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章斐然知道凌寒是怕自己扎着手才把他抱离了地面,但这种抱法更让他担心自己掉下去,嘴上说着“快放我下来,别吧唧把我扔地上了”,手却本能地抓住了凌寒。

他是三角撑的姿势被抱起来的,现在最顺手的就是在凌寒腰上乱抓一气。

“你这样又抓又挠的,我一个抱不稳,你掉到地上的风险更高啊。”

凌寒腰间肌肉紧实,手感无与伦比的好,章斐然忽的觉得指尖酥麻,而且这种酥麻感瞬间就传遍全身,他默默地收回手甩了甩,轻声道:“别闹了,放我下来吧。”

凌寒果真将他放了下来。

章斐然脸上燥热喉咙发干,见桌上有两瓶未打开的矿泉水,毫不客气地伸手拿过一瓶:“我可以喝瓶水吗?”

“当然。”凌寒顺手拿过另外一瓶,拧开瓶盖后递给他,“你怎么拧瓶水都要这么久?”

章斐然接过他那瓶,将自己手中还没拧开的那瓶递给他:“有你在,我就可以手无拧盖之力了。”

凌寒颇有深意地望着他笑了笑:“那以后我天天负责给你拧瓶盖。”

章斐然猛地心虚脸红,仰头只顾着咕咚咕咚喝水。

凌寒看着他喉结越滚越快,自己也忍不住滚了滚喉结,恨不得伸手给他夺下瓶子:“你慢点儿喝,没人跟你抢,别呛着自己了……”

章斐然一口气灌了自己一整瓶水,将瓶子随手扔进垃圾桶,深呼吸两下,说:“那我先回我房间了。”

“好。”

开自己房间门的时候,章斐然拿着房卡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进了自己房间,刚让自己平复下来,有人敲门,门外还伴随着一阵手机铃声。

是自己的手机来电铃声。

开门一看,凌寒站在门口晃了晃手中的手机:“你慌慌张张就走了,手机还落在我房间了,正响着呢,你快接电话吧。”

章斐然伸手接过手机,并没有邀请他进去坐坐的意思,而是瞄了一眼来电号码,面无表情地将声音按掉:“谢谢凌哥,你早点休息吧。”

被赶回自己房间的凌寒直接钻进了浴室洗澡,洗了很长时间。

章斐然则盯着那个来电号码发了一会儿呆,也进浴室洗了澡。

这期间他的手机也响了好几次,他听见了,但他不想接,故意在浴室磨磨蹭蹭,好半天才裹着浴巾出来。

没多久手机又响起,还是那个手机号。

这次他接了。

“然然……”电话那头的中年男音叫得小心翼翼。

章斐然强忍着没有挂电话:“有事吗?”

“然然我想见你一面可以吗?”

“我觉得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吧。”

“然然,我……我得了脑瘤……”

这次章斐然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问:“良性还是恶性?”

“良性。”

“那没事,切除了就行。”

“可是我明天就要做开颅手术了,我怕我下不了手术台……我就想在开颅之前再看看你……”

章斐然沉默良久。

电话那头轻叹一声,几乎就要放弃:“我也知道今天太晚了,但我明天一早的手术,我就是……”

“你在哪家医院?”

章斐然换好衣服拿上房卡出门,隔壁516房间的门也吱呀一声打开,探出凌寒笑盈盈的脸:“我正想问你,节目组明天早上集合时间改了你知道吧?刚收到导演发的消息……”

“知道,导演在群里发的消息啊,我看到了。”

“你这么晚了还换衣服要干什么去?”凌寒洗完澡一直在踌躇着不要再找个借口去518房间串门,想看看章斐然还会不会让自己吃闭门羹,突然听到518房门打开的声音,他几乎是弹起来冲到门口开门的。

章斐然犹豫了一下:“我去医院探望一个病人。”

“这么晚了怎么可能让你探视?谁生病了?需要你大晚上的去探视?”

章斐然没有正面回答:“去了就能想办法探视吧。”

“你怎么去?你助理不是不在这儿吗?”凌寒没继续问他探望谁。

“我打车去吧。”

“你等我一下,我开车送你。”

章斐然见他还裹着浴巾,摇头道:“不用麻烦你还要换衣服跟我跑一趟了,我自己打车很方便的。”

“你现在很红呢,又不是十八线小明星,你是想明天各大媒体都使劲扒你吗?”凌寒一把将他拽进了自己房间,“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章斐然只能坐在一旁等他,看着他晃来晃去找干净衣服,浴巾下的双腿长又直,大开着的领口处露出若隐若现的性感胸肌。

可他现在没有心思欣赏他的好身材。

在路上,凌寒开着车问他:“你这么晚了到底是去探望谁啊?”

“我爸,得了脑瘤要做开颅手术,想在手术前见见我。”章斐然淡淡地说,又带点嘲讽,“十多年前抛弃我和我妈的时候那么潇洒利落,现在却惦记着想见我。要不是我现在混娱乐圈,他怕是都不知道我长什么样了。”

凌寒不知该怎么说,只是腾出一只手在他腿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到了医院,章斐然给他父亲章朔打电话问能不能进病房,章朔说他已经在电梯口到病区门口之间的休息区域等着了。

已是深夜,病区门外空无一人,凌寒远远地站在另一头,章斐然和章朔则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

或许真是太久没见过了,两人四顾无言,偶尔目光交错的时候,章斐然总是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那张脸对他而言太陌生,跟十多年前记忆中的那张脸完全不一样了。

章朔或许也并没打算要跟他畅聊,只是将手里一直攥着的一个本子塞到他手里:“这是你四年级时候的作文本,我这十多年经常翻着看的,我先还给你,要是我明天真的下不了手术台,你就烧给我吧,我在下面还能经常翻翻。”

章斐然翻了翻手里的作文本,有一页已经完全被翻烂了,那一页写的其实不是作文,而是一篇日记。

章朔在一旁说:“你还记得这篇日记吗?当时是春节期间,我跟你本来在下象棋,不知道怎么提起你作文太差,我就吼着让你去写作文,你不愿意,说这不是老师布置的作业,但我态度强硬,后来你哭着去写了,写了一篇特别委屈的日记……”

章斐然早就不记得这茬了,他粗略地扫了一眼日记,大意就是觉得父亲对他要求太高,说起别人家的孩子都是优点,说到他就全是嫌弃、不满,从来都只有批评,没有表扬和夸奖,其中有几句是这样的:“你总觉得你的儿子这不好那不好,但在我眼里,我的爸爸妈妈永远都是最好的爸爸妈妈,偶尔我也会觉得你们不好,但觉得你们最好的时候像海水那么多,觉得你们不好的时候像一滴水那么少……”

这几句话被章朔用记号笔勾了起来,显然,他之所以把这一页翻烂了,就是为了这一段吧。

他怔怔地看着这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章朔看着他的表情,试探着说:“我这些年一直很后悔,我原本在你眼中是最好的,但后来我却成了最不好的那个。然然……爸爸对不起你……”

章斐然漠然垂眸,收起作文本,站起身来说:“今天太晚了,我改天再来看你,你早点休息吧,明天的手术……你加油……”

“改天再来看我?”章朔一脸希冀地看着他,“我明天上午做手术你能来吗?”

“明天上午我要录制节目。”章斐然迈步往凌寒那边走,没有回头,“再说了,你有现在的老婆和女儿陪伴照顾,不用我来多此一举吧。”

回酒店的路上,凌寒安静地开了一段路,用眼角余光瞟了瞟章斐然手中的作文本,开口问道:“这是你小学时候的作文本?”

“嗯。”章斐然靠在椅背上,微闭着眼睛应了一声,说,“好像是我四年级写的。”

他顿了顿又说:“他就是在那年不要我们了。”

“他出轨了是吗?”

“我爸我妈最早都是在各自的单位上班,后来我妈先辞职,开了一家零售的实体店铺,雇了好几个店员,并很快走上正轨了。后来我爸见盈利情况很好,也辞掉了体制内的工作,一起管理店铺。再后来,实体店铺受到各种冲击,线下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我妈就觉得不能夫妻俩都耗在这家店铺上,就坚持要再开一家艺术培训中心。我爸当时特别反对,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最终我妈还是态度强硬地自己租了场地,把培训中心开起来了。偏偏初创期又有各种意想不到的状况,导致第一年赔了不少钱,我爸就更有理由跟我妈吵架了,吵着吵着就吵离了。”

“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是他出轨了。”凌寒有些歉意。

“他是出轨了,他其实早就出轨了。”章斐然说起这些已经波澜不惊,“当时他们闹离婚的时候,其实是因为小三为他生的孩子都到了幼升小的年龄了,但还没有户口。幼儿园可以上私立的,找找关系没有户口也能上,但上小学就不行啊,所以小三逼他离婚逼得很紧,而他怕离婚的时候自己因为是过错方而导致财产分割方面会很被动,才故意放大了培训中心的矛盾,让我妈以为是两人观念不合导致离婚的,算是和平分手。”

“那你们后来是怎么知道小三的存在的?”凌寒问他,心里还有些小窃喜。

章斐然竟然愿意主动跟他谈起他的家庭,是不是更说明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