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斐然没考虑太长时间：“五个人一起，签组合约，可以吗？”

男人有些意外：“你确定？”

“嗯，确定。”

男人唔了一声：“行，我了解你的意愿了，但我的初衷是找你一个人，你现在给我拉来了一个团，虽然我掏出的钱是一样多的，看起来只是你亏了，我不亏，但我还是不爽，我凭什么要捧几个我不想捧的人？”

“可我们是一个整体。”

“是吗？”男人轻笑一声，“1758是一个整体没错，但他们有没有把你算在这个整体里面？据我所知，你已经被他们排挤了不是吗？”

“不算是排挤，只是我本来就不那么合群而已。”章斐然说。

心里还是有点发酸。1758五个人年龄相仿，他是最小的那个，即便他平时比较沉默寡言，但他一直以来还是团里最受宠的。现在拖累了队友那么多次，他不求再成为团宠，只希望还能重新融入。

“这么为他们考虑，他们知道吗？领情吗？你何必？”

他垂眸笑笑：“错是我自己犯下的，总该要弥补吧。”

“可我只想看到海报上你一个人清清爽爽的样子，不想看到五个人在海报上挤成一团，而且你还委委屈屈站不了C位，就让你一枝独秀不好吗”

章斐然无意识地捏着自己手上的指关节，将每一个指关节都捏了个遍之后，他跟男人表态：“如果您同意跟我们签组合约，您那个，与众不同的趣味，我可以多满足您。”

男人来了兴趣：“先来十次？要是能让我满意的话，代言肯定给你们，另外也不会亏待你的。我这个人向来公私分明，公司代言上加价肯定是不可能，但我个人可以私底下多给你一些报酬，这是给你个人的啊，别又拿去充公了。”

章斐然还有些担心：“那个，我还想再确认一下，每次来确定只是需要我拿着话筒接受您的问话就可以了是吧？不会还有别的吧？”

“不是拿着话筒接受我的问话，是你拿着话筒跟我聊天。”男人纠正道。

这不是一样的吗？

“行，只要您同意组合约就行，别的都好说。”不就是拿着话筒紧张混乱语无伦次吗？当众出丑都那么多次了，现在只在一个私密的空间对着一个人出丑还有什么好怕的？

男人也显得心情大好：“成交。那现在就请拿起话筒，开始你的表演。”

章斐然拿起餐桌上的无线话筒放到嘴边，就条件反射般开始紧张，而且，似乎比平时在舞台直播或者录节目时还要紧张。

脑子里混沌一片，耳旁也嗡嗡作响，听着男人的声音也是时远时近。

男人先是简单问了他一些问题，诸如什么时候出道的啊，为什么不自己当唱作歌手而要从男团出道等等，然后突然说：“这么久了你还没问我是谁呢？”

“您是我的……甲方老板。”只知道他是甲方，这就够了。

男人不满意：“你不知道我姓甚名谁，问都不问？”

“您也……您也没说啊……那您……贵姓？”章斐然也不知道自己慌什么，慌得说话都结巴了。

“我姓凌，凌寒，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的凌寒，这应该是你小学一年级就学过的古诗吧。”

“知道，知道。”

“那你应该叫我什么？”

章斐然愣住了。

对面那人刚刚才说了他叫什么，他怎么转头就给忘了？只记得那名字跟一首诗有关。

努力想是哪首诗，终于想起来了，是那首《梅花》。

他回答道：“叫您梅总。”

里面的凌寒忍不住扶额，他要是普通话不标准，岂不是要叫他“没种”？

“我说了我是没什么文化的暴发户，你叫我老板就行。还有，我姓凌，不姓梅。”

“好的，梅老板。”

“梅老板”认命地叹口气，决定不再纠结称呼问题，换了个话题：“我听说你从小就在学街舞是吧？所以你们团里五个人，虽然你看着最瘦，但其实是最有肌肉的，是吗？”

“嗯？……嗯。”章斐然迷迷糊糊下意识地应道，“好像……是吧。”

“那么，介意让我欣赏一下吗？比如漂亮的腹肌。”

他说的话其实章斐然每个字都听清了，但连在一起他就迷迷糊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好像跟之前的约定不一样？

不是说只需要拿着话筒聊聊天吗？聊到要脱衣服？

但如果只是脱掉上衣倒也没什么，他们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还主动爆掉过上衣，让台下的粉丝们血脉贲张尖叫连连。

只要男人只是隔着玻璃看，不来动手动脚，他就能忍。

这其实就是一转眼就能想明白的事儿，但拿着话筒的章斐然反应迟钝，愣是快一分钟了才理清楚。

“哦，行……”

想的是要整个脱掉上衣，但因为手里的话筒还没放下，他拿话筒的那只手只能腾出两根手指去拽衣服，有些慌乱地先脱掉了一只袖子。

还知道自己是要展示肌肉的，他鬼使神差地屈起光着的那条手臂看了看自己的肱二头肌，自己倒也对近段时间的健身成果比较满意：“看，我的腹肌。”

“噗——”里面的男人先是喷了，继而像是被水呛到，一边咳一边笑，直至上气不接下气，“小朋友你怎么这么可爱，你是要笑死我……”

章斐然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可他刚才说了什么？

让他展示肌肉嘛，他展示了啊，可对方怎么就突然笑成了这样？

好不容易才从不会思考的脑子里慢慢提炼出来刚才那一幕，对方要看他的腹肌，他屈起肱二头肌给对方展示，还一脸骄傲“看，我的腹肌”？

就算只有一个人看到听到这笑话，他也觉得无地自容，可现在又能做什么呢？再手忙脚乱彻底脱掉上衣，展示真正的腹肌？

尬了半晌，他只能讪讪地笑了笑：“肱二头肌……也是肌。”

男人渐停的笑声再次响起，再度停不下来。

章斐然索性什么都不再说，任由他笑个够。

却突然听到男人止住笑很认真地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这样？”

“啊？什么？”

“你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平时说话非常正常，为什么多了一个话筒就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章斐然或许本来很明白为什么，但现在却完全恍惚了，脑子里是一道道白光，随即又闪过各种碎片一样的画面：父亲，挂在他父亲身上叫着爸爸的小女孩，倒在血泊里的穿着婚纱的女孩，滴血的刀尖，拿着刀的狰狞的脸，握着话筒惊恐而不知所措的年幼的他，将他重重包围的尖叫和哭喊……

他不知道此刻握着话筒的他都说了些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挥之不去的哭喊声之中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算了，把话筒放下吧。”

他无动于衷。

直至又听到一句“让你把话筒放下”，他才从那些碎片一样的记忆中抽离出来。

“哦，好的。”

他将话筒放在桌上，整个人终于慢慢清醒了一些，这才看向玻璃的方向，等着里面的男人继续说话。

那人却说了一句让他意想不到的话：“今天先这样吧。”

章斐然听不出这话的喜怒，试探着问：“我今天的表现，还让您满意吗？”

“满意满意，就冲那个‘看我的腹肌’就非常满意了。”明显带笑的声音，“你可以走了。下次……下周五上午可以吗？”

“目前来看是可以的。”章斐然回答，“如果安排了通告我提前告诉您，那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梅老板再见。”

凌寒隔着玻璃看着章斐然开门离去，想起那个“看我的腹肌”又没忍住笑出声来。

一方面有些意犹未尽，一方面又不忍心继续折磨他。

他哪儿有什么喜欢看人出丑的恶趣味？

只不过是因为章斐然那次的口误帮他的享动饮料大幅度提高了销量，又狠狠挫了超动能的锐气。

只不过是因为听说章斐然在1758成了团嫌。

只不过想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内多给他一些资源，但又不能太明目张胆。

还不过是因为之前就知道了章斐然的所有口误都来自一只话筒，所以想试着以毒攻毒，帮他摆脱这个困扰。

不就是一手持话筒就紧张吗？那他就多让他手持话筒，强化他这种紧张情绪，紧张到极致或许就过了这个坎儿了。

怕什么就强化训练什么。

就像他小时候晕车，哪怕半小时的车程也会吐得昏天黑地。

后来父母带他自驾回外婆老家，两千多公里的路，愣是故意不做停留，父母和司机轮流开车不休息。

整整两天，除了在服务区吃饭、上卫生间，除了中途下高速在酒店住了一夜，他所有的时间都是在车的后排度过的。

反而一点儿都没晕车。

而且从那以后再也不晕车了。

现在他也是希望，多让章斐然在密闭的场所手持话筒进行训练，故意提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他要是连这都能应付下来，大概以后就会好了吧？

他今天记不住他的姓名，这倒如他所愿。

他紧张之余随随便便一个举动一句话，就能让他捧腹大笑。

好笑之余又有些心疼，尤其是在追问他为什么会这样时他那茫然得有些痛苦的样子又让他于心不忍，这才提前结束了今天的计划。

还真的很期待跟他的下一次呢，可自己最近行程安排太满，只有下周五能有整个半天的闲暇时间了。

希望下周五快点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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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的章斐然也没闲着。谭柏降低出场费也给1758接下了两个商演活动，不至于让他们没有通告。其余的时间，他正好可以静下心来写歌，已经完成好几首歌的作曲了。

周四下午，他们要去拍《风尚男士》的万圣节专题，章斐然提前准备好了自己的化妆品。

他是敏感性肤质，随便抹点护肤品都会过敏，何况这次还要化吸血鬼浓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