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没想到火能烧到自己头上,秦月看向前方,隽秀的竹子早已悄悄变成了参天大树,随口道:“李相再好,也年近四十了。”
“胡说,他才三十六!”申欣嘉不满,“还有五十岁娶二八姑娘的,李相算什么年纪大。”
练武场没搭架子,炎炎烈日下可不是个好地方,众人都有些后悔。
被众人围观的史真倒是不骄不躁,看起来倒有那么一点风骨,只见她心平气和的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竹帽,轻轻戴上。
走入练武场,连射三箭,十步之外箭箭射中靶心。
围观之人欢呼拍手,另有一些学过骑射的公子和小姐也想露一手,也顾不得热不热了。
秦月看着没劲,她与这些自幼看各种花卉的小姐不同。以前天圣帝后崇尚节俭,并没有这些花会诗会什么的。如今初次见,倒也觉得稀奇。
申欣嘉被人讽是穿着胡服的花架子,气冲冲的准备找回场子,秦瓶如和小姐妹没学过骑射,也看得起劲,秦月也不打扰她们,慢慢散着步遛着食。
亭台楼阁,水榭花都,二十年过眼云烟终成空。
轻轻的脚步传来,秦月回头一看,男子静静站在不远处,乌木簪的光泽含蓄内敛,她轻轻一笑:“李相怎么也出来了,那么多闺秀就没有你喜欢的?”
“那么多少年郎,你也看不上?”李穆不答反问。
“那些勋贵之子,哪是我看得上就行的。”
“只要你看上,他们就愿意。”李穆看着秦月,他的目光深沉,好似要将秦月给吸进去,让秦月就那么相信这个人说的话是真的。
可是,当年说强权之下不屈服的人是你啊,垂下眼眸,提起嘴角:“感情之事,莫强求。”
“这是你娘说的吗?”这句话,李穆说的很慢。
怎么又和她娘搭上关系了,秦月纳闷,也不想和李穆再继续说这些:“是的,我娘还说成亲急不得,得慢慢挑。”其实她娘什么都没说过。
秦月的表情没有出错,可是李穆还是看出她不耐烦了,从怀着掏出一个盒子递给秦月:“这是我欠你娘的东西,你帮我递给她。”
虽然疑惑李穆为什么不亲自送上门,可是自宴席上看到李穆她就很烦,更不想见到他,收下盒子:“李相慢慢逛,我先回去了。”
秦月怀揣小盒子回了练武场,少爷小姐们还在热火朝天的秀技。她找了个阴凉处坐下,手总是忍不住去摸摸那个小盒子。
“凭他与阿易的关系,给我娘送东西很容易啊,怎么偏要找我呢?”秦月自言自语的思考,“不过他也没说我不能看,让我看看也没关系吧。”
小心的四处确认了周围没有人往她这儿看,掏出盒子飞快打开——
胸口一跳,立马合上!
“原来他以为我娘是我啊!”
盒中静静躺了一枚印章,翡翠的基底,活灵活现的竹子环绕,不用拿起秦月就知道,那上边纂的是她的名字。
当年她发现李穆在学刻章,死皮赖脸要李穆刻一块给她,李穆没拒绝,她就默认李穆同意了,可这章,一直到他们大吵那日,都没有收到,没想到如今还是躺在了她的面前。
这些日子她其实一直在想李穆会不会认出她来,一边担心一边又有些期待。可想的更多的是,如果李穆认出她来,她要如何的得意洋洋。
二十年的时间对她来说不过一瞬,而对其他人来说已是世事变迁,除了日日守候的家人,谁敢相信一个人能二十年没变化呢?
李穆认不出她,永远认不出了。他的心里,秦月早已成亲生子,这枚印章不过是个贺礼。
“姑姑,你怎么哭了。”秦瓶如玩着玩着突然发现少了秦月,急匆匆的出来找人。
秦月快速的收了盒子,轻摸脸颊,果然有些湿润:“打了个哈欠,控制不住,太困了。”
秦瓶如没多想:“那你多休息一下,申欣嘉要射箭了,我还想叫你去看看。”
“走。”秦月起身往练武场走去。
“姑姑,带个帽子。”
到的时候,申欣嘉正站在十步之外,她前两箭未中,第三箭中了。
平日就看她不顺眼的贵女纷纷嘲笑:“申小姐平日都穿胡服,不想箭术这么差啊?真真可是穿襦裙都百发百中。”
杨韵更是讽的厉害:“许是申小姐常跟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人玩,所以技艺荒废,发挥不好。”
申欣嘉有些沮丧,站在那儿不说话,秦月走过去,拿起弓箭颠了颠,笑而不语。
杨韵更是觉得秦月在嘲笑她,也忘了中午被压制的画面,拔高声音:“怎么,秦小姐也想试试?”
秦月当没听到,举起弓箭问:“所有人都用这把弓射的?”
“怎么,你还以为弓有问题?”杨韵冷冷道,“今日虽用了不止这一把弓,可弓都是大长公主府的东西,兵部送过来的,全是一样的。而且各位小姐家里也都有这样的弓。”
秦月吩咐侍从再给她拿一把弓过来,也是颠了颠,这才道:“兵部出来的兵器,也是人做的。这两把弓箭看起来一样,重量也一样,可这弦却是不一样的。”
史真微微皱眉:“秦小姐,若是这两把弓箭不一样我倒是能信,可你说它们弦不一样,这我们就无法理解。再说你都没碰过这个弦,又是如何发现它不一样呢?”
秦月笑了起来,眼睛都弯了起来,这是她面对心爱之物才有的笑容:“这弦的颜色不一样,我不用摸,一看就知道了。史小姐若是不信,不若亲自一试。”
秦月这话说的过分自信,虽说内容离奇了一点,可愣是让人觉得是真的。
“谁知道你是不是信口雌黄,”杨韵反驳,“老马还能失蹄,便是神射手在世也无法肯定自己能够百发百中,若我表姐意外没射中,那岂不是应了你的歪理。”
“把弓给我看看。”低沉的声音响起。
意识到是谁的说的话,围观之人纷纷往两侧散开,让出了一条道。
秦月将两把弓举起,李穆看了一眼:“这两只弓的弦确实不一样,用的不是一种兽筋,拉力也不一样,自然也会因为不习惯而失了准头。史小姐箭术高超,上手就能感觉出来了。”
秦月暗自发笑,世人皆知贤相李穆做将军时是名将,当文臣时是能臣,可没人知道这人少年时刻薄起来可以连着一个时辰引经据典不重样的讽刺人,而且还字字珠玑,刀刀见血。
史真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过来:“李相既如此说,那我就勉力一试。”
若不然就只能承认她箭术不行,试不出感觉。
依旧是众人围观,可史真却觉得额头却流出了一丝冷汗。
稳稳站住,连射两箭,均错了靶。
场面有些安静,侍人第三第三支箭,史真摆手拒绝:“李相说的不错,这两把弓的弦确实不一样。”
秦瓶如撇嘴,史真倒是聪慧,若是第三只箭没中,可就输给了申欣嘉,所以干脆只射两箭。而且弦不一样明明是姑姑说的,她却只提李穆。
秦月对申欣嘉安抚的笑笑:“两箭你就能适应新弓已经很厉害了,要是多练练,以后会更厉害。”
申欣嘉认真看着秦月:“你能一眼看出弦不一样,你肯定很厉害。”
事情已经解决,李穆正准备离去。
杨韵鼓起勇气大着胆子问李穆:“听说李相从军之时,可以百丈之外取敌人首级,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能够看看一流的箭术是什么样的。”
杨韵说出来在场大多数人想说的话,有人带了头,其他人虽不敢开口,可全都是一张张期待的脸。李穆余光看到秦月也在其中好奇的看着他,微微一笑:“那就献丑了。”
他走到秦月面前:“借姑娘弓箭一用。”
杨韵咬了咬牙,她也有弓箭,可李相却只找那个狐狸精,男人果然都只看皮相吗?
接过秦月递过来的弓箭,李穆也站在了十丈之外,他一身长衫,看起来就像一位文弱书生,便是拉开弓箭,也像是君子舞剑,附庸风雅,可是三箭齐发,却箭箭入靶。
欢呼声在练武场响起。若说大长公主是秦月崇拜之人。那么在场的少年,又有谁能没想象过自己和李穆一样大杀四方?
将弓箭递还给秦月,李穆回身对大家说:“我还有事要找大长公主,先行走了。”
毕竟是权臣,众人也不敢挽留,纷纷让路给他离去。
秦月看着李穆离去的方向没有说话。
杨韵一双手撕扯着帕子,史真看了她一眼,侧头低声对她道:“别生气啦,不过是那丫头正在在他旁边罢了,谁不知道李相这么多年没在外人面前射过弓箭,今日你一说他便同意了,不是对你另眼相看?”
杨韵的脸上飘起一丝红晕,结结巴巴道:“李相这么多年没出席过这样的场合,是不是也是真的想找夫人啊?”
史真点头附和:“那是自然,铁树也有开花的时候,李相都孤身多少年了,现在肯定是动了心思。”
杨韵目光绻眷的看向李穆消失的方向。
有了这个插曲,大家也无心继续比赛。
秦月借口要赏景没跟着去,让秦瓶如和申欣嘉别管她,也让丫鬟离她远一点,便找了个地方躺着发呆。
“哪里来的小姑娘,乞巧节还一个人在这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