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戴文宇的房间号是627，在章斐然对面，当然也是走廊尽头的房间。

重新走进酒店大堂，他们去前台想换两个房间，却被告知房间已满。

“升级高级套房也可以，我们加钱。”

“不好意思啊先生，是酒店所有房间全满了。”

两人进电梯的时候，戴文宇满不在乎地跟章斐然说：“本来也不用换，我们以前经常住走廊尽头的房间，不也没什么事儿吗就算真有那什么，说不定你阳气重人家还不敢出来呢，谁怕谁还说不准呢。”

“你还不如不说话呢。”

“你要是真害怕，我跟你挤一个房间吧。”戴文宇说。

“那还是算了。”他们的都是大床房，不是标准间，他很难想象自己要跟助理同床的画面。

这次回房间的时候，他也学着高漫云的样子，先敲了三下门，还对里面说了一声“对不起”。

戴文宇站对面冲他乐：“第一次进门之前都没敲，现在敲也晚了吧。”

章斐然回头对他咬牙切齿：“你今天怎么专挑我不想听的话来说？”

戴文宇嘿嘿笑着：“我错了我闭嘴。”

进了房间，章斐然瘫在床上，给“墙角数枝梅”发了一条微信：“凌哥，你住几层？几号房间？”

凌寒很快回道：“520.”

章斐然没来由地觉得自己像是被表白了一样，脸上有点热，回道：“高漫云老师住你头顶上，620.”

“那你呢？”

“我住628.”

对方哦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了。

章斐然也不知道自己该继续说什么，回想一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先问凌寒住哪个房间。他又不会去他房间找他聊天，也不可能提出要跟他换房，那他鬼使神差给他发哪门子微信？

洗完澡见凌寒没有继续给他发微信，他也就在手机上胡乱刷了刷新闻和微博，忽然想起高漫云的话，他又在搜索框里输入了“酒店灵异注意事项”。

搜出来的结果让他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关键是网上所提到的进房间后第一时间要做的事儿他一件也没做过，现在再做又似乎太晚。

真特么的，干嘛要手贱去搜这些东西？

章斐然暗骂了自己一句，又默默地念叨着“我是唯物主义者，我不相信那些存在”。

但无论如何，他是不敢再查相关的东西了。下床去包里翻出了计算器，又翻出微信里一个对话框，找出了其中一个财务报表，对照着开始算账。

他母亲是搞艺术培训的，在帝都有很多校区。在他14岁那年，母亲就开始教他如何经营和管理艺术培训中心，更是在他初中毕业那年，就真的让他试着负责其中一个校区。

转眼他接手这个校区就已经六七年了，他们的团队很专业，又尽职尽责，校区一直有条不紊地运转着。他只需要每个月看看报表，时不时转转校区，抽查抽查，任务相对轻松。

但有时候查看报表的时候他需要抽出部分数据核算一下，又不习惯用手机计算器，因此他包里必备一个计算器。

算着算着，困意就袭来了，他把计算器、手机、草稿纸和笔胡乱地往床头柜上一推，裹了被子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

凌家别墅里还灯火通明，凌寒身着录制节目时的运动服，坐在大书房里开着会，既是家庭会议，也是集团董事会。

他本来都住进酒店520房间了，还没来得及洗澡换衣服，就被一个电话叫回了家。

因为母亲凌云意此时难得的头脑清晰，母子俩先促膝谈了很久，紧接着姐姐回家三人又一起聊了片刻，随后凌云意主动叫来了她的兄弟姐妹等人，也就是凌云集团的一众高管。

凌云意自脑中风之后还是第一次能这么口齿清晰字正腔圆地说话：“这段时间多亏了大家了，也谢谢儿子能回来主持大局稳住局面，这个代董事长当得非常成功啊。我想趁着我今天状态很好，把集团的交接工作做好。”

众人都洗耳恭听，但心里也大概有数了，不就是要把指挥棒交给儿子凌寒吗？

“刚才我跟小寒还有筱晓都商量好了，都觉得这么多年来凌云集团能一直稳步发展，他孙叔叔功不可没，所以我决定，我自愿将我所持有的全部公司股权对应的表决权及投票权独家、无偿且不可撤销地全部委托给孙荣辉先生行使。”凌云意一字一顿说得很慢，但表达得明白无误。

众人大惊，齐齐将目光射向那个叫孙荣辉的男人，随即又看向凌寒，以及凌寒身旁的——覃筱晓。

凌云意后半句那个表达比较书面化，也很绕口，但一言概之就是她不是要让儿子凌寒接班，也不是要让女儿覃筱晓继承公司，而是要将大权交给那个叫孙荣辉的男人。

往年轻了说，孙荣辉是凌云意的男朋友，往老了说，就是她的老伴。

没有领结婚证那种。

“小寒？”大舅先朝着凌寒发了话，“你没意见？”

“没意见啊。”凌寒本来有点累，正懒懒散散在椅背上靠着，此时被点名了也坐直了身子，说，“这么多年来，谢谢大舅小舅大姨二姨，不然凌云集团不会有今天这样的规模，但我更感谢孙叔叔，里里外外撑起了凌家，撑起了凌云集团。做这样的决定，也是我和我妈、我姐共同的意思，我们相信孙叔叔能带领凌云集团更上一层楼。”

“可你和筱晓有多亏你知道吗？”小舅也非常不理解。

“不亏啊。”回答这话的是覃筱晓，“我和小寒都有自己的事业。”

言下之意并不稀罕继承这份家业。

“不亏。”凌寒也淡然笑了笑，半开玩笑道，“万一我以后觉得亏了，还可以用我自己的公司去并购凌云集团啊。”

凌云集团是个家族企业，是凌云意一手创办起来的以饮料、调味料产品为主的快消品公司。公司有了一定规模之后，丈夫覃旭东也辞去公职加入了公司。

两人结婚时就有约定，想要两个孩子，不管是儿是女，都老大随父姓，老二随母姓，因此女儿姓覃，儿子姓凌。

但就在凌寒出生那一年，覃旭东车祸去世。凌云意伤心了好几年，即便后来认识了孙荣辉，两人行夫妻之实，却始终没有步入婚姻殿堂。

因为有算命大师很多年前就说过凌云意克夫，后来丈夫果然就英年早逝，她哪里还敢再结？

孙荣辉和凌云意在一起也二十多年了，一直全身心地为凌云集团工作，且确实是一个颇有领导能力、也有使命感和责任心、还很得下属信任和尊敬的人。

前些日子凌云意突然脑中风，虽然送医及时很快脱离了危险，但当时的她已经完全不适合再做任何决策性的工作，只能在家静养。

公司一时间群龙无首，虽然孙荣辉和凌寒的两位舅舅两位姨妈都能管好自己所负责的领域，但总归要推出一位能主持大局的人。

何况，一把手不能再继续领导公司，凌寒的两位舅舅两位姨妈都暗存了上位的心思，内部的派系斗争已经有了苗头。

凌寒当时都顾不上自己在海外的公司，匆匆赶回来担任了代理董事长。

现在要将大权交给孙荣辉，也是凌云意经过深思熟虑的。

一是按孙荣辉这么多年对公司的贡献，这是他应得的。

二是他们是快消品生产和销售的公司，工作繁琐，流程和环节众多，利润率也低，确实不是女儿覃筱晓和儿子凌寒愿意做的。比如，同样是赚五个亿，在凌云集团需要从上至下都忙得吭哧吭哧不可开交，但覃筱晓和凌寒可能轻轻松松就赚到手了。如果勉强他们继承公司，他们势必会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凌云集团上，反而更耽误他们去赚更多的钱。

三是她不愿意将大权交给自己的兄弟姐妹，因为无论交给谁，另外几个都不会服气，到时候内讧不断反而不利于公司的发展，但若交给孙荣辉，他们顶多觉得难以理解，却也无话可说。

凌云意一副要结束会议的架势：“那就这样，我明天就会将书面辞职报告递交给董事会，而且，根据《公司法》《公司章程》等有关规定，我的辞职不会导致公司董事会成员人数低于法定最低人数，不会对公司董事会运作、日常经营管理产生重大影响，我的辞职报告将于送达董事会之日起生效。”

换言之，管她那些兄弟姐妹同不同意，只要她自己要辞去董事长一职，就会即刻生效。

凌寒那两位舅舅两位姨妈面面相觑，合着他们暗地里争了这么久，到头来全都是输家？

***********

半夜，章斐然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惊醒。

谁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他随手抓起离得最近的手机，不是这个手机在响。

又去找另外一个手机，也不是。

可这房间里不会再有别的手机了，也没有闹钟啊！

一眼瞥到手机上的时间，他一个激灵吓清醒了。

此时正好是午夜零点零分！

传说中最容易出现灵异事件的时间！

章斐然一瞬间觉得头皮发麻，而且那诡异的铃声还在响着，声音的来源就在床头！

床头柜里？床底下？床缝里？

他正要给自己壮壮胆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铃声又停止了，房间里一片死寂。

不响了正好，免得他不敢去找声音的来源。

但这下他是不太敢一个人睡了，拍了拍还在扑通乱跳的小心脏，他点开跟戴文宇的微信对话页面，直接拨了语音通话。

很快就通了，传来一声睡意朦胧的“喂”。

“哥！过来陪我睡觉吧！”他脱口而出，也不怕被戴文宇嘲笑了。

那边安静了一瞬：“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卧槽!

章斐然差点没把手机扔到床底下。

怎么是凌寒的声音？

再定睛一看对话框，可不就是跟“墙角数枝梅”的页面吗？

完了完了完了，自己究竟是什么笨蛋玩意儿，竟然大半夜一个语音打给凌寒，让他来陪他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