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脑者对城市卫生很执着。

这一点能够从之后陆续赶来的“飞机”，跟它们连续定点投下的炸弹看得出来。

爆炸的威力跟画面都相当惊人，一个灰色的蘑菇刚冒出来，紧接着又一个蘑菇从底下顶起来，争先恐后把“前辈”挤走。

地面剧烈震动，玻璃崩碎，大街上的异形全部都在往远处逃跑，生怕被卷进去。

五条悟等三人也在跑路。

克劳斯打量周围，目光在身边来回穿梭，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史蒂芬也是。

五条悟直接开口询问：“你们在找什么人？”

“我们担心这附近有虫人，如果有的话，我们可能要跑远一些。”

“虫人？什么虫人？”五条悟问完这话后，愣了一下，“你们的意思是，无脑者跟那什么虫人是死敌？”

这个问题似乎并不容易解答，史蒂芬思索了几秒钟后，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知道无脑者宿主的事吗？”

“听过一点。”

“无脑者领导者的性格会受到宿主的影响，做出一些符合宿主性格的事情，哪怕那些事情对于无脑者的群体来说，是不必要的。”

五条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个。

史蒂芬继续道：“目前从它们接管城市街道卫生的极端反应，判断他是洁癖，还有另外一点。”

结合之前的话，要是再不明白，就是脑子可以捐出去的蠢货了。

五条悟接着他的话，说道：“讨厌虫子？”

“对。”

有洁癖的不一定怕虫子，但绝对怕脏虫子，怕得头皮发麻。

“这种影响的程度跟范围会逐渐变强。”

恐惧到了极致就是愤怒，炸弹所向就是释放愤怒的具体表现。

史蒂芬开始诉说他的忧愁来源：“一开始它们只是攻击蟑螂……”

五条悟的脸色有些古怪，微妙中透着少许，呃，赞同。

他也不喜欢蟑螂。

虽然不会主动消灭它们，但是也不喜欢见到它们。

“然后是蟑螂人。”

“蟑螂人？”

怎么还带进阶的呢？

五条悟忽然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紧。

这种时候，他免不了稍稍痛恨自己的想象力，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记忆力。

因为脑海里过于形象的画面，以致产生一种强烈的不适。

前襟的饰品微微晃动，近在咫尺的铃声中混合了仿佛是猫咪嚣张的笑声。

他的困惑并不是他独有的，想来克劳斯跟史蒂芬也产生过。

“人类有肤色跟地域的样貌分区，虫人的分类更多，蟑螂人不过是其中一种。”

五条悟抚摸胸口，摆手：“不用举例。”

受不鸟。

“对了，蟑螂人并不是它们真正的名称，它们有自己的语言，只不过它们的发音器官很特殊，发出的音节很奇特，我们没办法用人类的语言来表达，所以，只能根据它们的形态进行归类。”

总结一下，这段话的意思是，蟑螂人长得像蟑螂，因为名字难念，所以念作蟑螂人。

“除开一部分肉食跟杂食的虫人，其余的对人类还算友善，还有几位好心的虫人在危难之际向我们施以援手。”克劳斯应该就是受助者的一员，说起这个时，他的眼神跟声音里充满了真挚的感激。

他是性情中人，非常容易受感动，同样也是属于非常容易上当受骗的那类人。

五条悟用狐疑的眼神瞟向另外一个腹黑狐狸。

史蒂芬立即看明白他的眼神，接着克劳斯的话，说道：“赫尔沙雷姆兹·罗特是两个世界挤压跟侵蚀制造的特殊空间，跟原来身处纽约市的普通市民一样，有一些异界人并不是刻意地想来到这里，他们自述是受到空间扭曲的影响被送进来，所以对于我们的遭遇，他们会觉得很抱歉……”

“等等。”五条悟做出一个打住的手势，视线从卡尔劳斯转移到史蒂芬身上，眼中困惑更深，“你刚才不是说它们的语言发音不好表达吗？你们怎么交流的？”

“用英语。”

这个答案并没有令五条悟感到意外，早在昨晚上，当他听到那个被片成肉扒的吃霸王餐蠢货用英语说话时，就已经对这个现象产生了必然的困惑。

猎食者有必要掌握食物一方的语言吗？

如果有必要，那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类都会是语言大师，通晓少说几十种语言。

史蒂芬认可他的疑问，颔首道：“是的，这是最不可思议的地方，就算这里原来是纽约，这里的人最多使用的是英语，也不代表异界人愿意接受新的语言，它们有自己的语言跟文化，虫人、鱼人、鸟人等等，它们都有自己的语言，相互之间无法交流，当然，也没有必要。但是……”

“但是？”

史蒂芬回过神来，沉声道：“但是，奇迹就是突然发生了。”

如同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诞生。

虽然对于一些通过特殊渠道获取消息的官方人士，这是早有准备迎来的变化，可相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它就是一夜之间诞生的奇迹。

“三天前的夜晚，当天晚上并没有发生什么，至少在我印象中并没有值得特别注意的事情。我们晚上开会过后，就回到住所睡觉，然后一觉醒来，英语成了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通用语，所有异界人的语言隔离都消失了。”

“我们只要掩盖住自己的人类特征，就能够跟其他异界人交流。微妙的是，比起自己的母语，它们似乎更愿意使用英语。托这个福，我们才更容易打探到消息。”

这是一件好事，至少对人类来说，无需费劲从零开始学习多种异界人语言就能够消除沟通隔阂，为人类在赫尔沙雷姆兹的生活创造了最有利的条件。

但是……

五条悟的头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史蒂芬的叙事方式有点……跳跃，问题起了个头，然后跳过中间过程，直接说结尾。

省略了最关键的地方——变化的根源。

史蒂芬无奈道：“我没办法说明个中缘由，因为我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克劳斯也在一旁点头表示认可。

五条悟认真思考后，提出自己的观点：“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有什么人或者异界人，他拥有特殊的能力，比如心电感应……不对，心灵控制的手段，能够大范围地影响人类跟异界人的大脑，悄无声息地植入记忆？”

“我们是觉得有这样的可能，我们自己可能也受到了影响，但我们平时交流就是用英语，因此，就算被影响到了，也不会有自觉，无从对比。”

“这种情况是长久的，还是暂时性的？”

“不知道。”两人同时摇头。

“因为人手有限，只能分出一个调查小组，他们调查过几十类不同种的异界人，确定它们都能够使用英语交流。但是，对于引起这一变化的原因，暂时还没有搜寻到任何蛛丝马迹。”

克劳斯又点点头。

五条悟提出建议：“心灵控制属于是超能力范畴的技巧，如果有超能力者，或许能够看出一些端倪。”

史蒂芬摇头：“恐怕不行。”

“为什么？”五条悟问完后，又立即恍然，“你们有认识的超能力者确认过了？”

“是的，她是术士协会的人。”

“哪个术士协会，该不会是LHOS？”五条悟问道。

他主要想说的是前一句，后一句是随口加上的。

没料想，史蒂芬的回答给了他一个小“惊喜”。

“你知道啊？对，她是LHOS的超能力者，现在是调查小队的一员。”史蒂芬顿了顿，眼神略微有些变化，他品味出其中隐藏的异样，“你该不会是跟协会有过节？”

“过节？没有，只是下飞机时收到太过热情的接待，有些不习惯罢了……闪开！”

五条悟忽然皱眉，一边说着一边往旁边斜开一步，其余两人做出同样的闪躲动作。

下一瞬，一道黑影从上方砸落，重重地掉在他们中间空出的地方。

不需细看，五条悟已然知道那是个人，而且是受了伤的，落地的撞击令伤口崩开，血腥味相当重。

伤者没有痛呼，兴许已经死了，或处于昏迷。

至于伤人者应该是在……五条悟在闪躲时，立即抬头往上看。

一只朱红的蝶影蜻蜓点水般略过，眨眼间便消失在高楼天台的边缘。

五条悟纵身往上跳，轻松跃到五层楼的楼顶，脚尖点在护栏上，放眼四周寻找。

什么都没有。

他认真回想那道蝶影的每个细节，眉头缓缓皱起：“那个应该是一条袖子。”

朱红色的宽大长袖。

“五条桑，你有什么发现吗？”楼底下传来克劳斯的呼喊。

五条悟转身跳下去，宛如一根空心羽毛缓缓飘落，精准地停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分毫不差。

“没赶上，人跑了。”他随手布下防止异味扩散的结界，再低头看向地面的伤者，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衣衫凌乱，前胸浸透了鲜血。

“他怎样了？”

已经完成检查的史蒂芬站起身来，眼中泛着冷光：“已经死了，致命伤是胸前的刀伤，带有火烧的焦灼痕迹。”

五条悟发现两人的脸色不对劲：“这刀伤有什么问题吗？”

“你还记得之前我们说过的，那些伙同吸血鬼，袭击庇护所的少年吗？”

“我记得。”

“他们之中有的人用枪，但更多人用的是刀，”克劳斯张开双臂，比划长度，一米多的长刀，然后又指着死者的刀伤，说道，“这刀伤跟其中一名少年的挥刀痕迹几乎如出一辙。”

“都是有焦灼的痕迹？”

史蒂芬颔首：“是的，但不只是火烧的焦灼，还有其他元素的攻击，风□□毒，各种各样。他们的刀很特别，就像是魔法棒之于魔术师。而且，统一穿着和服，有可能是来自于你们国家的某个团体。”

他说的是“可能”，但眼神中的意思是“确定”。

“挥刀像施展魔法的团体？”五条悟不假思索便摇头，“我印象里，没有这种团体。”

至少，在他熟知的咒术师里面，没有这样的。

史蒂芬没有显露出失望，依旧淡淡道：“他们之中有一人留下了姓名，就是挥刀有焦灼痕迹的少年，他自称叫继国缘一，你认识他吗？或许这只是化名，他在国内不是叫这个名字，不过……”

在听到那个名字时，五条悟人已经傻了，后面的根本听不进去。

什么鬼？

继国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