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来，龙雪非的大名响彻六界，无一例外都是些寻衅滋事的荒唐行径。

与从前那个仙力高强的北海龙宫小殿下相比较，如今的龙雪非已然成了海上谁也不敢提及的可憎可恶的妖魔。

可即便他成了嚣张跋扈的海上霸主，却也无法掩盖他成为了六界惧怕却也实至名归的新起之秀。

“他来做什么？”甄珠很讶异。

自那日后，她便告诉自己，要将这个人从自己的脑海中、人生中抹去。

对他，自己早已是仁至义尽。

“他……”羊公公为难地搓着手，眼睛焦急地左右转动。

纠结了很久后，羊公公双手一摊像是自我放弃，道，“他是来提亲的！”

甄珠当下觉得自己听错了。

她愣着神琢磨了几遍，问：“他来干什么？”

“提亲啊！”

看着羊公公焦急得满脸通红的模样，甄珠疑惑地拧起眉。

“当初他是为了妖珠，后来目的也达到了，怎么如今还有脸来？”

“正是如此啊小小姐，因此陛下震怒，并未将他放行于妖王城。”羊公公双手摊开，额角沁着汗珠，“只是小小姐，那些虾兵蟹将都已经在妖王城外候着了。眼下这龙殿下的做派，怕不是轻易能打发的，为了妖王城好，小小姐你也要听我的劝，赶紧随我去避一避。”

甄珠搞不明白，更不理解，这龙雪非狂妄无比的行为他早有耳闻，只是她也听闻了一些流言。

传言道天界意欲惩戒妖王城，却因为龙殿下的维护而按兵不动。

传言道四方妖魔觊觎妖王城灵气丰饶，却因为龙殿下的震慑而不动分毫。

……

无论哪一张，都是明明确确地表明了，有他在，谁也不能动妖王城。

甄珠本以为这是因为龙雪非对她的愧疚、歉意与感谢，也就安然享用这样的维护，可时隔一年，他这莫名其妙的行为，又是在发什么样的疯。

见甄珠思绪犹豫，凛介捏了捏手心，宽慰说：“这几天，不如就到狼王堡玩玩。”

“大殿下说的是，小小姐你快跟着大殿下走吧。”羊公公慌张地将甄珠推向凛介身边。

“不必了。”甄珠摆摆手，“他有脸来，我又为什么没脸见呢。自始到尾，我问心无愧。”

的确，一开始遇到龙雪非，她是被他那张面容所迷惑，但如今她已经清醒了。

当初为他与天界为敌，也算得上是她发自内心的最后的礼物。

从那天起，她便给自己划下了休止符，让自己向前看，大步走。

对龙雪非，她已经没有留恋了。

提起裙摆，甄珠抬头乘上云轿，雾霾蓝色的裙摆随着脚下的步子翩飞，如同夏日的浪花。

***

很快来到妖王城城门楼上，甄珠踏在坚实的石砖上，俯视着被拦在城门外的龙雪非。

一袭墨蓝色的衣袍，头戴黑色高帽，腰间的两柄法器很是显眼。

他和过去没什么区别，却也有很大的却别。

甄珠望着他嚣张的气焰，莫名升腾起一股想要捉弄的心绪。

久违地看到了甄珠，龙雪非背着手，仰着头，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周围的虾兵蟹将们纷纷缩着脖子，抿嘴低下头去。

“好久不见。”龙雪非说。

“是龙殿下想念我了？”甄珠浅浅一笑，眼里是毫无意图的调侃，像是对普通朋友那样。

她收敛了，面无异色道：“许久未见龙殿下，我倒是听闻了许多坊间的传闻。”

“关于我？”龙雪非抿了抿唇，本有些失落的情绪又高涨了起来。

也不知道龙雪非在乐呵什么，坊间的传闻明明都是恶劣行径。

甄珠双手撑着脸，继续说：“听别人玩笑，说龙殿下今日是来妖王城提亲的？我倒是有个姐姐，可仍在天界任职，恐怕没办法与大名在外的龙殿下结缘。”

她顿了顿，笑说：“那便只是有我这个，被龙殿下退了婚的妹妹在了，看来并不合适。”

“什么姐姐妹妹的。”龙雪非听出了她话中的嘲弄与揶揄，但挑了挑眉，却当全然没有听见，“他们没有告诉你吗？我此次前来，是来向你提亲的。”

“啊？这……”甄珠犹豫再三，回敬了一个笑脸，“我拒绝。”

***

龙殿下在城楼门口就吃了瘪，还是吃了妖王城小小姐亲自送上的瘪。

除了一众领了提亲号码牌的未婚男青年们，大家都是一副吃瓜的表情。谁能料想到，一年前决然从订婚宴离开的龙雪非，居然想吃回头草了。

众人一片唏嘘，只是妖王陛下是个体面人，没有过分表现出他的针对，只是相对无视了一些。

倒是一旁的凛介，总是一副冷飕飕的模样盯着龙雪非，恨不能两记眼刀砍向龙雪非。

“今日趁万妖节开幕，我在此感谢诸位的捧场。”

妖王饮下杯中酒，众人跟着同饮，龙雪非也非常爽气地一口饮尽。

这举动让在场所有的妖界大佬们倒抽了一口冷气。

众人都晓得，龙雪非虽然行为乖戾狠辣，却滴酒不沾。

别说妖了，无论是哪路神仙，他都没有因此碰过酒水。

“天哪，龙殿下不是从不喝酒吗？”

“哪怕是天界的神明仙家他都不会给面子的，今儿个我真是开眼界了。”

“的确，毕竟是个连亲生父亲都忤逆的人，那北海龙王被他害得不浅，今天却在这里装大尾巴狼，学习起小辈的礼仪了？”

议论纷纷的言语并不轻，连甄珠隔那么老远都听见了，更何况是龙雪非呢。

可他却依然面不改色，冷冷地瞧向说话的家伙，那边就顿时噤了声。

“今天这大好日子！妖王陛下为什么不把小公主的婚事给定了呢！”

好事者躲在人群中高呼一声，宾朋们也就跟着议论起来，纷纷对此表示赞同，甚至还推选起人来。

“狼王堡的大殿下就非常不错，人中龙凤，世间难寻。”

听着众人为自己的婚姻着急，甄珠只觉得置身事外，关这些人什么事。

“说起来，今日有众多青年才俊是为了我的小女儿而来，感谢大家的厚爱。”妖王的声音一响，周围的议论声也停下了。

他继续说：“说来也不好意思，我的女儿并非如外表般乖巧，倒是很有主意，我无法做主她的婚姻之事。作为父亲，我只盼她能够与自己选定的夫君，琴瑟和鸣，不受纷扰。”

龙雪非站起来，颀长的身形惹来了众人的目光。

“妖王陛下，今日小侄来此，第一目的是为我过去犯下的错误请罪。一年前是我不识好歹、有眼无珠，伤害了小公主，小侄任凭妖王陛下惩戒。”龙雪非双手抱拳，头低过了双手，全然一副谦卑模样。

妖王眯起眼睛，看他良久，又看看自己的小女儿，摇了摇头：“都是过去的事了，龙殿下不必介怀于曾经，眼下你前途大好，应当致力于四海太平，不必再困于这些儿女情长。”

“是啊是啊。”

“妖王陛下说得对。”

……

四起的议论声中，大家的目光落在了一旁吃着水果的甄珠身上。

一袭华服，神情怡然，完全不像是陷于话题中心的模样。

见众人观望，甄珠只好暂缓手上剥荔枝的动作，温柔道，“龙殿下不必介怀，是我配不上您，您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谁说你配不上他了。”凛介环抱双臂走到甄珠额身后，“龙殿下，当初你弃之如敝履，如今又来这套说辞，是置妖王城于何地？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说着愈发往甄珠身边靠了靠，“更何况，我可以永远陪伴在甄珠身边，不麻烦你了。”

“你的意思是？”龙雪非神情一转，刚才还晴空朗日的天空登时乌云密布，一副黑云压境的架势。

“我的意思你不明白吗？”凛介神情凝滞。

龙雪非双眉紧蹙，漂亮的眸子染上一些凌厉。

他的视线扫过凛介与众多男子的面庞，最终落在甄珠的面容之上，道：“一年前，是我的过错，但如今，我愿意十倍百倍地弥补，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其实你可以说实话。”甄珠挠了挠头，为难地问，“是不是想要借妖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