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假面(四)
最后,这捧花代替了宫野莲坐上了诸星大的副驾驶。
本以为诸星大绅士到替自己开车门,结果他顺手就将花丢了进去,当着宫野莲的面关上了车门。
宫野莲扯了扯嘴角,决定当一个大度的老板。
他端正地窝在后面,摸索到了座椅上空掉的香烟盒。是贝尔摩德送给他的烟,之前被诸星大拿走当做预支的工资了,没想到还剩大半盒的香烟现在竟然空空如也。
“你的烟瘾有点大了。”宫野莲不赞同地捏着空盒子,通过后视镜看着假装没听到的诸星大。
诸星大注视着前方的车辆,时不时按下喇叭,终于在一个红灯面前停下时,才讲了句类似解释的话:“这盒烟很有意思。”
没有人会用“有意思”形容烟。
宫野莲意识到,有意思的恐怕不是烟,而是烟背后的主人。
但他并没有给诸星大提供这方面线索的打算。
“说起来,之前好像有说过,如果能成功赶上演讲的话,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
闻言的诸星大眨眼,伸手移动了一下后视镜,让它转动到更贴合自己的角度。那双透露出锐利光芒的眼镜在后视镜里一闪而过,他看到了宫野莲正看向窗外,于是他也移开了目光。
“那个案件是你自己破的。”
“你也帮了我不少忙。”
诸星大对于这次机会并非毫不心动,只是这种试探对于他们来说都太过浅显,有些事情经历多了便是浪费时间,因为他们都明白,对方嘴里的话的真实性低到令人发指。
并且,试探的同时,也会暴露出自己想要搜寻的东西。说不定一不小心,狐狸的尾巴就会缩到更深的地方。
“真不问?”宫野莲直起身体,凑到了驾驶座的后面,将下巴搁在靠椅上,歪着头看着前方的红灯。
不问的话可能会一直被纠缠。诸星大很快就闻到了对方想要看好戏的心思,他的余光确认了一眼,果不其然,雇主的表情的确愉悦大于其他成分。
他的下颚紧了紧,握住方向盘的指节更加突出了些:“什么都可以问?”
宫野莲的目光幽暗了不少:“是哦,什么都可以,比如烟的主人是谁,比如……你想探索的那些秘密,我都会回答你。”
可惜,诸星大称得上熟视无睹的态度实在是缺乏娱乐性。尽管宫野莲确定对方肯定是心动的,也想过他大概会在纠结一番之后选择一个安全的问题。
诸星大的喉结动了动,引起了宫野莲无端的注目。
“那我问了。”
他再次从后视镜里与宫野莲对视。
“我很好奇,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嗯?宫野莲的表情短暂的空白,然后皱着眉头移开了目光。他被垂下的头发挡住的耳尖有些微微发烫,只不过车里的两人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诸星大隐约感觉到宫野莲对于这个问题似乎有退避的态度,于是相当善解人意的刺激他道:“如果不想回答的话也没有关系。”
“……也不是不想回答。”宫野莲吞吞吐吐,神情有些纠结,“保镖的话要搬进我家住的吧。”
“如果是雇主的要求的话。”
“我只是觉得回答这个问题之后,你可能住得会有些尴尬。”
宫野莲很快就摆脱了这股多余的情绪,说话的速度也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要说第一印象的话,肯定就是你的那双大长腿了。当时你坐在台上,那个木椅称得你格外高大,所以那时候我就在想……”
“等等,你还是别说了。”
“我就想,如果这双腿--”
“别说。”
“盘在我的腰上的话,味道肯定特别销魂。”
诸星大面无表情,捏紧了方向盘,努力压制自己即将脱口的那些恶言。
红灯的时间过去,回答完的宫野莲安静地从诡异的气氛中脱身,伴随着车子启动的力道倒进了后座。
\"其实比起握方向盘,握我的感觉肯定更好。\"宫野莲飞快地勾了勾嘴角,又立马严肃起来一张脸,只不过他眼里那些促狭的表情却是一览无余。
前排的诸星大仿佛烫手一般松开了自己的手指,又意识到自己正在开车,只能为难地听着后面的那些虎狼之词,强行将那些既视感排出大脑。
他压低了针织帽,泄愤一般踩了脚油门,在听到一声惊呼之后才稍许平静了些。
“你的梦想十分了不起。”
最后,诸星大这么评价道。
豪车并未回到他的舒适车棚,而是随着大流一路驶向了另外的方向。
诸星大从副驾驶位的储物箱里掏零食的动作非常熟练,显然是在车主不在的时候,已经详细摸索过一遍这辆车了。他原本是想找包烟的,只不过从盒子里翻出来的都是些糖果,那些亮晶晶包装的小东西上也没个生产日期,实在是像自己还在上学时,那些女孩子用来当装饰品,装扮昂贵心意的道具。
他随手扔了两粒到后座,然后自己拆了颗橙色包装袋的扔进嘴里,酸甜的橙子味瞬间充斥口腔。诸星大将舌尖的糖推到角落,问:“都是别人送的?”
宫野莲低低地嗯了声,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窗外那些低矮的平房上。
车速渐渐缓慢了下来,因为两侧的车道已经非常狭小了,诸星大将车子停靠在了一边,余光打量着好奇围上来的小孩子们。
他们大多瘦小得如同刚出生的猴子。
“平民窟?”
“对。”
宫野莲没有询问他们来到这里的理由,只是下车之前申述抓了把糖果,主动走进孩子堆一人塞了几粒。
他拍拍双手,抖落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转头看向了靠在车头看自己的诸星大。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有疑惑。”
诸星大没有否定:“这也是心理学范畴?”
宫野莲挑眉:“不,只是我对你观察得比较仔细而已。”
雇主说话就像唱歌一样好听,诸星大是这么认为的,他不自觉地挠了挠喉咙,轻咳了一声:“柜子里的糖凹进去了一块,你之前还在里面放了别的?”
“是啊,”宫野莲眯眼,“放了那个失踪的杯子哦。”
失踪的杯子,酒吧案件里被酒保指出的宫野莲给死者的那杯酒。他从酒保提出这个点的时候就产生了怀疑,酒保并不是聪明到注意这种细节的人,除非有人在幕后要求他那么做。那个人,大概跟上次追进大学城里抓捕自己的人事一伙的。
不过再往里深究的工作就不是自己的了。宫野莲垂下眼帘,挡住眼底深处的那抹讽刺。
“试探是不必要的。”诸星大转头,看向宫野莲的神色里都是平静,“我懂我能够触碰的范围,也不必这么明显的给我提示。”
宫野莲张嘴,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话。他的确有想要引导诸星大的意思,只不过没想到对方会把这么话直白的说出来。
最终,他只能沉默的跟在了诸星大的后面,来到了一栋墙面乌黑的楼房面前。
“你的学生提出要将母亲带去国外,但是根据我的调查,这位母亲已经有至少一个月没有出现在大众面前了。”
诸星大站在楼下,抬头仰望那扇关闭着的窗户。
“他对亲朋好友的说法是,母亲已经提前住过去了,但是由于绿卡的限制不方便跟他一同来回,所以这次回国准备各种事务的也只是自己一个人而已。”
这个说法听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宫野莲却皱起了眉头:“她母亲之前的工作呢?有没有主动去辞职?”
“辞职有,”诸星大顿了顿,“不过只有一封辞职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