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甄珠看着龙雪非，除了高兴，他的眼中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复杂与忧虑。

像是一抹看不见底的幽潭，这是甄珠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没来由的，她忽然就很好奇这东西对他究竟有什么样的意义。

于是她开口问：“得到它能怎么样？”

“得到掌控海洋的力量。”

龙雪非头也没回，像是失了魂般，一步一步地走向海岸线。

他的衣摆沾染海水，逐渐变得沉重与深邃。

望着背影，甄珠的心中升腾起一股莫名的难过。

或许比起难过，更像是委屈与怨恨。

原来龙雪非戏耍了她与她的家族，只单单是为了权利与力量。她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还有愿望。”龙雪非悄然来到甄珠面前，“你听说过吗？海洋权杖会满足来者的愿望。”

“愿望？”甄珠问。

“任何愿望，它有着能抵达任何地方的力量。”龙雪非难得地扬起嘴角，笑容灿烂。

在这片幽黑僻静的海域，他的笑容仿佛是一束自天而下的光束，照亮了这片安无边际的区域。

闪耀过那权杖的光芒。

在甄珠怔神的功夫，龙雪非略带羞涩地用指腹来回搓揉自己的鼻梁，纠结半晌后，果断地将她拦腰抱起。

完全没有预想到的甄珠身子一抖，扒拉住他的胸膛，眉眼之间满是讶异。

才要张口质问，龙雪非就先开了口：“这里的海水依旧危险。但我的力量被禁锢住，施展不开，只好出此下策。”

海水很浅，只到龙雪非的膝下，只是这冰冷刺骨的水仿佛冰川一般啃噬着他的皮肤与骨髓，冰冷的刺痛感仿佛无数虫蚁蚕食他的骨肉。

甄珠僵直着身体，倚在龙雪非的怀中。

偷偷往水面看去，借着权杖的光辉，隐约看到鲜红色的血液正随着波纹涟漪扩散开，丝丝漫漫逐渐弥漫。

这水！

甄珠低呼：“你的腿在流血。”

龙雪非额角的汗珠随着流畅的脸部线条流淌下，汇聚在下巴尖上，又滴落。

他并不言语。

看着龙雪非强忍痛苦，甄珠很是内疚，只好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好让他稍微轻松一些。

离岛屿更近一些，甄珠觉得时间过得满极了，原本看上去并不远的距离却像是一个鸿沟，无法触及。

好在挣扎许久，总算成功抵达，当龙雪非的脚一触及地面，甄珠就催促他将自己放下来，盯着从鞋袜衣摆中渗透出的血液，不知如何是好。

“呼。”龙雪非擦掉额角的汗珠，脸上的痛苦消失了，完全是一副闲散淡定的模样，“根本伤不到我。”

他一边说还一边转回头，就好像在对海面说一样。

岛礁的面积很小，除了悬空摆着权杖的石台，周围只围了约莫三四人宽的大小。随着甄珠走近了那权杖，耳边光线更盛，几乎出现了实体的形态，将甄珠耳边散落的发丝切断了。

龙雪非伸手去拿权杖，指尖碰触权杖的刹那，四周围风起云涌，原本的浅海在忽然之间翻起巨浪迎面扑在了两人的身上。

在触及海水的瞬间，甄珠顿感刺痛无比，钻心的疼痛从全身传达到脑部，她伸出手，手心出现了好几个小小的红点，开始冒出细小的血珠。

被权杖桎梏住的龙雪非并未注意到这一切。在手与权杖相接的触面，无限涌动着的力量像是有意识一般，全数掺入了龙雪非的身体。

声嘶力竭的痛苦高喊中，龙雪非面目扭曲、血脉喷张，在力量组建的旋涡中，几欲消亡。

“龙雪非。”甄珠挣扎起身，焦急地抽出藏在手镯上的武器。谁料，耳边滚烫的珍珠却忽然脱落，在甄珠的面前汇聚成了原本妖珠的模样。

讶然的甄珠迟滞几秒，眼疾手快地拿起妖珠，丢向了权杖的方向。

霎时间，山河震颤、地动山摇。

在巨大的碰撞与轰鸣声中，围绕一周的海水腾飞起数十米，像一只只巨兽一般扑下，轻而易举便可将这座小小的岛屿吞噬殆尽。

然而，海啸并没有如数落下。

甄珠瞪着眼睛，因为长时间没有眨眼而饱含泪水。

巨大的海浪自高处落下，带来了剧烈的震动，然而，珍珠般的躯壳将他们牢牢守护住，纹丝不动，像是一个安全气囊般，让他们不伤分毫。

与此同时，龙雪非也脱离了权杖的控制，跌落在地上，羸弱不堪。

此时的他，脖子与额头的青筋随着皮肤表面突突直跳，眼睛里爬满红血丝，像是鬼神般可惧可怖。

“我拿到了？”他摊开手掌，空无一物，然后低头爆发出一阵诡异恐怖的嘶吼。

“无知小儿。”

权杖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喧闹。

甄珠抬起头，看到甄珠的旁边有一块碧绿的宝石，此刻像是镜面一样传递来了外头的人像。

“没有人能拿走这样东西。”低沉的声音来自一名眉宇之间带有朱砂痣的年轻男人，“你若是悬崖勒马、及时悔改，那么北海龙宫与妖王城也会好过一些。”

越过这位长相俊美的男人，甄珠看到了他身后的老龙王和一名模样艳丽绝伦的女子，长得与原来的甄珠菁有七八分相似，想来便是甄珠菁的生身母亲了。

龙雪非眨了眨眼，并不做回应。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位牡丹公子侍奉于天帝座前，说的话仅有两分可信。

今日若是他真听信了，出了绞神川，便是死路一条。

他回头看了一眼甄珠，见她素衣染血，不禁皱起眉头，狠厉地咬住了牙。

“再者说了，你偷藏的少年究竟是何身份，大家也都知晓了。你若是现在回头，天界有好生之德，便看他年纪尚小，锁于天宫，留他一命。”

镜中缓缓跑来了一名少年，便是烛火。

“世人都道牡丹公子性情温厚。”龙雪非的声音里满是暴戾，“我却说你性情狠辣，断不像位上仙的做派。”

镜中男人微微一笑，“谬赞了。”

双方僵持不下，龙雪非一边紧盯着镜子一边琢磨着如何拿下权杖。可这一切也同时被镜中的仙家看在眼里。

他的双手拂过烛火的脖子，一朵素白色的牡丹便扎根在他的颈子上，逐渐染上一丝粉红的血色。

“切勿动手。”龙雪非抬手，“停下，我答应你。”

“哦？”正在牡丹公子洋洋得意的时刻，一柄□□在瞬时之间刺透了烛火的胸膛。

“烛火！！”甄珠与龙雪非几乎在同时惊呼。

“魅，人人得而诛之！”随着癫狂的怒吼，须噶浑身是血地出现在镜中，张狂地踩着须噶倒在血泊中的身体，对着镜中笑容可怖，“东西和这家伙，你一个都得不到。”

所有人都在惊呼声中退后几步，牡丹公子厌弃地看了一眼须噶，翻手便将他击落在地，“废物，谁让你这么做的。”

“烛火！”龙雪非趴在镜前，双眼猩红地看着镜中逐渐失去声息的烛火，又疯了一般冲到权杖前，双手握住权杖，全力向后施力。

“你不会死的，烛火！”权杖随着龙雪非的力量而缓缓挪动，他的口中念念有词，“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光辉环绕，水光萦绕，海洋权杖在龙雪非的手中缓缓离开了石台，竟乖巧地被他掌握在了手中。

“我不允许。”龙雪非站在光辉的正中心，宛若神明，“我不允许烛火的死去。”

狂风大作。

甄珠环抱双臂，不知何时回到耳朵上的珍珠发着烫。

随之而来的，是一场梦幻的演变。

幽暗僻静的海域忽然晴空万里，光怪陆离的周遭登时长满绿植，死般寂静的水域万物复苏。

甄珠捂着耳朵望向四周，美丽的画面让她几乎以为自己来到了山水画之中。

“你的愿望是什么。”有一个声音在甄珠的脑海中回响。

甄珠双手合十：“要让烛火好好活着。”

旋即地动山摇。地面开始扭曲，岩壁开始颤抖，各处的绿植在风吹草动只见幻化为妖魅的形态，四处而起的庞然大物像是要将此处碾压成平地。甄珠最后看到的，是龙雪非紧握着权杖站在光芒的中心，无畏无惧，俨然神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