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戚云冲出被人群包围的圈子,走上前去,欲喝令赌坊前的大汉放人,踩着少年的那人却骤然大笑?起来:“你?说你?是知州,你?便是了?老子还是知府呢!”
在他身?后站着拿着棍子的男人附和道:“是啊,谁能证明?呢?”
戚云原便在濧州做过知县,民乐坊虽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他却也来过此处,别说民乐坊的人,便是这赌坊的人,也有见过他的。
“戚大人……”
人群中低低的传出一个孩子的声音,却立时被父亲捂住了口。
戚云亦瞧出来了,这群人是想压过强龙的地头蛇。他们在这里,竟没?人敢站在他这个知州这头,这是何等的荒唐?
戚云伸手向?腰间摸去,欲拿出腰牌来,左右摸索,却都空空如也。
“哟,这位‘官爷’,您倒是寻什么?呢?”为?首大汉笑?着转动着手中的匕首,满是挑衅的问道。
戚云的腰牌向?来都是不离身?的,即使穿常服时都仍要带在身?上的,此刻却是怎的都寻不见。
“即便我?不是官,官府也早已下?了禁赌的文?书,你?们不仅违抗法令继续开设赌坊,竟还敢公?然伤人!”
戚云一人立于三个大汉身?前,语气不卑不亢。
“不知这位公?子说的是什么?文?书?上面?可盖上朝廷的印了?”
说话间,一个打扮奇异的男子从赌坊中走了出来,缓缓问道。
地方府衙下?的要令,都是要交给京都内阁先审查的,盖了印章,才可真正作数。戚云一上任便下?了数道官令,其中一条,便是要关了所有赌坊。
他已向?京都传去了信,但因近日赌风盛行已连续出了几起命案,是以他不得不提前将召令颁了下?去。
毕竟是府衙召令,令一出各家大大小小的赌坊便也都关停了。
戚云见他如此说,摆明?只是在寻借口罢了。可眼下?他到底找不出驳他的话来。
“大人、大人救救我?,救救我?!”少年害怕的紧,一直朝戚云哭喊着。
戚云瞧着被大汉踩在脚下?的少年,正是好时光的年纪,若没?了一只手,只怕最这辈子都毁了,顿了顿,他说道:“你?们将他放了,我?来抵。”
闻言,大汉同从赌坊中出来的男人对视了一眼,而后松开了脚,那少年立刻跑开了。
“那么?,公?子请。”赌坊前的男人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戚云攥紧了拳,跟着那人走了进去。
男人一路将他引至最上层的雅间旁,两侧站着四五个身?强体壮的人。
戚云未说什么?,便跟着进去了。
整个厢房内皆垂着纱幔,朦朦胧胧。
“总算是把我?们新任知州大人请来了,”最里侧的镂空屏风后传来了女子的声音,纤细婉转勾人心魄,“还不给大人看座。”
言罢,男人便令左右抬了一把檀木椅子出来。
戚云仍在房中站的端正,只淡淡道:“你?就是这赌坊的大当家?既然今日见了,那本官便与你?重申法令,立即关了这赌坊!”
须臾,屏风后传来一阵笑?声,“大人真是好生?威风,一进来便这么?气势汹汹,真真将人的小心肝都吓出来了。”
“不过,既然戚大人要同我?谈,那便谈吧。”
话落,站在一侧的男人便示意戚云往屏风后去。
见戚云半晌不动,那女子接着道:“我?一届小女子都不怕,大人怕什么??”
戚云深吸了一口气,倒不是怕她,只是……里面?到底是个女人,犹豫了片刻,他还是走了过去。
屏风后只安放着一张小几,两个蒲团,几上摆着一副骨牌。
大冬日的,那女子却只穿着轻薄的纱衣,拥着一张狐裘,姿容艳丽,瞧着不似中原女子,一见戚云进来了,便用帕子抹起了泪儿。
戚云眉头紧皱:“不是要谈?你?作甚哭起来?”
“大人要砸人家的饭碗,还不许人家哭一哭。”她娇声道。
“可你?这碗里装的都是人血!”戚云不禁拍案喝道。
女子听?了,敛住了哭声,端起身?前的茶盏抿了一口,斜斜的勾了戚云一眼:“但却很香甜呢,大人要不要也尝尝?”
女子又?递出妩媚的眼神,戚云顿了一瞬,却索性将眸子撇了开来。
少时,方才的男人捧了一个托盘出来,上盖着红丝绸,收了那女子的一个眼神,一旁的小厮上前将绸子揭开。
黄灿灿的一摞金砖。
戚云缓缓将目光移回女子身?上,定定的瞧着她,肃穆道:“如今,你?又?多了一项罪名,贿赂官员。”
女子柳眉微微挑起,眼尾含笑?,“哪有不吃腥的猫儿,想来是这份礼物,不合大人的心意。”
“您说,是么?……?”
戚云的一只手还在几上放着,冷不丁的就被人握住了,他竟抽都抽不回。
女子顺着手,缓缓起身?走近他,更?是‘一个不稳’倒在戚云怀里,柔声轻唤道:“大人……”
温香软玉满怀,戚云却避之不及,见躲不过,便直将人往前推了一把。
见女子倒在了蒲团上,他又?蹙了蹙眉,她到底是个女子,想伸手去扶却还是收了回来,最后只低声道:“还望姑娘自重。”
闻言,女子微微怔了怔,却还是起身?道:“既然戚大人软硬都不吃,便吃些苦头罢。”
*
沈谦之在堂中坐了半晌,见戚云还未回来,便觉有些不对,吩咐卫辞去备了马车,往民乐坊去了。
方行至半道,便有一个少年冲至马车前拦住车驾,哭道:“求求官老爷,去救救戚大人!”
卫辞将他一把拎起询问了一通,方知戚云果真出了事,当下?即刻驱马快速前行。
一众衙役听?得戚云被押在了里面?,一时都没?了主意,谁也不敢做主先带人冲进去。直至沈谦之来了,为?首的差役才道:“御史大人。”
沈谦之瞥了一眼众衙役,道:“将赌坊围起来。”
接着,沈谦之便领着剩下?的人直冲进了赌坊中,命一队人挨着将雅间一间间推开。
“官爷,您这是做什么??若是要搜查我?们赌坊,也得给我?们瞧瞧搜查令不是?”见沈谦之去向?了顶层,便有一人出来拦住道。
沈谦之停下?了步子,睨了他一眼,淡漠的掏出了一块金字的腰牌,是皇帝发放给各地监察御史的腰牌,凭此可对五品以下?官员任意搜查,更?别提是对这等不入流的赌坊了。
“这个,便是本官的搜查令。”
那人一瞧,登时脸色变了,忙让去一旁,伸手对身?后的人作了个手势。
卫辞见那人身?后的小厮躬身?往后退去,便忙大步跟在了他身?后,须臾,小厮迅速推门?入了雅间,卫辞要跟上时,门?已被反锁的紧了。
“里头的,监察御史到!把门?打开!”卫辞说罢,听?得里面?有一阵动静,却无人来开门?,他抬手拔出长剑便向?门?上砍了几下?,又?用身?子撞了上去,半晌,才将门?推开了。
“大人!戚大人在这里!”
沈谦之听?见,忙撩了前袍大步走了过去,推门?而入时,便见戚云被绑在椅子上,面?上盖着一块浸湿的帕子。
“戚云!”沈谦之疾步上前,一把将那块帕子狠狠扯开。但坐于椅子上的戚云,此时却已气息奄奄。
“戚云、戚云!”沈谦之将他揽起,朝他面?颊轻拍了拍,人才渐渐苏醒过来。
“抓……抓住她……”戚云微弱的语气缓缓的说着,眸子死死的盯着窗子处。说罢,便不住的咳起来,面?色惨白,不一时便昏厥过去。
卫辞见势忙命人将戚云抬了出去,沈谦之行至窗前,见后街上一辆马车正疾驰而去,屋内只余一股馥郁的香气。
“把这里掌事的人,尽数带走。”沈谦之微张口,吐出的字却是冷冰冰的。
被绑住的男人剧烈得挣扎起来,“官爷,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方才那位公?子可是自愿代人受过的,况且,禁赌的正式文?书还未下?来,到底有什么?名目抓我?们?”
沈谦之瞧了一眼被绑住的几个人,冷声道:“谁说京城的文?书没?有下?来的?”
他话罢,便有人将张贴在赌坊门?外的昭示揭了回来,铺在了屋内的桌案上,沈谦之拿出他内阁的印章,在几个人眼皮子底下?将印章戳了上去。
地方的呈文?原是要呈与内阁批示的,若非边关要紧军报,内阁大学士均可先批后报。
“这……这……”
未等他们再说什么?,沈谦之已让人将他们押了出去。
回至府衙时,戚云仍躺在偏厅会客的榻上,一旁的郎中正搭着脉。
“知州大人如何了?”虽知浸透的帕子若是铺在人脸上,便会使人窒息而亡,但方才他已将帕子拿开了,即便戚云因一时闷住了气而虚弱了些,却也不至如此。
“是帕子上有什么?毒?”沈谦之又?问道。
郎中连连摇了摇头,低声道:“方才官爷送来的帕子我?已瞧过了,并无什么?异样。只是……”郎中轻叹了一声,接着道:“只是方才检视知州大人身?上,虽无甚外伤的痕迹,但从脉象来看,却已伤及肺腑,应是教人用什么?重物击打过。现下?只能开些调理的药物了,此属内伤,需好生?将养。”
闻言,沈谦之剑眉蹙起,教人送走了郎中,才回至戚云榻旁。
“大人……若是,若是我?不成了,还望大人替我?将……将京都返来的文?书,召于濧州城。”戚云撑着一口气,缓缓说着。
各个地方赌坊,为?了私利背后见不得人的手段沈谦之亦见过不少,但万万不曾想到,此处的人竟已张狂到这种地步,敢将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用到朝廷官员身?上。
他更?没?想到,戚云这般瞧起来文?弱书生?模样的人,却是这般坚韧,他不禁道:“那文?书,还是等你?好起来自去昭示罢。再者,你?不想再去见那姑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想让男女主快点见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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