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来福爹也只能接了过去。

拎着卤汁气呼呼的回家了，时不时朝着四季饭馆的方向啐了一口，“呸，这个老娘们一看就不是啥好东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骑虎难下，指不定这里面藏着什么？”

说到这里，来福爹拎着卤汁好一个看，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划过一抹得意的算计。

压不住的嘴角微微上扬，五官狰狞扭曲，那模样看着多少有些渗人。

王来福刚走出饭馆，就看见了自家老爹拎着一个袋子，笑的阴森森的，心里没来由的瑟缩了一下。“爹，你在这里笑什么？”

“来福，你看这是什么？”

王来福随意的看了一眼，“这是什么？咱家中午吃剩下的菜汤？”

听着儿子的敷衍，来福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臭小子，老子和你说正经的。”

“不是菜汤，是什么？”

“这是四季饭馆的卤汁，他们的卤味都卖完了，我没买到，赠送的卤汁拿回了一人份的。他们教了制作的方法，说是做出来的味道和他们店里卖的卤味一模一样。”

“你去买他们卤味了？”王来福真是要气死了，自家老爹去捧死对手的场，关键是没买到，还去要了一袋卤汁回来，真是嫌他不够丢人的。“爹，你这不是砸你自己儿子的招牌吗？”

“王来福啊王来福，你的脑袋装的都是大粪吗？”四下看了看，发现他们父子俩争吵已经引来其他人的驻足了，来福爹一把拉住了儿子的手，“走，咱们爷俩回家说。”

回到了自家的院子，确定了没有外人，来福爹才说了自己的计划。

晃了晃卤汁，“傻儿子，你说这个东西吃出什么好歹来，那四季饭馆能逃脱得了责任吗？”

王来福蹙眉，“谁都知道你拿了卤汁回来，我们和四季饭馆一向不对付，你觉得有人会信我们的吗？”

来福爹气呼呼的拍了儿子一巴掌，“你是不是傻，四季饭馆赠送出去几十份，他能记得谁是谁？我们随便找个人就说是吃他们家的东西坏了肚子，事情闹大了，看谁还敢再上他们家去吃饭。”

若不是后背太疼了，王来福真想给他爹竖一个大拇指。

损，真是太损了。

来福爹将卤汁递给了儿子，又说了做法，“去给老子做点，我尝尝那个卤味到底多好吃。”

“爹，别浪费了，我拿去好好研究，说不定过几日咱们家也能弄出个什么卤味来。”

来福爹双眼一亮，“那感情好，到时候咱们也卖上了卤味，看那个四季饭馆还得意什么？你不知道这个卤味卖的多好，不到一个小时就卖光了一大盆。”

王来福听闻此话，心里那叫一个嫉妒。

势必要研究出卤味的配方，赚个盆满钵满才行。

*

忙活了一天，何大志给唐家另算了工钱，一共给了十元钱。

即使是在城里吃着铁饭碗，一个月也就三十左右。

他们打一天的零工就赚了十元，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唐母更加小心的捂着裤兜，生怕自己弄丢了，更怕被人惦记。

一家人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出其的安静。

“他爸？”

唐父回过神来，木讷的说道，“娟儿，我怎么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李娟是唐母的名字，唐父私下会叫妻子的小名。

这还是第一次当着孩子们的面喊她，唐母脸上泛着温融的笑意，“是像做梦似的，一天就赚了人家一个月的工资。”她都不敢想明天的账目结算出来会有多少？

唐天天语言贫瘠到只会说，“姐姐太厉害了。”

“咱们今天就赚了35元，一个月是多少来着……”唐父立刻激动的掰着手指头，狠狠的倒抽了一口气，“超过一千了吧，我没算错吧？”

说不定一年的功夫，他们就能做万元户了。

“爸，妈，你们别高兴的太早，卤味的生意不可能会一直这么好做，过段日子必定要出现其他模仿四季饭馆的卤味。”

“这不是秘制的配方吗？别人怎么可能模仿得来？”

“食物所用的调料都是相同的，尝味道也会尝出几味调料，也能模仿个两三分相似的，对方再压价，到了那个时候，生意必定是一落千丈。”

“那该怎么办？”

“没关系，这事儿我和何嫂子说过，到时候我们只需要稳扎稳打，保证我们的品质就好，一段时间后，客流量自然会回流。”她还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需要花点时间好好琢磨。

毕竟欲速则不达。

“幸好现在是冬天，没农活，咱们这阵子去四季饭馆帮忙也不耽误事儿。”

之前四季饭馆就忙不过来，刘英子一直想请人过来帮忙，却总是遇不见合适的。

现在有了唐梦梦的加入，又见识到了唐家这一家人的勤劳朴实，刘英子便动了留他们在店里做工的心思。

唐父是个庄稼人，让他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丢了去做与种田不相干的活计，总归是心里不踏实。

好在刘英子表明，只忙活这个冬天，唐父才应下。

“妈，咱们赚了那么多钱，今年过年能吃上肉吗？”

唐母重重的点头，“能，天天都赚这么多，让你把肉吃恶心了不可。”

唐天天吸了一口哈喇子，“不能，我天天吃肉都不能恶心。”

“你个小馋猫。”

唐天天的童言童语逗笑了大家，即便回家的路再难走，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欢快。

*

江川修整了一日，就与何知书一同去医科大报名了。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何知书才敢问出口，“川哥，你这次回来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你指的是什么？”他将挽起了棉袄袖放了下来。

“还不是你那个乡下的老婆，现在咱们大院都传遍了，长得土气也就罢了，还特别的粗俗，听说她可是那个村子里有名的泼妇，连自己的奶奶，大伯母都敢骂。”

无法想象，川哥怎么会娶那样的女人？

“你既然回来了，就别再回去了，我找找关系，离婚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不会离婚的。”

何知书错愕的看向江川，怪叫了一声，“为什么？”

“婚姻不是儿戏。”

“川哥，你没发烧吧？你还真打算和那样的女人过一辈子不成？”

“何知书，你见过唐梦梦吗？”

“我怎么可能见过？”

“既然没见过，就不要随便诋毁，还有，谁告诉你唐梦梦粗俗的？”

“方晓萍哭的可伤心了，说你在那边受了委屈……”何知书戛然而止，脸色有些难看。

方晓萍话里话外都是川哥在草莓村过的有多么艰苦，为了与家族断绝关系，故意娶了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她还在村子里打听了一番，唐梦梦的风评不太好。

认真说起来，方晓萍还真的什么都没说，因为她说的都是她打听来的。

话说了一半就开始哭，大家不免就多想了。

江川将行李丢给了他，“以后长点脑子，别被人利用了不知道。”

“川哥，你的意思是说方晓萍故意让我们误会的。”

江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的脑子是豆腐脑做的吗？”

何知书没趣的摸了摸鼻子，“要不然咱们去喝个豆腐脑再去报道？”

“你没救了！”

“再配两个驴肉火烧，你肯定很久没吃了。”

“……”

*

两人还真去喝了豆腐脑，吃了驴肉火烧，热饭热汤下肚，身子都是暖暖的。

到达医科大，时间刚好是早上八点半。

江川与拎着行李的何知书并肩走在校园内。

即便江川穿着旧棉袄，也难掩他出众的五官，清贵傲然的气质。

迎着晨曦，两人被耀眼的阳光所覆盖，在地面晕染出两道高大的阴影。

“川哥，我就在这里等你，拿了宿舍钥匙，咱们再去供销社买点日常用品。”

“嗯。”

何知书后背依靠着粗壮的树干，迎着阳光，陷入了沉思中。

他有些摸不清楚川哥的想法，好像很重视现在的妻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江家恐怕要不得安宁了。

想到自家老爹交代下来的重任，他有些发憷。

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

他现在干的就是损人不利己的缺德事儿。

为什么江爷爷交代给老爹的任务，却是他来完成？

倏然，面前多了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先生，你还认识我吗？”

何知书眯起了双眼，有点面熟。

“你是？”

“昨天在火车站，我和你的那位朋友是同一趟火车。”荷香四处张望，没看见江川，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在这里看见他，心里还是不免多了一丝失望。“他还帮我拿过行李，后来你们朋友来了，我和我妈先走了。”

想起来了，后来被老罗给吓跑了。

见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荷香知道他肯定是想起了他们丢人的样子，不免涨红了小脸，生怕他想起的更多，连忙岔开了话题。

“对了，你也是医科大的学生吗？”

“不是。”

“你那位朋友呢？”

何知书笑了笑，却没再回答。

小姑娘眼里藏也藏不住的爱慕，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不过川哥都结婚了还这么招小姑娘喜欢，真是造孽啊！

此时，江川冰着一张俊颜出来，手里还捏着一个信封。

“川哥，你这是怎么了？”

荷香回眸，双眼绽放出欣喜之色，“真巧，我们又见面了，你怎么在这……”

江川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独留荷香一个人站在寒风里，怔怔的望着江川的背影。

许久……

荷香眼眶蓄满了泪水，风吹过，竟是透心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