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友人
来到东京的三个月,晴川岚每天都忙着赚钱。
因为东京的房租实在太贵了!
为了不至于露宿街头,他每天都要做很多份兼职。
进入人界之前,曾经在妖界叱咤一方的大妖怪根本没想到,融入人界的方法,竟然是当一名社畜。
真是让人闻之落泪。
人类,果然是个令妖钦佩的种族。晴川岚肃然起敬。
“午好,松木小姐!今天要做什么?”妖怪少年振作起来,推开甜品店画风可爱的玻璃门,头顶呆毛愉快地随风摆动。
——无他,这家兼职不仅薪资可观,工作也很有趣。
“呀,是岚酱,今天也很准时呢。”
性情温柔的店长小姐抬起头来,笑着朝少年招了招手:“快来,这次的主题是抹茶派对,得在客人们来之前准备好呢。”
松木小姐很喜欢这位新招的店员,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每次见到岚酱,心情都变得更舒畅了。
晴川岚换上工作服,语气轻快地和另外两位同事打招呼:“午好,田中先生。午好,山本先生。”
“喂喂,我才是山本!”
“哈哈,小晴川又犯迷糊了。”
糟糕,又认错人了!
晴川岚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可是,在活了几千年的大妖怪看来,人类真的都长得差不多嘛。
就像人类无法分清花园里的每一朵玫瑰,他们妖怪也经常分不出人类的个体。
而且他作为一只树妖,又没有狼妖、狗妖那样能灵敏分辨气味的鼻子,能分清楚性别已经很不错了。
但这些都不能说,于是晴川岚熟练地双手合十,做求饶状:“对不起,下次绝对不会认错了!”
“哼,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的……过来帮忙!”山本语气很凶。
然而下一秒就被田中拆台:“山本你也太不坦率了,明明之前还跟我夸小晴川的糕点做得很棒呢!”
“真的吗?谢谢山本先生!”
唉,毕竟他只是一株无辜的小树苗啊,谁又能真的对他生气呢。
晴川岚摇摇头,开始烘焙蛋糕。
说起来,他还是有几位能够一眼认出的人类朋友的:拥有友人帐的温柔少年,供奉着时代树的神社里的那位巫女小姐,还有一位家里养着许多小精怪的少年。
不过这几位本身也不是普通人,围绕在他们身上的世界之力,浓厚得过于耀眼了,想认不出都难。
正想着,店长小姐进来叫他:“岚酱,空酱来找你了哦~带两份千层。”
“知道了。”
柏木吗?那个最会为他人着想的少年,居然特意拜托店长来叫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将两份抹茶千层装盘完毕,晴川岚走出后厨,一眼就看见正朝他招手的橘发少年,旁边还有另外一位深蓝发色的少年。
“让你久等了,柏木君。”将两份糕点放在桌上,晴川岚看了一眼新来的少年,思索以前有没有见过,“带朋友来玩吗?”
作为晴川岚为数不多的朋友,柏木空显然是知道他脸盲的毛病的,赶紧解释:“这位就是我说过的他月啦,一直没机会让你们认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呢。”
听到对方放在“第一次见”上的重音,晴川岚秒懂,递给柏木一个感激的眼神,正色道:“初次见面,我叫晴川岚。”
神谷他月神情严肃地打量竹马新交的友人:“你好,我叫神谷他月,经常听小空提到你。”
看着眼前精灵般的少年,神谷他月渐渐打消了心中的防备,朝柏木空点点头。
柏木空松了一口气,迎着晴川岚明显疑惑的眼神,语气忐忑:“那个……其实是我有事想要拜托晴川君啦,关于小伊的……”
“抱歉,因为事关小伊,我必须确认你的可信度。”神谷他月截过话头,为自己先前的“敌视”态度道歉。
“我是没关系啦,”晴川岚对此毫不介意,相反,他很赞同神谷的这份警惕心,“小伊怎么了吗?”
“这个……还是晴川君亲自来看吧。”柏木空犹豫少许,打开了一直抱在胸前的书包。因为他们的餐位选在不起眼的角落,倒不必担心被普通人看见。
书包里躺着一只巴掌大小的小木乃伊,不同于一般木乃伊的干瘪灰暗,小伊全身缠着雪白干净的绷带,圆润饱满,摸起来手感也是软乎乎的,十分可爱。
只是现在的小伊看起来十分没精神,晴川岚将手伸进书包,小木乃伊恹恹地爬过来,抱住树妖的一根手指:“汪。”
柏木空看着小伊,担心得快要哭出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前几天突然就这样了。”
“本来以为是感冒生病,但试着把小伊埋进了土里,还是没有效果……”
“这样啊……我姑且试试。”晴川岚先安慰下柏木空,掌心凝聚妖力。
淡淡的绿色光芒笼罩小木乃伊全身,随即一道黑色暗影从小伊背后浮现,在妖力的绞杀下化作灰烬。
晴川岚看着消失的黑影,若有所思:这股感觉,怎么有点像诅咒?
但据他观察,被小伊这种精怪认主的人类,应该不会受到咒灵侵扰才对……
手上传来软绵绵的触感,打断了晴川岚的思绪,低头一看,重新变得精神起来的小伊正抱着他的手指表达感谢,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仿佛连背景都开满粉色的小花。
真可爱!
“咳,暂时应该没事了。”默默享受了会儿小木乃伊的按摩服务,晴川岚收回手,“你们最近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事吗?”
柏木空和神谷他月对视一眼,凝重道:“其实……一周前,在山神的祭典上,小伊曾被‘收藏家’抓走过,但很快就被我们找回来了。”
“‘收藏家’?”
“好像是到处抓小伊这种精怪来卖钱的赏金猎人,那个收藏家已经被山神处理掉了。”
晴川岚敛眉沉思,总觉得有些不放心:“以防万一,我给小伊一道护身符吧。”
说着抬手摸向后脑勺,再伸到小伊面前摊开掌心,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赫然出现了一枚树叶。
“!”
神谷他月顿时震惊地看向晴川岚的头发,那里是有次元空间吗!但看起来除了更加蓬松一点,和正常人的头发没有什么不同。
【啊,好想剖开看看。】
神谷他月眼神灼热起来。
树叶融进小伊的身体里,小木乃伊好奇地扭着身子到处看,围观的三位少年都情不自禁眼含笑意。
“谢谢晴川君,真是帮大忙了!”柏木空激动得躬身致意,“耽误你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下次来我家玩吧!小伊也很喜欢晴川君呢!”
“好啊。”
“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
从甜品店出来,两位少年心中大石落地,神态都轻松了许多。
“说起来,你为什么一直称呼他为‘晴川君’?”
“欸?有什么问题吗?”
“你这家伙,明明称呼朋友的时候不会这么客气的吧,对我也是,小茂和大地他们也是。”
“这个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总感觉晴川君他,虽然一直很随意地笑着,但其实对人类还是有些疏离感……”
——————
某处平凡的居民住宅区,人类肉眼无法捕捉之处,一只特级咒灵慢慢朝某间平凡的公寓靠近。
越是靠近目标,不适感越发强烈。
难怪附近一个咒灵都没有。
咒灵轻易不会离开自己的诞生地,身为特级的直觉告诉它,这里必定存在它们的天敌,要在那个东西成长起来之前,将它抹杀!
特级谨慎地选择从阳台靠近,手掌按上擦得干净透亮的玻璃门。
一股强大的气息猛然激荡开,特级被这股力量扫了个趔趄,不由反射性地提起力量来抵抗。
然后直觉不妥,转身想要撤退——
“欸?居然真的是特级咒灵啊?”背后突然冒出一道好奇的声线,“想要干坏事吗?这样可不行哦~”
咒灵身形一滞,想都不想,拔腿就跑。
然而还是迟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虚虚按在它的头顶,空前的压迫力让它完全无法动弹。特级终于看见那道声音的主人——
白发的咒术师歪了歪头,明明带着眼罩,咒灵却感觉自己被无处不在的视线彻底洞穿。
打不过。
特级咒灵瞬间做出判断,聚起全部咒力,直接攻向身后的公寓。
“不是说了,不可以做坏事吗?”
被忽视了的咒术最强挑眉,轻松将咒灵的攻击拦下。然而意料之外的,另一道强大的力量突然爆发,三股力量碰撞在一起,轰然炸开。
“咳咳咳,最近的咒灵脾气越来越大了……”一身黑色制服的男人从漫天灰尘中走出来,看着身后被炸得不成样的居民楼,撇嘴,该说还好是上班时间都没什么人吗。
“[窗]都在干什么,好像都是第三起了呢,普通的居民区,突然出现特级什么的。”五条悟想起之前看到的报告,若有所思,“在寻找什么吗?”
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上一刻还游刃有余的咒术师大惊失色:“什么!都这个时间了,蛋糕要来不及买了啊!”
翻了翻附近咒术师们的动态,突然眼前一亮,打通了某个电话:“莫西莫西,是五条老师我~棘君的任务做完了吧?现在会路过XX店对吧?老师这边突然有事情要处理,拜托可爱的学生帮我买一份抹茶千层啦!”
——————
“……鲑鱼。”
狗卷棘满头黑线地挂掉电话,只好延后去寿司店买晚饭的计划,先去老师指名的甜品店。
推门进入的时候,刚好与一名绿发少年擦肩而过,狗卷棘立刻就认出是上午遇到的那位少年,只是对方并没有看到自己。
或许明天再去便利店试试看吧。
——然后在寿司店再次遇到了这个神奇的少年,“欢迎光临,请问需要来点什么?本店特别推荐金枪鱼饭团哦。”
“……鲣鱼干。”原本计划打包带回学校吃的咒言师改变主意,要了一份主食。
“好的,请稍等。”
“金枪鱼蛋黄酱。”狗卷棘拉了拉校服衣领,把脸埋得更深,他确定了,这位少年真的能听懂他的话!
以及,对方完全不记得自己了。
既然如此,狗卷棘顿了顿,还是抵不过好奇心,决定主动跟少年搭话——
“晴川君!你看这个!”店主突然指着新闻画面惊呼,“这里面爆炸的地方,好像是你家欸!”
“什么!!”
咒言师打招呼的手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少年以远超常人的速度冲出饭店,绝尘而去。
“……海带。”狗卷棘失落地咽回还没说出口的话,转头去看那条新闻。
但是这个爆炸画面为什么这么有既视感?他有时候打完咒灵现场就会变成这样。
爆炸、咒灵、五条老师。
“!!”
等寿司店老板回过神来,就看到店里唯一的客人也旋风一样刮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