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娜和她的经纪人来医院本来就是做给媒体看的，双方在章斐然待着的休息室里不咸不淡地尬聊了一阵。

那位姓张的经纪人还不时地对一旁的凌寒瞟几眼。

凌寒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他就是坐在旁边不动如山。

章斐然也不希望他出去，有他在，哪怕依然尴尬，他也尴尬得自在些。

可黎娜和她的经纪人并没有因为有外人在就知趣地尽快走人，而是继续没话找话磨磨蹭蹭，似乎非得要待满多长时间才能跟媒体显出他们的诚意。

章斐然又煎熬了一阵，正好母亲方琼心打电话过来关心他的情况，他借着机会跟母亲没完没了地聊天，让那两人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宜久留，这才起身告辞。

他们一走，章斐然就赶紧跟母亲挂了电话，吁了一口气跟凌寒说：“我们也赶紧走吧，本来我也没多大的事儿，被他们这么一弄，搞得我好像病入膏肓了似的。”

“谁病入膏肓了？别瞎用词。”凌寒想起他倒在自己怀里的样子还心有余悸。

“也是，我用词不准确，谁会跟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炒CP？”

凌寒默然一瞬，扶起他说：“那走吧，回家。”

“凌哥你不用扶我，显得我好像还很虚弱的样子。”章斐然有些不自在地笑道，“不过为了感谢你，我请你吃饭吧。”

凌寒眼一瞪：“你请我吃饭？去哪儿吃饭？”

章斐然怔了怔，对他的反应有些惊诧：“当然是随便你选餐厅了，你想去哪儿？”

“你现在还敢在外面餐厅吃饭？”凌寒反问。

“我怎么不能？”章斐然不解，“我这胃痉挛又不是在外面乱吃东西吃出来的，而且现在已经到晚饭时间了啊，我这午饭也没吃，都快饿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凌寒说，“我的意思是，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你病得不轻，这会儿肯定也有好多记者在外面蹲着，等着一会儿跟踪你回去，你要是一出了医院大门就直奔餐厅大鱼大肉，会让记者们以为你之前进医院是装病，是炒作啊。”

章斐然眨巴着眼：“但我饿啊，还不能让我吃饭了？而且我去餐厅吃饭不见得就是大鱼大肉啊。”

“没说不让你吃饭，是说你不能在外面吃饭，只能回家吃。”凌寒问，“我记得你说过你跟你妈妈一起住的，你妈妈在家吧？你让她现在就做饭，你到家就能吃了。”

“我妈不在家，她带着培训中心的孩子去外地比赛去了，中午的高铁，要不她早就奔到医院来了。”

“不在家？那就点外卖吧，你到家，外卖估计也到家了，但外卖用的油都不太好，你少吃，先吃点儿垫垫肚子就行。”凌寒说，“然后也可以让你助理给你熬点儿粥做点儿清淡的小菜……”

“戴哥？他不行他不行！”章斐然道，“他做的菜那叫一个难吃……”

“那我给你做吧。”凌寒接过话茬，“我虽然不敢说我做得有多好吃，但至少不会太难吃。”

“行啊，一般敢说这话的人，都是特别会做菜的。”章斐然欣然应允，又略不安地问他，“不会太麻烦你吧？”

“不会不会，我荣幸之至。”凌寒微笑。

“不过——”章斐然又是一顿，“如果楼下真有狗仔要追到我家楼下的话，肯定也会发现你去了我家……”

“你介意？”凌寒立马追问。

“我当然不介意了，我是怕你介意。”章斐然赶紧表态。

凌寒微一勾唇：“我更不可能介意了。”

一行人出了住院楼，大厅里果然有很多记者，还有不少闻讯赶来的粉丝。

医院出动了不少保安维持秩序，警戒线的两边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记者和粉丝以及围观群众全都拿着手机相机摄像机对着他，咔嚓声连声一片。

这情形不是出现在机场或者活动现场，而是出现在医院里，章斐然有些不能适应，又觉得自己明明病得不严重，却搞出这么大的阵势，有点被动弄虚作假的心虚感，于是全程都埋着头，步履匆匆。

有粉丝跟他大喊着：“美然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他也只敢仓促抬头朝那边羞涩一笑，随后连比个心都是半埋着头的。

但就这么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也足以让粉丝们尖叫连连。

凌寒是走在章斐然后面的，也有人在高喊着他的名字。

他有些恍然，自己不就是参加了一个知识类的比赛吗？怎么搞得也像进圈了似的？

有紧挨着警戒线的粉丝拿着打印好的照片，伸得大老远一直摇晃着，还颇有节奏地不停歇地喊着：“章斐然凌寒！章斐然凌寒！章斐然凌寒……”

章斐然脚下没敢停，凌寒却是忍不住略略一顿，扭头一看那张打印出来的巨大照片竟然是凌寒背着章斐然站在栈道上答题的照片，不由一乐。

这粉丝显然是从预告片截图打印出来的。正片还没播出呢，单这预告片就能让粉丝们嗑他和章斐然的CP嗑得那么上头？

再一看粉丝另一只手还举着签字笔，再没经验，凌寒也知道这是想要签名，微微一笑，向粉丝伸出了手。

粉丝欣喜若狂，赶紧递上签字笔。

因为照片上是他俩的背影，凌寒把自己的名字龙飞凤舞地签在了章斐然的背上。

其余粉丝尖叫着递过来更多的签字笔和照片，凌寒跟他们微微一拱手，大步流星去追前面那人了。

快步追上章斐然的时候，他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在这种喧嚣嘈杂的环境下，他无法在保证他能听到的同时还不被其他人听到，只好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将他圈了过来，凑到他耳边问：“我忘了问了，一会儿我们怎么坐车？是各开各的？还是我坐你的车？或者你坐我的车？”

无论怎么选择，总会被记者拍到。章斐然说：“看你怎么方便吧？如果各开各的，你助理就得陪你耗那么晚，人家也需要早点回去陪家人吧……”

凌寒接过话茬，说：“那我让他下班，我坐你的车吧。”

“行，回头我让戴哥送你回去。”

“不用了。”凌寒笑道，“你担心我的助理加班太晚，你使唤自己的助理就不怕太耽误他的时间？”

章斐然也一愣，不好意思地垂眸一笑。

凌寒又提议：“你助理也折腾一整天了，要不也让他早点回去休息，我坐你的车，我给你当司机。晚上我从你家走的时候，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章斐然觉得前面的建议甚好，但要让他打车回去有点过意不去。

但凌寒在他肩上拍了两下说：“就这么说定了啊。”

见章斐然默许了，凌寒回头叫过齐捷，也跟他耳语道：“我这边没事了，你现在自己打车回去吧，明天一早再来这儿把我我的车开回去。”

他怕齐捷现在开那辆车的话，会让狗仔注意到，他还不想高调炫富。

齐捷点点头，说：“那我走了？”然后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章斐然见凌寒真让助理走了，也跟戴文宇说：“戴哥，你也先打车回去吧，我这儿你不用担心了。”

等他和凌寒一起走向停车场时，自己车旁边停着一辆很低调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轿车。

章斐然不由多看了两眼，认出那辆车之后惊呼道：“卧——槽，阿斯顿马丁的拉贡达？”

“你小点儿声，不怕被媒体拍到你在这儿大呼小叫？”

章斐然四下张望一番，笑道：“没事，离这么大老远，肯定听不见我们说什么。这车在国内太稀罕，还不能让我惊诧一下吗？”

“你对车还挺有研究，知道这车在国内很稀罕？”

“嗯，有一阵挺喜欢研究车的。对这车最初的印象，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丑出天际的老车型，既丑，且贵，当时还觉得，买这车的富翁怕都是脑子有坑或者审美有大问题的，我都替那些车主心疼钱，有那钱买什么不比买这车好……”

凌寒听得眼皮直跳：“老车型是挺丑的，后来的新车型还好。”

章斐然围着那辆拉贡达转了一圈：“后来的车型说实话也挺丑的……”

凌寒心情复杂，赶紧架着他双肩往章斐然车的副驾走：“走吧快上车吧。”

他拉开副驾车门，看着章斐然钻了进去，然后关上车门，转过去坐到了驾驶座。

章斐然问：“你怎么这么着急让我上车啊？”

“怕你饿啊。”

“我都饿过头了。”

“那更得早点回去吃东西。”

章斐然系好安全带还在感慨：“那辆拉贡达起步价得□□百万吧？”

“起步价是八百多万，但那辆车是定制版，定制版的没有低于一千万的。”

“你也挺了解的啊，还一眼看出那车是定制版？”

凌寒面无表情发动了汽车，直视前方：“嗯……我就是你说的那种脑子有坑审美有大问题的人……”

章斐然反应了好几秒之后，笑容凝固，表情尴尬：“那辆车，是你的？”

“嗯，你现在是在心疼我的钱是吧？”

“不是不是！我刚才话没说完你就把我架上车了！我刚才本来想说，后来的车型说实话也挺丑的，但眼前这辆车跟我上次看车展看到的那个新车型还不太一样，这个好看多了，还挺惊艳……”章斐然语速极快地解释着。

凌寒没答腔。

章斐然欲哭无泪，这时候再甩出这样的解释显然太没有说服力，他要是凌寒他也不会相信，但他当时真的是那么想的，只是凌寒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凌哥，我认真的啊，你别不相信我。我就说这辆为什么这么好看，原来是定制版的啊。”

见他还是没有反应，章斐然很想扳着他肩膀使劲晃：“我说的是真的啊你相信我啊啊啊啊啊！”可他正开着车，他怎么敢晃他的肩膀或胳膊？

“你生气了？”章斐然凑近了看他的脸色。

凌寒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又有点绷不住想笑，于是将脸微微转开了一些。

章斐然突然伸手按在了他腿上。

凌寒腿猛地一抖，手上也随之一晃，好不容易稳住了方向盘，他低声却没有怒意地吼了他一句：“你干什么？”

“凌哥，你看我。”他对着凌寒笑得明媚灿烂。

凌寒被这笑容晃了晃心神：“看你什么？”

章斐然又朝他一笑，这次的笑容绽放得更明艳：“看我。”说着还指了指自己脸上。

凌寒心跳加速，却不知道他到底要让他看什么。

“看我笑得好看吗？”

凌寒深吸一口气：“好看。”

“特别好看吗？”

“特别好看。”是真的特别好看。如果说前面那个笑容如春风拂面，如流水绕指，那么刚才这个笑容就是灿若星辰，明若朝阳。

章斐然一拍巴掌：“我也觉得我笑起来很好看，所以凌哥你的审美绝对没问题的，你那辆车真的是挺好看的。”

噗……

凌寒没绷住，笑出声来：“我审美没问题，那就是我脑子有坑？”

章斐然伸手在他头上摸了又摸：“没有没有，亲测你头型很完美，绝对没坑。”

凌寒觉得此时脑子有坑的是章斐然。

他想偏头躲过他的继续乱摸，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好像还在生气的样子，可他又真的受不住章斐然现在这样一会儿按他腿一会儿摸他头，觉得全身都如过电流，忍了几秒之后还是开口道：“好了好了，我又没生气，你好好坐着，别影响我开车。”

“你真不生气了？”章斐然又凑过来，瞪大眼睛看他表情，又是粲然一笑。

又是朗月入怀的感觉。

“求你了，坐好了。”他沉声道。

求你了，别对我放电了，心脏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