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馒头惊醒,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刚想开口解释眼前的情况,就吃到了绝儿扔来的一记枕头。
“给我滚下去!”绝儿将脸埋在被子里,都不敢去想昨天夜里馒头趁着自己睡着干了些什么……
“我好心好意收留你,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对我干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我都还是黄花大闺女,连男人的手都没牵过……”
馒头越听越不对味,想上前让绝儿冷静听他说,却隐约听到被子里的哽咽声,只好暗自叹息,顺从的下了床。
绝儿强忍着眼泪,见外面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便拉下被子露出眼睛偷偷看了看。
“我昨晚什么都没做。”馒头立在床边委屈的看着她,没来及穿上鞋子的两只脚掌交叠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窘迫,“只是背上的伤口疼,那长椅实在是睡不下去,后半夜才上了你的床。”
绝儿哽咽了一下,将信将疑的提起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一身衣服还好好的,没被人动过。
“真的!?”
“真的。”馒头用力的点了点头,犹豫了一阵才低声说道:“要不然你能一点都不知道么……”
绝儿想了想他话里的意思,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嚷道:“你给我住嘴!臭流氓!”
馒头慌乱的摆了摆手,生怕又说错话火上浇油,“我不说了、不说了……”
绝儿咬着嘴唇,冷静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从被子里出来。她在馒头的注视下走到了放着罗盘符纸和桃木剑的那个木箱旁,从里面拿出一个药瓶,背着身低声对馒头说:“你过来。”
馒头瞥了一眼从绝儿身旁露出的桃木剑一端,心里咯噔沉了一下,还以为绝儿要拿桃木剑收拾他,便紧张的挥手笑着说:“我、我就不过去了……”
“叫你过来你就过来。”绝儿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回头看了馒头一眼,见他畏畏缩缩的站在墙角边上,两眼盯着她手边的桃木剑发愣,想了想之后便笑了。以馒头的个性,想来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我不打你,你过来,我给你背上涂点药。”
绝儿转过身,拿着药瓶走到桌旁,冲馒头招了招手:“坐过来,给我看看你肩上的伤。”
馒头紧张的舔了舔嘴,踮着脚尖慢吞吞的坐到了桌旁。
绝儿将他衣服的后领往下扯了扯,看到他肩下白皙纤薄皮肤包裹着的鲜明肩胛骨时,脸颊微微一红,赶紧取下药瓶上的瓶塞,将里面装着的金创药药粉倒了一些到自己的手心,轻声说道:“上药的时候会有些疼,你忍忍。”
“嗯。”馒头侧过头往绝儿的手里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怕疼的眯缝起了眼睛。
绝儿这才看清原来馒头背上的伤口不只一处,不知是昨天晚上伤口沾了水,还是像他说的那样因为睡了长椅的原因,伤口不但没有结痂,竟还有发炎化脓的趋势。
“别再沾水了。”她将手里的药粉轻轻倒到了伤口上,立马听到馒头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很疼?”
“不、不疼!”馒头偷偷皱了皱眉,“涂完了吗?”
绝儿伸直脖子悄悄看了馒头一眼,见他疼得都快睁不开眼了,便使坏笑道:“没呢,多涂点好得快。”
馒头一听,倏地就从长椅上站了起来,麻溜的将衣服拉好,一本正经的拍着胸脯说:“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折腾了。”
“那好吧。”绝儿忍着笑,给了他这个“男子汉”一分薄面,收起了药瓶。
她将屋子收拾了一遍,然后将两人换下的衣服全都拿去洗了晒在了屋外,回到屋里便看到馒头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一看就知道是肚子饿了。
“跟我出门吧。”绝儿拿起了钱袋,走到镜前用木梳理了理头发。
“去哪里啊?”馒头歪着脑袋看着她问。
“给隔壁周村给你买张床。”绝儿掂了掂钱袋里剩下的铜板,一想到一会儿又要大出血就心疼得要命。
本来像绝儿这样的普通人家,家里睡的木床都是随便去山上砍几棵树自己在家做,可她家里没男人,就算砍来了树也没人会做。她本来还想问问馒头会不会这门手艺,可是一看他那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模样,想来也是白问。
隔壁周村依傍着大片的山林,村子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出了许多木工,一代传一代干下来,手艺越攒越精,在附近小有名气,周边村镇的许多大户人家都会来这边选木材订家具,比起其他村子里的庄稼人,周村人算是半农半商,光景日子也要风光上许多。
馒头听到绝儿这么快就要给自己买新床,心里别提有多高兴,绝儿都还没发话,就屁颠屁颠的跑出了屋子。
来绝儿前后加起来也快两天了,他都没顾上好好看看这里,除了那间简陋的小木屋和前院外的大桃树,馒头发现绝儿家附近竟没有任何其他的风景,甚至连来往经过的人都很少。
他站在桃树下摆弄着树在挂着的摇铃,摇得叮铃直响。
绝儿对铃声敏感,还以为又有人找,便急忙将门上锁赶了出去,没想到却是馒头在折腾。
“你少碰树上的摇铃,听着闹心。”绝儿不满的说。
馒头回头看了她一眼,指着树上的摇铃问:“这里挂着这个干嘛啊?”
“接活用的。”绝儿朝他走了过去,一把将他手里的摇铃放回原位,又重新系了系拴着摇铃的红绳。
“什么活?”馒头好奇,想了想又问:“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的呢。还有,你到底叫什么啊?”
“神婆,你知道是做什么的吗?”绝儿冲他神秘的笑了笑,大步向前迈了出去,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看馒头,背着手踮着脚尖,一脸俏皮的说:“你就叫我绝儿吧。”
“绝儿……”馒头低声念着她的名字,连忙跟了过去,“那你姓什么啊?”
“我姓……姓赵。”绝儿垂着脑袋,失落的踢了踢地上的碎石。
“赵”是他师父的姓,师父在世的时候说了,她的命硬,改姓也算是改命,他能压得住她那天煞孤星命格里的劫孤二煞,可绝儿不曾想,最后自己还是克了师父。
“唔,赵绝儿,这名字好像不太吉利,不如你跟我一样改个名吧。”馒头兴冲冲的跟到了绝儿的身后,“对了,神婆是做什么的?”
“我不改。”绝儿瞪了他一眼,心想师父给取的名字,打死她都不改,“神婆就是专门治你们这些‘妖魔鬼怪’的。”
“你才是妖魔鬼怪!”馒头不大乐意的撇了撇嘴,嘴里嘟囔着:“你别老是因为我是棺材里出来的,就歧视我……”
“歧视?”绝儿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一脸嘲讽的摇了摇头。这个家伙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要换作是个寻常人,知道他是从棺材里出来的,别说是收留他,没把他五花大绑了扔河里或者架火上烤那都算是慈悲心肠了。
这事也就发生在绝儿身上,她见多了稀奇古怪的怪力乱神之事,对从棺材里爬出一个穿着明朝太子服的大活人这种事,见怪不怪照单全收。
“算命的风水先生你知道吧?”绝儿觉得是时候给馒头长长知识了。
“这倒是知道一点。”
“神婆和他们差不多。”绝儿抱着胳膊托腮想了想,有些骄傲的补充道:“神婆的级别稍微可能还高一些,毕竟有个‘神’字嘛。”
馒头眨巴着眼睛看着绝儿,有些崇拜的说:“原来你这么厉害,怪不得一个女人家敢一个人住!”
“一个人……”绝儿闻言忽然停下了脚步,神情复杂的看了看馒头,沉默了半晌才开腔:“馒头,你听说过天煞孤星么。”
馒头看不见绝儿脸上是什么神情,因为她在问这句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不过他还是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压抑和沉重,不确定的回道:“好像有听过,是说一个人的命不好吧?”
“嗯。”绝儿苦笑了一声,抬起头看向馒头,用似被一团迷茫的白雾笼罩着的眼眸看着他问:“我就是个天煞孤星,你怕不怕?”
馒头微微一怔,他并不是很清楚天煞孤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那是一个贬义词。不过他从绝儿的神情和目光中很明显的读出了一个讯息,她正在害怕、同时又卑微的期待着什么。
“我不怕!”馒头毫不犹豫的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回答,只是觉得这样的回答能让绝儿安心。
绝儿并没有像他期待的那样展露出笑脸,眉间的心事反而更深重了,“命犯天煞孤星的人会将身边亲近的人都克死,你怎么能不怕。”她顿了顿,感觉喉头好像被什么东西哽噎着,很艰难才再次将话说下去,“没人会不怕,真正不怕的人都死了。”
馒头心头一颤,难道绝儿是在担心自己被她所谓天煞孤星的命格影响吗?她之前是不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
看着这样低落异常的绝儿,馒头忽然有些慌了。他不喜欢这样的绝儿,宁愿她凶巴巴的挤兑自己,做个生龙活虎的大姐头。
“反正我也不是人,所以我不怕!”馒头心想,既然绝儿老是这么说他,那就顺着她好了,反正自己也不会少一块肉,只要绝儿能别这么愁眉苦脸。
绝儿压根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样无稽的回答,馒头脸上那副认真的表情让她哭笑不得,可她也知道他这样说是为了安慰自己,总算他还有点心肝。
不过即使馒头这样说,仍无法减少绝儿心头的负担,她真怕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把馒头给害死,就像他的师父那样,天降无妄之灾。
两人走走聊聊,很快就到了周村的菜市场。
这里虽然没有镇上的街市繁华,但也算得上是热闹,路边有许多邻村的人挑着扁担来卖些小菜,铺面也有不少,除了一小撮粮油布铺,绝大多数都是跟木工家具相关的店面。
这一路上绝儿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毕竟馒头也不是一时半会能交待出去的,总要在他家住一阵子才行,只有她自己多留心注意着点,别让馒头碰到什么祸事,免得加深自己的罪孽。
两人找了一家面店准备先吃顿早饭,馒头没什么出息,店家端来热腾腾的汤面他不好好吃,一直眼馋着隔壁小摊上的馒头。
绝儿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对馒头这么执着,本也不是多好吃的东西,便拿筷子敲了敲他的碗沿,将他的注意力唤了回来,板着脸命令道:“好好吃你碗里的面,有汤有油难道不比那干巴巴的馒头强?瞧瞧你这皮包骨,快吃别乱看。”
“哦。”馒头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声,索然无味的挑起一筷子面条塞进了嘴里。
正当两人吃完面条准备去找家木匠铺子看看床的时候,一阵喧嚣的锣鼓声从身后的街那头传了过来。
馒头迎声看了过去,发现是一群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打头的人吹着唢呐喇叭,敲着锣打着鼓,一顶鲜红的大花娇被几名壮汉抬着,如波浪一样上下的起伏着,哪怕远远看过去都特别醒目。
只是不知为何,街上的人看到这么喜庆热闹的场面竟也没有上前凑热闹起哄,反而是退得远远的。
“绝儿,他们怎么不去讨喜糖吃啊?”馒头看了绝儿一眼,发现她一脸深沉,脸上没有任何喜色。
“别瞎说话。”绝儿抬眼看了看馒头,将他往路边拉了拉,压低嗓门幽幽的说:“这是阴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