是用手指敲着桌子说：“你们给多大的好处我办多大的事儿，这两年半以前废置不用的视频我也没法插手太多，这样吧，你陪我喝酒喝尽兴了，我可以亲自给帝都台那边的节目组打电话，证实你章斐然确实参加过我们台这个节目，确实拿过冠军。视频就算了吧，懒得劳心费力去找了。”

……

“回家给他醒醒酒，明天让他好好休息调整一天，别影响后天的晚会。”谭柏看着醉得人事不省的章斐然，跟他的助理戴文宇交代着。

“好嘞。”

章斐然这场宿醉后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期间母亲和戴文宇都给他打过电话，他都是迷迷糊糊接完电话继续睡。

真正让他清醒的是经纪人谭柏打来的电话：“菠萝台那领导说他已经给帝都台打电话了，对方说会认真考虑的。”

“还是没给准信儿是吧”章斐然揉着太阳穴下了床。

“嗯，但听那意思应该有戏，我会跟进的。”谭柏说完又问，“酒醒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头还疼，那酒后劲儿也太足了。”章斐然看着床边的凉白开和母亲留的纸条，端起杯子连灌了好几大口，说，“再睡一觉估计就没事儿了。”

“你昨天说，你知道你犯那些低级失误的原因了？”谭柏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嗯，我这几天把我犯那些错误的视频来来回回地看，发现说错话的时候都是我手持话筒接受采访的时候。”

“切！这还能有什么必然联系？”谭柏不以为然，“你是个艺人，哪次没有拿话筒？要是一拿话筒就不会说话了，还混什么娱乐圈？”

“我之前也没注意过这个问题，但现在回头看那些视频，确实是这样，戴耳麦说话或者接受采访没问题，或者是他们四个拿着话筒，我只在旁边说说话也行，或者我自己手拿话筒唱歌也很正常，就是话筒在我自己手里，接受采访的时候就不行……”章斐然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床上，准备换衣服。

谭柏的声音似乎也严肃起来了：“你只看了你说错话的这几个视频？要不要把能找到的拿着话筒接受采访的视频都翻出来看看？”

“都翻出来看了，手拿话筒接受采访的时候，就算没说错话，那也是结结巴巴磕磕绊绊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谭柏不解。

“就是一拿着话筒接受采访就紧张……”

“我是问为什么会紧张？而且会紧张到这种地步？”

章斐然换衣服的手猛地一顿，好几秒之后再扣上睡衣扣子：“可能……是以前的一些事情造成了我这种莫名其妙的心理障碍，但我之前没有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