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不对劲

贺白洲从宴会厅出来,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陈敏君。

她这个小跟班还真是称职,连这样的日子也一直跟着邵清然,也不知许乘月会不会觉得有妨碍。

看见她,贺白洲原本要离开的脚步微微一顿,转变方向朝她走了过去。

陈敏君正坐在等候区的小沙发上,埋头捧着手机忙碌,直到面前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光线,她才抬起头来。看到贺白洲,她有些吃惊,连忙收起手机,客气地站起来打招呼,“贺院长。”

按理说,贺白洲是邵清然的追求者,陈敏君又是邵清然的小跟班,两人应该是很熟悉的。但事实上,陈敏君有点怵贺白洲。这既是因为他的出身背景,也是因为她本人那种疏离冷淡的气质。

即使是跟邵清然在一起的时候,贺白洲大部分时间也是沉默的,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除了邵清然之外,极少与人交谈。

就连许乘月那样的霸道总裁,给人的压迫感都不如她来得大。

所以对着许乘月,陈敏君还能厚着脸皮叫一声“乘月”,拉近关系,对着贺白洲,却只能称呼不伦不类的“贺院长”。

好在贺白洲也不觉得这称呼奇怪,她点了点头,道,“坐吧,有点事要问你。”

陈敏君立刻紧张起来,端正地坐好,强笑道,“什么事,您说。”

“昨天我听你说,邵沛然是清然的表姐,怎么之前从没听说过,也没见过她,她们很少联系吗?”贺白洲问。

陈敏君有些意外她问的竟然是这个,但她还真知道,便说,“清然的姑妈离婚之后就去了国外,之后一直没有回来过,你当然见不到啦。听说是当初离婚的时候跟家里闹得不愉快,上一辈人的事,我也不是太清楚……总之基本没什么联系了。”

“那这么说,你们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贺白洲皱眉。

陈敏君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这个我倒是知道,她今早叫了酒店的车去机场,估计是回澳洲了吧?”

竟然出国了……这可真是大大出乎了贺白洲的预料。昨天邵沛然看起来风尘仆仆,应该是刚刚赶到,她本以为对方会在国内留上几天的。虽然就算邵沛然留在国内,她也没什么理由上门拜访,但得知她直接出国了,还是不免失望。

不过她很快收敛起了种种情绪,又问,“那联系方式呢?清然能跟她联系上吗?”

陈敏君摇头,“肯定没有,从来没听说她们联系过。”

这么说来,亲戚关系似乎也很疏远了。

贺白洲微微颔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临走之前,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她脚步一顿,回头问陈敏君,“清然有几个姑妈?”

“就一个啊,还能有几个?”陈敏君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贺白洲闻言,薄薄的唇用力抿了起来。

她想起来昨天林鹤之站在台上,将邵清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视她为唯一的传人,看起来比亲生的还要重视。而真正的亲女儿,却坐在台下,从始至终没有与他有半个字的交流。

然后贺白洲又想起来,邵沛然刚开始看到座位上自己的铭牌时,似乎是嗤笑了一声。

当时不解,现在看来,恐怕是看到了林鹤之的名字吧?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排的座位,估计并不知道这一家子的恩怨情仇,就把父女两人排在了一张桌子上。

而邵沛然的反应呢?是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铭牌拿走,放到了另一桌。

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一对亲生父女之间的关系,变得如此糟糕?

贺白洲不得而知,但此刻,再回想昨天发生的一切,她却像是突然明白了很多。邵沛然的孤独,邵沛然的冷淡,还有她在席上一杯接一杯的酒,似乎都有了缘故。

离开等候区,贺白洲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乘电梯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屋子里空空荡荡,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但贺白洲在床上坐下来时,鼻尖忽然闻到了一点若有似无的香气,只是等她要去辨认时,又闻不到了。但即使如此,她也莫名地高兴起来,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那香气依旧若有似无,似远还近,用力去嗅时闻不到,放松下来反而又自己跑出来了。

贺白洲躺了一会儿,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

睁开眼睛时,视线从床头柜上掠过,她微微一怔,连忙爬起来,急切地伸手拉开了最上面的抽屉。

一对红色的灯笼椒耳坠静静地躺在抽屉里。

这是昨天晚上邵沛然躺下之后,贺白洲帮忙从她耳朵上取下来的。当时怕不小心碰掉了,就收进了抽屉里。估计邵沛然走的时候没想起来,也没拉开抽屉检查过,便留下了这个漏网之鱼。

贺白洲伸出手,将之取了出来。

小小的耳坠做工十分精致,上手之后贺白洲才发现,它并不是纯粹的红,而是带着一点斑驳的青黄杂色,但正因为这样,看起来反而更像是真正的辣椒了。不过出手温润,应该是用某种天然矿石打磨成的。

倒是十分精巧的心思。

她放在手心里欣赏了片刻,起身走到衣柜旁,打开门,找了一个装袖扣的小盒子,将这对耳坠郑重地收了进去,又揣进口袋里。

贺白洲回头打量了一眼房间,这才拿起电话,叫了客房服务过来清扫,更换寝具。

然后她才再次下楼,发动车子离开酒店。

半小时后,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杏林医院楼下。贺白洲下了车,进入医院。她本来就有些冷清,到了这里,更是一脸的严肃,凛然不可犯。一路上看到她的医护人员都会停下来低头示意,而贺白洲则以点头回应。

乘电梯上了六楼,高一雯看到她,不由吃惊,“你怎么来了?”

“我来上班,有问题?”贺白洲推进进入院长办公室,在书桌后坐下来,问跟在后面进来的高一雯,“今天有什么事吗?”

“都是些常规事务,我已经按照你之前交代的去办了。”高一雯说着,又问了一遍,“你不是去参加心上人的婚礼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上班了?”

“婚礼已经结束了。”贺白洲说,“难不成度蜜月我也要跟着去?”

“那也应该找个地方借酒浇愁,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之情啊。”高一雯说。

贺白洲挑眉,“我有什么可郁闷的?”

“爱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这还不够郁闷?”高一雯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但旋即她抬眼看着贺白洲的脸色,不免有些惊奇,“你好像真的不怎么郁闷?”

“她已经结婚了,以后就是普通朋友。”贺白洲说。

“不对劲……”高一雯摇了摇头,一手抱胸,一手托着下巴,“你很不对劲。”

她跟着贺白洲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在高一雯看来,贺白洲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厌世的气质,大部分时候都处在没什么情绪的状态之中。只有在去见邵清然的时候,她身上才有几分鲜活的人气。所以她虽然没有什么爱得死去活来的表现,但是所有认识她的人都知道,邵清然是不一样的。

现在邵清然结婚了,以贺白洲的为人,当然不会做出什么强求之类的事。但是多少也应该受到点影响吧?

怎么……看起来好像心情还不错?

然而贺白洲不想说的事,也没有人能从她嘴里问出来。高一雯见她已经装模作样开始看文件,只好耸耸肩,出去继续工作了。

几年前,贺白洲回国之后开了这家医院。虽然是私人医院,但是因为有着雄厚的资本支持,再加上贺家的人脉关系,杏林医院一建立,就拥有最尖端的设备、最顶级的人才,而且还随时可以从其他地方借调人员,组建强大的专家团队,所以医院开张之后,便迅速在这寸土寸金的S市站稳了脚跟。

她本人并非专业人员,也不干涉医院的常规运营,只提供各种支持,所以十分清闲,连上班时间都很自由。但作为她的助理,高一雯却是忙得很,没空在这里跟她扯闲篇。

这一忙就到了下班时间。

高一雯再次进入院长办公室汇报今日的工作时,就见贺白洲正在把玩着一枚精致的耳坠。

看见她,贺白洲抬起头来,饶有兴致地问,“你说,我去打个耳洞怎么样?”

“???”要不是贺白洲今天来了之后就没有再出过门,也没人来找过她,高一雯都要以为她是被人掉包了。当下她大惊失色,丢下手里的文件,焦急地攥住贺白洲的手,厉声大喝,“何方妖孽在此作乱,还不快还我院长!”

说实话,贺白洲身上没有多少女性气质。因为混血的缘故,她五官深邃、轮廓立体,整体的长相稍显锐利,看不出什么女性柔美的感觉。她精致、漂亮,但那是一种模糊了性别的好看。

不过贺白洲自己显然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对各种风格都无可无不可,从未表现出任何偏向,好像一切都不在意。

要不是因为这个人太丧,没半点仙气,高一雯经常觉得她更像是个离尘绝世的仙人。

所以她突然说要打什么耳洞,对高一雯来说,简直比见鬼还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