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永远留下你

玉和夫人原先是个凡人,被天帝看中,娶上九重天做侧妃,生下司命星君后,身体便一直不太好。

“深夜叨扰,望神君恕罪。”

玉和夫人面色似雪,虚弱一笑:“此番前来,乃是为了司命与琉璃……琉璃那孩子,心地热忱,为人善良,我很喜欢。司命虽然不说,却也看得出来,他也很喜欢琉璃……不知能否……”

听到此处,上淮神君便明了,玉和夫人是来为司命星君向琉璃提亲的。

本来,身为师父,上淮神君应当说一句此事有待商榷,还需过问琉璃。然而鬼使神差的,他眉间微敛,淡淡道:“……琉璃年少,此事为时尚早。”

玉和夫人愣了愣,却也不能强求,黯然地告了罪,便离开了。

上淮神君独自立在清冷的庭前,回想自己方才所言,缓缓回到熟睡的琉璃身侧,目色微暗,轻轻拨了拨她颊边一缕青丝,低声:“为师虽是神,亦然有私心,望你不要怪为师……”

……

琉璃并不知玉和夫人来过神宫。

然而出了神殿,去看望司命星君的路上,却遇到了天族的太子。太子与司命星君同父异母,寻常很瞧不起司命星君。

瞧见琉璃,太子忽然冲过来,居高临下道:“归墟的生灵,凭你也敢瞧不起我们天族的神仙?”

琉璃莫名其妙,但不想与他起争执,以免师父为难,故而皱眉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说罢便要走,太子却道:“以你的命格,孤看与司命很是相配。要是换作孤,最多娶你做侧妃罢了。其实你不如考虑一二,如今你待在神君身侧,迟早会损了神君的名声,不如来孤……”

一道剑光擦着太子脚边掠过,将天宫的白玉地生生划出一条狰狞的裂缝。

琉璃冷冷回首,语气生寒:“你是不是……想被打?”

……

太子殿下与归墟的琉璃玉在天宫前打了一架的事很快传遍了九重天。

天帝在殿前审判二人,太子殿下捂着肿了一边的脸,言辞激动:“孤又不曾说错什么!何况孤虽然让她做侧妃,然孤又不曾有过正妃……”

“……”

天帝望着一侧上淮神君如霜似雪的面容,不禁抚了抚额。

吾儿,醒醒,这是该说这些话的时候吗?

另一侧,琉璃低垂着头,亦然不敢去看上淮神君。又牵连了师父,说实话她很愧疚。而且太子说的那些话……触动了她内心深处隐藏许久的惶恐。

上淮神君却不曾说什么,只道:“徒儿不知礼数,冒犯了太子,往日还是两不相见是好。”

太子闻言面色一青,略显失神。

天帝无奈,心知上淮神君不想再让太子见到琉璃,如今也只得打圆场道:“吾儿亦是顽劣,此事便依神君所言。”

最后,上淮神君领着琉璃出了天宫。

身后还隐约听得天帝痛心疾首的叹息声,如“打架便算了,还打不过”“有你这般追人的吗?”,此类。

琉璃没怎么听,一路心事重重地跟着上淮神君回到了神宫,古树下,云雾飘渺,金乌西落,上淮神君忽然停住了脚步,琉璃一时不觉,撞了上去。

“……师父?”

上淮神君缓缓回身,容色仿佛在金光中渡上一层人间烟火,他垂眸,恍然道:“琉璃……”

琉璃心中一变,忽然道:“师父,对不起!今日都是我一时冲动,与别人起了争执,师父不要赶我走……”

上淮神君却道:“为师不想赶你走,为师将你永远留下。”

琉璃一恍:“……师父?”

上淮神君目色深远,望着她:“昨日玉和夫人来寻过为师,想替司命为你求亲,我不曾问过你,便替你推拒了。今日太子出此言,大抵是为了此事……”

“师父。”

琉璃仿佛被什么击中,浑身飘飘忽忽,连心跳声也听不见,满眼只剩下上淮神君的身影。

她朝前一步,用尽力气抱住上淮神君,哽咽道:“琉璃也想永远留在师父身边……可是师父……”

金乌缓缓落下,世界陷入暗色。

“我只是归墟的生灵,无法成仙,无法留在九重天上。这世间,从来就容不得我对师父的喜欢。”

琉璃抱着上淮神君,泪珠滚落,溅在不知何时起,愈发虚无,却戾气缠绕的手腕上。她阖眸,从上淮神君身上滑落。

“琉璃!”

……

“混元琉璃珠本是一黑一白,阴阳相合,方能留存于世。然数百年前,神君曾引白珠入体,虽如今归还琉璃,可若琉璃一旦动了七情六欲,那白珠便会蠢蠢欲动,欲回到神君体内。而一旦琉璃失去了白珠,黑珠便会彻底占据神识与□□,届时魔气缠身,在这金光满天的九重天上每过一日,便痛不欲生一日。”

上淮神君听完司命的一番话,沉默良久。

“多久了?”

司命星君一恍,问:“神君是问?”

上淮神君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她痛了多久?”

司命星君亦是陷入了沉默,良久,方才道:“大约从很久以前,琉璃与小仙提及神君,便总是悄悄将手藏在袖下。”

“……”

上淮神君没再说话,只是俯身,轻轻抚了抚琉璃安睡的侧脸。

他垂眸,眼中明暗交错,一念之间,仿佛便能堕入魔道。

“神君!”

司命星君唤住了他,道:“小仙曾查阅古籍,知晓有一法子,或许可以渡化黑珠,让琉璃留在九重天。”

“……”

上淮神君只是淡淡道:“你说的,我亦知道,却不舍得对琉璃那样做。”

司命星君无言,片刻后,叹道:“神君,所谓有舍亦有得。若是神君为了琉璃堕入魔道,琉璃知晓,又该多愧疚?”

上淮神君不曾作答,只是望着琉璃,仿佛便能将她永远留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