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西斜下沉，东方有微光升起，将白云染上金红。

李洛斯走到窗边，把打磨锃亮的玻璃窗户推开，享受着初升太阳的温度。这是他第一次以这种角度看待太阳，难免感觉新奇。

太阳逐渐升起，金色光芒驱散掉笼罩城市的黑暗。当金色光芒照耀在他的身上时，形同被刀子剜肉的剧痛从手背上传来。

李洛斯这才突然醒转，吸血鬼不能直接照射太阳。于是他慌忙地拉过厚重的窗帘，把透过玻璃照入房间内的光线阻断。

他低头看向左手手背，手背像被烈火灼烧般皮肉翻卷冒起丝丝黑烟，烧焦的肉味萦绕在空气中。李洛斯嘶了口气，右手在手背上一抚，上面的伤口瞬间愈合。

“吸血鬼的身份有点麻烦啊。”

李洛斯走到穿衣镜前，仔细打量镜子里的人。

墨发红眼，是标准的吸血鬼特征。身高足有一米八，样貌秀气皮肤略显苍白，嘴角两侧留着两颗白森森的尖牙。在他有意抑制下，尖牙被收回去，血红的瞳色也逐渐褪成淡茶色。

李洛斯对相貌并不在意，但考虑到神降者原主是吸血鬼，有些地方还是需要谨慎注意。他可不想还没收集到信仰就被人抓去做实验。

或许再寻找一名被神降者就能解决问题。

但每次神降都需要消耗信仰。

他现在所剩余的信仰寥寥无几。

也不足以另找一位被神降者代替。

退一步讲，即便找到代替者。

他的初始职业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李洛斯决定在白天摆摊试试，晚上客人虽然不少，但只要有卫斯理在，烧烤摊基本属于被他包场的情况。他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收集信仰。所以，必须想办法和更多人接触。

至于吸血鬼不能晒太阳问题的解决办法，对其他人来说或许很难，但对身为前造物主的李洛斯而言，只是一件小事。

李洛斯从橱柜里拿出衣物，黑马甲、白衬衫、直筒黑裤，配一顶半高礼帽，如果忽略掉头上的那顶半高礼帽，比起作为绅士，倒更像是某家餐馆服务生的打扮。

对脑海闪过的想法浅笑一声，李洛斯脱掉马甲，准备换套旧衣服出门寻找合适的摊位时。屋外传来渐行渐近脚步声，脚步声在他屋子门前停住，两秒过后，敲门声响起。

李洛斯听到动静，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来者是位留着金色板寸，脸庞削瘦，年龄三十左右的高大男人，金发板寸欲盖弥彰地暴露出努力攀登的发际线的事实，李洛斯认识这位男士，特殊探员特伦斯先生。

特殊探员隶属特殊部门，是针对异物种专门成立的组织机构，是维护人类和平的秘密机关。特伦斯明面上的身份是弗洛街区警察局第二小队队长，其实是为调查卫斯理身份才被调送这里来的特殊人员。

“特伦斯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李洛斯向眼前的特伦斯提出询问，没等特伦斯回答，他又道：“如果时间不紧张，不如进来坐坐？”

“那就打扰了。”特伦斯没有拒绝，他本来就是为调查卫斯理找李洛斯询问情况的，所以在这里逗留一会儿也算不上消极怠工，最重要的是不会因此被扣去薪水。

把人领进来后，李洛斯走去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一盒密封的茶叶，这种茶叶叫做酒茶，它所泡出的茶水会带着淡淡酒香。

李洛斯把茶端到特伦斯面前的茶几上，在他对面坐下：“特伦斯先生是为询问卫斯理警官的事而来吗？”

“是的。”特伦斯端起茶杯喝着茶，刚将茶水咽下，一股淡淡酒香便在味蕾扩散开来，回味却是带着清雅茶香的甘甜味。虽然不是第一次喝这样的茶，但每次都会让他感到惊奇。

特伦斯放下茶杯，双手交握搭在腿上，“请问昨晚卫斯理来到你的烧烤摊了吗？”

“是的，先生。”

“那他有没有说奇怪的话？”

“有，他说希望增加酬薪，让我去他家做厨师，然后‘包.养’我。”李洛斯无奈地摊手。

“包.养？”特伦斯用左手拇指和中指揉按两边的太阳穴，“好吧，应该是看到那张写着‘著名戏剧演员被某贵族包.养’的报纸才记住了这个单词，虽然我有教他不要乱用单词，但他总是记不住。”

“除此之外，就和以前一样，会吃掉很多东西。当然，我是很乐意有这样的客人，会让我赚上足够的金钱，维持我的日常生活。”

“说起这个，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特伦斯故意环顾一下四周，然后看向李洛斯笑道，“李洛斯先生既然有能力置办上好的家具，为什么不搬去华尔街或者弗洛街居住呢？”

“特伦斯先生，我想，这应该属于我个人隐.私。在无任何犯罪嫌疑的前提下，是有权拒绝告知特伦斯警官的。”

特伦斯也察觉到自己的失礼，低头致歉；“我很抱歉，请原谅我问了这些私人问题。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我只是对此有点疑惑。”

“我的父亲是有名的富翁，在我母亲病重时，他把在外养的情妇带回家里，成为压榨掉我母亲最后一点生命力的导.火索，我所有的资产全部都被归为那个情妇所有。

于是我被赶出家门，来到这里寻找工作。特伦斯警官应该见过落魄的贵族为生存下去，用双手去做那些他们一直认为是肮脏的工作。当然，贵族拥有自己的矜持和骄傲，大部分贵族会去选择自杀也不愿去当臭老鼠。

对我来说，能摆脱掉父亲和他的情妇就是人生万幸了。对了，他给予我的补偿就是这栋房子。虽然不想花那个人一分钱，但由于现实所迫，我也只好欣然接受。

这些家具价值有几万的、也有几十万的，街上的人都以为我是有钱的富豪，但事实上，我只是个卖烤肉串维持生计的穷光蛋。”

特伦斯霍然站起身，对李洛斯鞠了一躬：

“抱歉，李洛斯先生，让您回忆起这些不好的往事。”

“没事，都已经过去了，我想我能够靠自己的双手过上更好的生活。”李洛斯对特伦斯笑道，“对了，特伦斯警官，要不要尝尝我的烤串？”

“这……”特伦斯没尝过李洛斯的烤串，他总在夜晚忙碌调查卫斯理的身份，所以每次在卫斯理身后跟踪，只能闻着烤肉的香味啃着手里的白面包。

“我想这是很正常地被主人家邀请留下吃午饭，不该被当做是消极怠工从而克扣薪水，您说呢，特伦斯警官？”

特伦斯犹豫一下，接着点了点头。

脑海里也浮现出卫斯理拿羊肉串放在嘴边咬的画面。撒着各种调味料的羊肉串被牙齿撕裂，溢出鲜.嫩的肉.汁和辛香料混在一块，再裹上香辣闻名的辣椒粉，那滋味，想想都让人不禁吞咽唾沫。

李洛斯走去厨房做烤串的准备，在厨房拿到需要的刀具后，抬脚往后门方向走。在经过特伦斯身边时，本来打算叫他一块去看看，但看见特伦斯坐在沙发上专心品茶，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提起放置各种刀具的刀具箱，李洛斯走进后院。这里的后院被李洛斯合理分为三个部分，一部分用作蓄养羊、一部分用作种植辣椒、剩下的最后一部分用作种植小番茄。

李洛斯烤串的羊肉来源便在这所院子里，羊最初吃的青草是拜托约克他们去城郊收割来的。后来觉得往返麻烦，于是便直接将草皮一块挖回来。

羊圈里有五六只羊在吃草，一只羊能做三百左右的羊肉串，以卫斯理的胃口计算，这里的所有羊只能提供卫斯理五天的量。但事实上，这些羊的来源是连接某处神秘的牧场，是利用血族召唤法术搞来的。

作为召唤来的羊种，它们不仅羊腿肉鲜嫩，全身各处的肉质也是非常鲜嫩。

人类虽然能够用各种手段区分出混在人类群体中的异种，但对法术这方面并不精通，所以李洛斯也不担心会被谁发现。

李洛斯准备的羊肉都是当天宰杀，在留下约克和他弟弟妹妹们的那份后，会在当天把羊肉串卖完，以免被浪费。至于他自己的食物，通常是旁边篱笆内种植的小番茄。

“好了。”李洛斯来到羊圈前，把刀具箱放在地上。

啪哒，箱子锁开了。

他从里面拿出一把把被磨得锃亮的形状异同的刀，把它们依次摆在眼前，最后握起一把刀背呈锯齿状的刀站起来。

这是李洛斯原主用的最顺手的一把，要说怎么个顺手法。

李洛斯把刀朝选好的羊挥斩过去，那只羊还没发出声音，羊皮直接从身上剥离，露出里面呈粉红的血肉。

从下到上再挥斩一次。

羊羔肚皮豁开口子，内脏接二连三掉落在草皮上，染上鲜红，但很快被土地和青草吸收掉。

“这刀倒好使，省去不少麻烦。”李洛斯满意地看着手里刀，又朝那只羊快速挥刀斩去，紧接着收好刀具装回箱子里。

喝完茶来到后门来找李洛斯的特伦斯，就看到一只被剥皮露肉的羊立在被圈出的草地里，剩下的那些活着的羊相当冷静地在吃青草，这场景相当诡异。

“这、这是？”特伦斯走到李洛斯身边询问。

李洛斯给刀具箱上好锁，对特伦斯道：“是今日份的羊肉串材料。”

他话一落，屹立在草地里那只‘肉羊’轰然倒地，身上的肉辐散开来，形成一座被切成厚度相同的肉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