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来，还是看直播间吧，那个恐怖世界应该不会自行加什么音乐。

于是陆明决把手机举起来，而在看清了画面以后，他微微一愣神。

女孩突然抬起手臂，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小刀来，奋力地朝着公鸡的脖子狠狠割去。刹那间公鸡脖子断口处飞溅出的血液糊了女孩一脸一手，也糊满了镜头。

在刚才那短短的两分钟里，发生了什么？

陆明决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女孩竭力地跑了起来，似乎还一边跑一边拉上了王东。他从那糊满了血的模糊的镜头里依稀看到，有一个浑身乌青的女孩在拨开一个又一个的人，想要追上肖白米。

可是小鬼上不了女孩的身。

“这个有用！”女孩的声音嘶吼着，“你还有什么驱邪的东西？给我，求你！”

与此同时，陆明决听到了别的玩家的遥远的声音：

“邪神出现了！”

“靠，我就知道，每次说是鬼，到了最后就是弄出一个怪物来。”

凌森在喊他的队员：“离那些画远一点，还有，这次的邪神应该有两个！”

此时陆明决瞥了眼左上角，只见观看人数由2变成了1。随着某个玩家的死亡，蓝天施工队退出了直播间，临走前他有些扫兴懊恼地道：

“早知道就选那个碰运气的人了。”

“但他应该也不会活太久。那画家丧心病狂要杀儿女给画作陪，他的的妻子更丧心病狂，悄悄拿两个孤儿替换了自己的孩子。这两个小孩，怨气很重。”

那些应该是他从玩家这里得到的信息。而看到这些话，再看一看还在跑着的肖白米，明白了什么。

决定生死的关键在肖家的那对兄妹身上。

于玩家而言，这不过是到了最后又得和怪物对抗的恐怖副本，而对这对兄妹而言，他们遭遇的则是真真正正的鬼故事了。他们不晓得什么邪神什么怪物，只知道自己家的先祖罪孽深重，看事的师傅让他们近来小心一些，免得被脏东西上了身。

救下肖家兄妹就是救下玩家自己，这是最快最直接的一个办法。

那么该如何去救？至少，黑水村的公鸡给出了卓越的贡献，它本可以只受点皮外伤的。

镜头依然模糊，依然看不清楚，但陆明决的心忽然平静下来，他知道，另一个邪神不会出现了，剩下的玩家可以幸存了。

缓缓地，陆明决将目光移向了右下角的一个小人灰色头像，那旁边写着肖白米三个小小的字，标明了他所选择的视角。

他好像猜到了绢那队是如何活下来了的。

同时他也有了一个有趣的发现。

他解锁的史诗级传说级的机位，是副本里关键NPC的视角。

*

收起手机，将它放回原位后陆明决听到了雷声。那是电影里的动静，在片子的末尾，男主抱着两个断了气的孩子坐在地上，天上一道雷劈下来，两个孩子额头的红色胎记不见了，附身的恶鬼也随之烟消云散，真正的一双儿女睁开眼睛，喊了他一声爸爸。

真是圆满的结局。

已经有村民提起凳子准备回去，空地上响起一声长一声短的喊孩子的声音。而这时陆明决张望了一下，这才发现弟弟好像根本就不在这里。

他正要去问问别人，但是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

陆明决记起来了，原本的小说里有提到放映队，那和明凡六岁时遇到的一个麻烦有关。小说里说，明凡在放映队来村里的时候，趁乱和别的孩子跑远。

那么，他现在应该和别的孩子跑去疯玩了，而且还作死地去了村里一间废弃的砖房。

不会出太大的意外，最后的结果是明凡回来发了三天的高烧。看书的时候陆明决没有什么感觉，然而现在，作为明凡的哥哥，他不想放任这件事发生。

陆明决顺手抄起自己的凳子，凭着对小说的那一点记忆朝村里走去。七拐八拐之后，他总算是在村里的一个偏僻角落看见了那间废弃的砖房，还有外面胡乱散落着的几个小凳子。

屋里并没有亮起灯，孩子们在摸黑乱跑乱叫，尖锐的声音吵得人头疼。陆明决弯下腰从低矮的门里走进去，在黑暗中喊了一声：

“明凡！”

没有回应，回答他的是孩子们的冲撞，还有嬉笑。混乱中陆明决想着弟弟的身形特点，勉强辨认出来，伸手就从乱跑的孩子堆抓出一个，揪到自己跟前。

陆明决蹲下来，用双手按住弟弟的肩膀，吼他道：“跑到这里干什么！”

然后他又去吼别的孩子：“全部回家！”

在这里，曾有四个孩子相约上吊，是出了名的闹鬼的地方。

说话间，蓦地，陆明决感觉自己的背上被人拍了一下。

不是大人拍的，他感觉得出来，那是一只很小的，属于孩子的小手。陆明决知道，这里是再也不能呆了。

别的孩子他说不动，只好回去叫家长。至于明凡，陆明决不管他的挣扎，把他夹起来，直接走了出去。

今晚陆明决折腾到了半夜才睡下。因为天热，母亲给他们铺了麻将席，而他坐在席子上，不断地试图摸自己的背。

照着小说里的情节，第二天早上，他的背上会出现一个黑色的小手印，接着他会发上几天的高烧。

陆明决看看席子上熟睡的的弟弟，苦笑一下。

算了，就当是为你挡了一灾吧。这样的小团子一样可爱的东西，最好永远都健健康康的。

*

第二天早上，预料的高烧没有来临，陆明决是被另一种疼给疼醒的。

麻将席凉快不了多少，除此以外，这玩意儿，很夹肉，陆明决是被夹得疼醒的。

身边是空着的，大概明凡又早起出去玩了。陆明决没有太在意，起身朝外走去，就着脸盆洗了把脸。在他低头擦脸的时候，他听见了妈妈的暴躁的声音：

“逃课，又逃课！我看明凡明天出去跟着他二伯打工算了！”

诶，妈妈你在说什么？弟弟还很小啊。

迷茫间陆明决努力地睁开进了水的眼睛，结果他呆住了。

门口的妈妈已然有了几根白发。

接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清瘦模样，冷着一张脸。他好像没听见母亲的话一样，自顾自地到了屋里，路过陆明决。

一时间陆明决有些无法接受六岁的弟弟一夜过后长成了这种样子，另一方面他想起来了，在故事里，讲完了那间砖房以后，时间线就正式进入了男主十五六岁的时候。

作为一个以后要成为道士的人，他的心思根本就没放在学习上。

等明凡进了屋子，母亲走过来，对着陆明决痛心疾首地道：

“你帮妈妈好好说说弟弟，他只听你的。”

陆明决下意识地问她道：“明凡为什么只听我的？”

帮人训孩子这事儿太难了，能推就推。

结果母亲更加痛心疾首了：“你忘了？他小的时候跑去砖房玩，你去抱他回来遭了鬼，病了好多天呢，从那时候起他就可听你的话。”

说完母亲一把将陆明决的短袖掀起来，露出他的后背：“你看你看，后背上现在还有印子，你弟弟见了，会很愧疚的。”

哦，这样。

陆明决了然地点点头，接着他问母亲道：“和弟弟谈心的时候，我可以把我床上的席子背在背上吗？”

妈妈疑惑地眨一下眼睛。

陆明决则微笑着轻声道：

“因为妈妈，我背上的红印子是席子给压的。在我们谈心的时候，我很有必要加深一下我们之间的羁绊。”

加深，字面意义上的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