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苏家好的求知欲，反倒让许优一个字都不想说了，咽下嘴里的东西又喝了口啤酒，扭过头脸上换上一副痞痞的模样。

“你想知道啊？”许优左右点了两下头，对苏家好颇为神秘的招了招手“你过来点儿。”

苏家好的舌头顶了顶腮帮子，人就跟着靠的更近了，微微侧过脸耳朵几乎要贴上许优的唇边。

白皙粉嫩的耳朵，里外轮廓分明的恰到好处，又经橘黄的灯光投射下所到之处皆是柔光，可她明明就是个脸小的姑娘，却生生长了个大耳垂，老话儿讲耳垂大是有福气，苏家好就是个有福气的姑娘，许优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抹摸自己的耳朵，她就是天生的没有耳垂，难怪这么多年也没遇到过什么好事，原来自己是个没福气的。

“你---猜。”

许优微微张嘴，热气喷洒在苏家好的耳廓里，顿时激起一层痒来，苏家好忍不住的缩了缩脖子，扭过头去却见她一脸得意，立马心里便有数了。

“切——”

苏家好抬起头仰着脸靠在椅背上，下巴来回晃悠，斜眼望向许优。

“一看就什么都没发生，不然你早结巴了。”

说完又笑着拿起桌上的啤酒举在了半空中“来！喝酒！”

一口啤酒一口串，两人就这么边喝边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优本来就喝不过苏家好，今天喝成这样已经算超常发挥了。

“我不能再喝了，再喝我就真的醉了。”

许优的脸比猴子屁股还红，脑子已经有点发蒙了，猛搓了两把脸，就回了卧室。

她前脚刚躺下，后脚苏家好踩着拖鞋也走了进来，丝毫不客气就把许优推进了床里面，拖鞋一踢挨着许优的肩膀就躺了下来。

“你身上好烫啊。”苏家好转身抱住许优的胳膊，轻笑道：“都多大人了，还跟以前一样，喝点酒就要睡觉。”

许优闭着眼睛，身体却跟着火一般，胳膊被苏家好抱在怀里，手臂上的柔软让她忍不住来回的吞咽着口水。

苏家好喝的也有点多，半眯着眼睛支起胳膊看向身旁的人。

“你长得真好看。”

许优猛地睁开眼睛，苏家好的脸也很红，两个人相互吐着热气，乌黑的瞳仁里都是彼此的影子。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头发那么短。”苏家好眯着眼睛用手比划着“我当时还叫你小弟弟呢。”

“你还记着呢。”许优弯着嘴角笑道：“把我当男生的不止你，以前幼儿园的时候，我们班上的女孩儿都觉得我是男生，每次上厕所她们就手挽手的在门口守着，站在门口大喊‘许优！你是男孩子，男孩子不能进女厕所，你去旁边！’就不让我进去，可我胆子小啊，哪敢进旁边的男厕。”

“不是吧，这么惨？”苏家好没遇过这样的事，她从小都是顺风顺水的“你们老师不知道啊？”

“不知道吧。”许优嘟了嘟嘴，吸了几下鼻子”反正我没跟她说过。”

“那你怎么上的厕所？你不会趁没人的时候去啊！”

“不是。”许优抬了抬眼皮“我说了你别笑我。”

“你该不是尿裤子了吧？”苏家好看许优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也猜得到了。

“嗯。”许优想起这段还有些委屈，幼儿园的事情大都不记得了，偏偏这件事她记得格外清楚“我到现在偶尔还会梦见那几个不让我上厕所的女孩，有时候还会被吓醒。”

“唉——想笑就笑吧，反正你不笑我，得憋死。”

苏家好忍了半天，终于大声笑了出来，好一会儿才捂着肚子有所收敛。

“我知道你当时肯定特别可怜，但这件事就是很搞笑啊，你就没想想办法？”

“我能想什么办法？”许优努了努嘴，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我总不能把裤子脱了，再跟她们说：你看，我没有小鸡鸡哦。我有病吧！”

“那你总尿裤子，你回家爸妈不问啊？”

“问啊。”许优不自觉的叹了口气“有什么用呢，她只会怪我，然后不是骂就是打，我也懒得说，反正都要挨打。”

家庭永远都是许优避不开的伤痛，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家好，你记不记得咱们俩第一次见面，你夹在我头发上的蓝发卡，你说‘这样以后就是女孩子了’，从那以后我真的相信只要我头上扎着小头花，夹着小发卡，即使穿着小背心小短裤，别人都会知道我是女孩子，你说我蠢不蠢？”说完这些，许优突然间意识到，自从那枚蓝发卡之后，苏家好不管说什么，自己都会深信不疑，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

“你本来就是女孩子。”苏家好心疼这样的许优，手掌抚上她的脸，温柔的捧着让她看向自己“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儿。”

许优的眼睛闪烁着晶莹，用力的眨了眨，把眼泪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不、——我不想当女孩，如果能选择的话。”

“小时候他们经常吵架，紧接着我就被送到了外公外婆家，有的时候我就会想如果我是男孩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被送走，是不是就能跟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其实外公外婆对我很好，但小孩子总是会想爸爸妈妈的嘛，其他小朋友上学都有爸爸妈妈来接送，怎么就我没有呢？于是我就每天许愿，希望他们可以把我接走，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诚心，老天看我可怜，我爸因为工作调动就真的把我接走了，那天晚上我特别开心，觉得自己也是有爸爸妈妈的小孩了，明天上学我也要跟我同桌炫耀，我可是被爸爸妈妈送到学校的哦，可是好像开心的只有我一个，他们每天都吵架，不管大事小事，就连一头蒜一只袜子这种小事情都能吵的不可开交，再后来我到了初中，他们就开始闹离婚，那几年我每天早晨起来都能看见鞋柜上摆着的离婚协议书，刚开始也怕，后来就麻木了，到最后我甚至都能背出来上面写的话，是不是很可笑——“许优笑了一下，长长的叹了口气“突然有一天我爸什么都没要，包括我，他就只拿了包旧衣服，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我当时就坐在楼底下的台阶上，他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就好像我是陌生的透明的，从我身边大步的走了。那天过后他们就离婚了，我被判给了我妈，其实我真觉得离婚是件好事，至少他们不用每天吵架，算是彼此解脱吧，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爸走了以后，我妈好像吵的更厉害了。”

“赵丽娟恨许海军，也恨我，她觉得是我们姓许的一家害了她，所以在我爸走了以后，她每天都要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我是被抛弃的孩子，许海军扔了我不要我，让我憎恨我的父亲，至于她，她要我必须要抱着万分感激的态度，因为是她在我爸抛弃我的时候收留了我，让我要对她感恩戴德，即使她是我的母亲。等她骂够了，我以为终于可以清静了，她却又开始嫌弃我了，我妈总说‘你如果是男孩子，我生病了你就能抱着我去医院，可你是女孩子，有什么用呢？你是能抱得动我？还是能伺候得了我？就是因为你是女孩，你爸才嫌弃的离开我们’”许优哽咽着说完这些，转头看向苏家好

“家好，你说，你说他们是不是忘了我还是个孩子啊？我当时只有15岁啊！”许优满眼噙着泪。

“乖乖，你喝多了”苏家好看着她问道：“想不想吐，要不要喝水？”

许优哑着嗓子，眼神迷离的说道：“我想洗脸。”

“好，我去拿毛巾。”

苏家好连忙下了床，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跑去了洗手间。

拧开水龙头的那一瞬间，苏家好彻底泪奔，捂着脸在镜子面前哭的不能自已，鼻涕眼泪顺着脸颊全都往下掉，她不敢在卫生间待的时候太长，低下头胡乱拿水抹了把脸，她知道许优心里难过，但不知道她的童年经历过这些，她替许优难过更替许优不值，世界上人口千千万，可为什么偏偏是许优经历这一遭，苏家好心疼许优，但又不知道能为她做些什么。

许优听着苏家好光脚踩着地板的咚咚声，喃喃自语着：“如果我不是女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喜欢你，追求你，可以娶你，可以和你结婚，跟你生孩子，我们一定会很幸福，家好。”

等苏家好拿了毛巾过来的时候，发现那人已经睡着了，两行清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没入枕间。

毛巾轻轻地擦拭着许优的脸颊，指尖顺着泪痕抹向眼角，静静地看着许优的睡颜，轻声道——

“喝多了吧，你从未与我说过这些，没想到我们许优也是个小话唠呢，睡吧睡吧，我陪着你。”

苏家好轻轻地拍着许优，像哄小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