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阿敏刻讽 丁参放诳
那个士卒去了,一会儿又回来了,身后有三个母子,士卒道:“大汗,福晋母子带到!”
努尔哈赤说:“你下去吧!”士卒出去了。
阿巴亥带着孩子在那儿跪下了:“参见大汗(父汗)!”
努尔哈赤笑到:“都起来吧。”他们母子都谢恩而起了。
“朕已立多铎与多尔衮为六贝勒与七贝勒了!……阿巴亥,你来朕身边站着!把他们兄弟俩也带上来!”阿巴亥领命带了他们上去,在龙椅旁站着。
这种亲疏有别的待遇又让很多人含笑而暗妒着,什么功勋都没有,居然可以恃宠而骄了!
对那些有功于社稷的臣子们来说,这是很不平衡的,有功反不如有宠的!这是在告诉下面的人:“你们再大,也大不过盛宠!”
何况,他们几个身后,还站着个阿济格呢?三个亲儿子全有了爵位,在努尔哈赤心里是有大文章的,阿巴亥之将来,又何愁不能母凭子贵呢?
下朝之后,皇太极故意站在殿外,济尔哈朗也与他一起。代善和阿敏原是一路的,虽然他们不是同胞兄弟,也不同心同德。
“大哥!”济尔哈朗叫代善,代善又看了看皇太极,说:“你们俩怎么不走了?”皇太极不则声。
阿敏已向前走了许多,在那边回头叫代善,说:“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哈!这么亲热!”他绵里藏针。
看到那么多人在一起,他就嫉心顿生,真有种“天下乌鸦一般黑”的滑稽感!他退避三舍,就不向他们走来。他们都穿着蟒袍,留着三小股辫子,同在殿上为臣。
皇太极不屑他的清高,他就是那个不能合群的人,也要和自己争汗位?大了的王子们,哪个不是自己的眼中钉呢?哪个不把别人当作眼中钉呢?
代善很老实,但阿敏就心眼很多,皇太极父汗身边的一只鬼。他哪儿把他们当一回事呢?他们兄弟一打个招呼,他就浮夸地添油加醋,他们弄得太假了。
济尔哈朗秀长身材,皮肤略白,细眉如柳叶,行动柔和,出言谦逊;性柔润而微失阳刚之魄,无威严而减失男子气性。
他和皇太极,他更像皇太极的跟屁虫,说影子那也不当。而皇太极则是:威严胜远而深眸有虑,低首无怯而仰首有信;人寡言却颜有语,人踱步而天下定。
成功的男人成功前都有一个拍马屁的成功者!阿敏闷声作笑。那济尔哈朗也是个成功的马屁精,他的亲王之位,是拍好了努尔哈赤父子的马屁得到的吗?
“喀尔喀内乱了,你们谁去打呀?”阿敏戏谑,代善就走下了台阶去,皇太极也不说。
他的声音,回荡在罕王宫里,也没有人回应。他们很不开心:“你想去就说,别问了!”也怕努尔哈赤听去了治罪,直诮骂却不明挑。
“你还想争!”皇太极和济尔哈朗从台阶上也走了下来,皇太极大声说到。
阿敏笑了一下,说:“你也想去,我就让你去,我秉告大汗我要守在赫图阿拉!你也又有了一次军功了……”
“想在赫图阿拉?我也让父汗说你和我同去!谁也不能留!”
“你我走了,那还有别人呢?又不只我与你争!”阿敏笑说。
“你这是说的谁?你指……”
“他指的是我!”一个少年自罕王宫中出来了,他们站着讲事情,皆有意不露出名字,都知道阿敏说的是谁……阿济格。
他自报家门,还算有些自知之明了。人都这样,人前说人话,人后说鬼话的。是非么,当然是非议多一点啰!有人就是八婆……
阿敏忖度他们都在把矛头对准他,没搬弄成,倒要“群起而攻之”的势头。今天形态对己不利的,他们可都是亲兄弟,济尔哈朗也和他们一阵营的!岂不吃亏了?
“那是你自己说的,我沒说名字呀!你自己猜的!”阿敏退着步离去,他们也都散伙了。
巴林部王族内天内发生了许多人畜死亡事件,其他人也是人心惶惶的,此时这些人才懂得团结是如何重要的!要一致对外。
不过,扎鲁特部的吉赛可是不与其他部落联合的,宏道法师的劝告,他不去思量。还在部中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无人去管他。整日诅咒喀尔喀分裂,他想得利。
这暂不提及了。
却说喀尔喀巴林部有内亲叛乱,巴林部长写信去求后金助力,也求助了巴约特部。
巴约特部由大贝勒莽古尔岱与次子赤勒出兵,同后金军队一同进入了巴林内境平叛。叛徒们被剿灭怠尽,大军又回到了巴约特。
后金军队由阿敏与阿济格一统指挥,返回时莽古尔岱邀请阿敏兄弟在巴约特部停歇几日再回家。他们就到了巴约特部,大福晋也很热情,杀牛宰羊,迎他们凯旋。
赤勒和阿敏是旧交,他们就到赤帐中欢谈。莽古尔岱脱去战袍换上了常服,又到主母这里来请安。
“莽古尔岱,你们平叛,我这老太婆却闲着!你不会抱怨我吗?”她玩笑着坐在炕上。
“怎么会呢?就是我被吉赛给气死了!我们去巴林部平叛,他和那些汉人就来瞎凑合!那后金的二贝勒,说了他几句,吉赛沒脸待下去!被人轰走了!这只绿头苍蝇!不让人省心!”他说。
映蓝在主母一边坐着,也是薄颜羞赤,心中也忍了下去。主母抚摸着她,笑到:“你不要往心上去呀映蓝,你是奶奶的宝,你阿玛不是在说你,他有口无意的!”
映蓝笑说:“天道是公正的!我亲父也是自作自受,他就是利令智昏了,就认得他自己了。”
莽古尔岱笑到:“你也公正哪!不知你亲父吉赛有沒有你这种正义之心了,你倒恩怨有界。”
主母骂他到:“你说什么胡涂话?她现在是你的女儿!”莽古尔含笑答是。
这日明堂上议起女真之事,皇帝御椅高坐,阔谈对敌之策,朝上立了许多人,他们都知利害而不言作默,唯丁参一人站了出来。
他说:“怎么都无人说呢?”皇帝不悦,但他是皇帝,进言时他不该作出很不耐烦的态度,就是骂他他也得恭听。
这皇帝笑道:“丁爱卿有什么事吗?”
丁参恭身说到:“皇上,你不想听臣进言么?是你让臣说的关于对待女真的政策的,怎么臣要说了,你却忘了自己说的了?”
皇帝正坐,对他说:“朕忘了什么了?你惯会胡搅蛮缠的,朕在辩才上是没有你专业,你也不能把你的博识用在我这个不识货色的人身上,你胜之不武!”
丁参厉色瞪了皇帝一眼,说:“皇上是个次货不错,微臣也没那么博识,也不像皇上看臣逆眼却笑着不想听微臣的话!您在辩嘛,不是为自己的失败而反骂臣么?”
皇帝怒不可止,指着他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丁参,你以为你比得了魏征吗?”皇上想骂却由不得性子胡来,要发怒却还伪装着没被激怒的达观,得像一个真君子不惊宠辱。
“微臣不是魏征,我也不喜欢这个只会在朝堂上骂街的老匹夫!从不反省自己的过错,老是爱装圣人骂凡人,刁钻古董一个!”丁参背着手冷笑。
“那你以为你是谁呢?自命清高!你不也骂人么?你就高贵啦?”万历皇帝嗤之以鼻。
丁参看朝中有些胆怯怕事之人,他说:“今儿个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该说话的人成了哑巴,背地里怎么说皇帝的,那些个人都死了吗?”背后一阵议论,说他太轻狂了,敢揭发别人的口舌。
万帝很爱听是非,爱听别人的议论,他便热心起来,为求虚名,就对丁参说:“他们都怎么议论朕的……”朝堂遍野的人都惊天惶足的起来,畏畏缩缩的,都各观颜色,互相低声地揭发别人。
万历追问丁参:“快说!他们是怎么私下议论朕的?”
丁参说:“皇上,你看他们,现在忌讳你了!这是为什么?”
万历问:“为什么呢?”
丁参道:“当着瘸子怎能说人瘸呢?——这不是在找打么?况且是皇上你的短处,他们可不敢对您实说呀!当面的好话,背面的鬼话!不然,他们就不会不把皇上当面饼来聊了,为了怕砍头,他们现在是不会说皇上您的坏话的,坏话背后说!”
万历道:“难道他们在背后议论朕的坏话不成?”
丁参道:“这臣就不知道了,皇上自己去问他们吧!但是,对皇上,谁敢讲背面的实话呢?他们不会实说的!”他已了解了这些人的为人了,说得万历万分气愤。
“你们敢议论朕?你们都说了朕的什么坏话了?说!”皇帝拍案惊起,对群臣的谄媚之辞的水份很是怀疑,百臣跪地求恕,丁参却不迎他心,立而不骄。
“你为什么不跪?”万历质问丁参,丁参从容回答到:“皇上把个人的东西来质问人,你自己也该明白,你是个什么人!何需又去问人而又多此一举呢?”
万帝喝斥到:“你敢骂朕!丁参,你别以为你命硬了,朕就收拾不了你了!朕可以随时都要了你的命,你要清楚这点。”
丁参笑道:“微臣当然清楚了!今天站在这里,对驳皇上,我也知道自己会死的!怕了,我也不来了!为有意义的生灵说几句话,死了也值!”
万历气得面赤耳热的,在龙椅前急切的徘徊着,时而瞅着丁参咬牙切齿的,比被攻了城池更严峻,又怒瞪着百官踱步。
“下朝!”皇上黄袍袍袖一挥,忍气出了大殿。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殿上响起了叩拜之音,然后群臣散去。丁参亦是辛酸,欲进之言却被圣颜严拒了。
丁参走出大殿,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看着这紫禁城的威严气象,觉得和自己所想的不太一样,抚着胡须道,扬袖长叹了一声,讪自离去了。
郑淑妃从那边彩廊下过来,瞧他落寞地去了,庆幸自己向万历帝说的,万历都放在心上。她站在柱边,丁参自台阶上面下去了,出了宫门。
这丁参就是幽苇居者丁语香之父了,时任吏部员外郎。他为人清直耿义,但那丁语香却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其中根系,只有他能明晓了,已过去了十余年,但万历帝还在。详余之事,往后慢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