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是谁讲的女孩子不玩主机游戏不玩文明，陆明决说完后，那两个姑娘都心领神会地笑起来。

绢突然盯着陆明决看，眼神有些阴森：

“你知道那个通知里说的发火箭是什么意思吗？如果我没记错，那个相关的副本我们是做过的。”

从她这神情来看，那件事怕是不会和科技沾上什么关系。陆明决不想给自己今晚的梦境增添奇怪的素材，很有眼色地闭嘴不再问，转过去专心登记。

时不时还有想起了故事的人过来，但桌前已是稀稀落落，没什么人了。期间宋阿婆端着一碗泡着黄符的水颤颤巍巍地走过来，被别的村民赶紧扶到一旁坐下，坚决让她和登记处保持安全距离。

“那，就先到这儿......”陆明决搁下笔。

而他还没把话说完，便注意到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站在闲聊的人堆里望他，是时不时地看一眼那种，眼神有些飘忽，还有些犹豫。

很显然的，他有话想和陆明决说，又不太敢过来。

因此陆明决站起来，佯装是去凑热闹闲聊，实则走到了他的身边，不动声色地把他拐到了另一处阴凉的地方。

也不知是因为树荫，还是因为陆明决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男人的印堂有些发黑。

这个穿着薄薄一件褂子的男人擦擦汗，皱着眉开始努力地回想什么：“我记得，好像我们家是和僵尸沾一点关系来着。”

说到这里，他有些讲不下去了：“可是我记不清了。村长，你知道我的事情吗？”

陆明决问了他的名字，男人答道：“赵登志。”

赵登志。陆明决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即似乎是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一沉，眼神陡然变了。

他眼中一片幽深，脸上则还是挂着笑：“我也是记不起来了，应该是没有。”

说完，当赵登志转过身要回去时，他又有些不忍心，叫住了他。

赵登志回过身来，看他。

陆明决动了动嘴唇，半晌过后，他说：“回去好好待你的母亲。”

这就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提醒了。

有些事，不能泄露天机。有些事，即使这时候说了，那个人也改变不了故事的走向。

陆明决目送着赵登志离开，接着走到了那两位姑娘跟前。她们挑了糯米还有红绳、桃木剑，至于别的，不好意思挑，也很有些不太看得上的意思。

“你不明白的，”绢叹气道，“如今恐怖世界里的副本早就很少见那种传统鬼怪故事了，不是半路冒出一个神就是搞哲学意义，你们这个村子，以后的路注定会比较难走。”

这话是不太好听，可对陆明决来说，这是很有用的信息。他点点头，然后他听见绢说：“我们该走了，别的队友应该还在别墅里等我们。”

绢所说的别墅是指每个小队的聚集地。据她所说，所有的玩家们都被集中安置在一个类似于小区的地方，那里面有着连绵不断的一模一样的小别墅。

大家住着的距离是很近，可如果其中一个队伍的人出门去拜访另一栋洋房，敲开门后，他就会看见里面坐着的是和他们队伍中一模一样的人，而且他们正在互相杀戮，手段极其残忍。

等他惊慌失措地逃回自家的别墅里，推开门，他会看到什么？

他会看到另一个别墅里的一切在这里原封不动地上演了。

这一次他逃不走，因为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会坐在沙发上对他笑，然后自己割下自己的头颅。与此同时，门外的人的头也会随之落地。

这次不等陆明决拒绝，绢就把这个故事讲了出来，听得陆明决身上顿起凉意。

他摸着自己的胳膊，强行维持着平静神色：“我送你们出村吧。”

说是送出村，其实就是送到村口的小路。在那里，陆明决看见了极重的浓雾。

两个姑娘像是早就对这习以为常了，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雾中，可是陆明决站在这雾气的边缘，只敢伸出手去轻轻碰一碰。

手指处有一种湿冷的感觉，除此之外，好像是没别的什么特别之处。

但未知足够令人害怕。

那里面是什么？

村外是什么？

绢说外面有一块儿石碑，他很想去看看，又怕擅自离开村子会出事情。

他不敢冒这个险。在这村口站了好一会儿后，陆明决仰起脖子，只见月亮正在恢复它原本的大小，并且隐在了云后。

陆明决回过身去朝家里走去，巧的是还没走几步，就碰见了正挎着篮子的母亲，以及跟在她身后的弟弟。远远地他就望见了，那篮子里是一沓一沓的纸钱。

母亲也看见了他，作势呵斥了几句：“让你陪我去山上，你到哪里玩去了？”

她的表情和动作都很自然，就好像这一天里发生的征集鬼故事道具的事情从来就没发生过，她也没听过什么广播一样。

至于弟弟，他不像昨晚和今天那么聪明机灵，看上去是一副刚被吓过的怯怯的样子，正扯着母亲的衣角躲在后面。

陆明决知道，这是因为玩家离开了，一切恢复了正常。

他默默地上前接过母亲的篮子，又牵起弟弟肉乎乎的小手，三个人一起上了山。

照着宋阿婆的建议，母亲找到了那个出事的坟头，一边烧纸钱一边碎碎念道：“小孩子不懂事，莫怪罪哟，这些钱就当是赔罪了......”

弟弟懵懵懂懂的，老实了一会儿就不耐烦起来，结果被母亲硬生生地按着磕了好几个响头。

做完这些，母亲不愿意再带着自己的孩子在这里停留，立刻领着他们下山。

而他们刚一回到村子里，就听见了远处的哭声，还有旁的村民的议论声。

“赵登志的妈死了。”有人说。

因为都八十多岁了，算是喜丧，所以家里还要操持得更隆重一点，据说他们家老早都在准备葬礼和招待人的酒食了。

陆明决站在旁边，听着这些人的对话，他有些恍然。

这么快吗？

不过在书中，似乎这件事的确发生得比较早。看样子当玩家离开后，村子里就会继续上演书中的故事，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明凡不太关心大人们在闲谈什么，也不懂什么叫忧愁，他蹲下去，掏出他的圆卡片开始拍起来，还让陆明决陪他玩。

于是陆明决蹲下去，陪着他拍了两下，接着，陆明决心血来潮，脑子一抽地问他说：“明凡，要是哥哥死了，你会怎么想？”

他想，若是他今天冒失地走进雾里，也许会出事，那么对这个家来说，没有了他会怎样？

也许不会怎样，他本来就不是这个家里的人，多余的而已，就像他对于他的亲生父母一样。

让他没想到的是，明凡很在意他的话，一下子不玩卡片了，侧过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还拍拍他裤子上的土。

小孩子果然很纯真啊。

陆明决不禁感慨起来，笑着摸摸明凡：“哥和你开玩笑呢，放心吧，我不会死的。”

“不是的，哥......”

明凡摇摇头，然后抬起亮晶晶的眼睛，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

他有些憧憬地问陆明决道：

“是不是你死了，我就可以吃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