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番外2

“阿娘,我要阿娘...”午睡甫一醒来?,妍妍哭得像个泪人,满庭满院的找母亲。

彩月嘴皮子磨干,也未得小祖宗展颜,默默叹一口气:这一双父母,太?不靠谱了,说好的趁妍妍午睡,出去溜达两?个时辰就回来?,这都?快三个时辰了,人还没见影呢!

熙攘市集,店肆林立,远近闻名的金饰铺子金桂坊雅间内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清贵俊雅,女的娇俏明丽。

金桂坊陈掌柜哈腰含笑递上一个乌漆金边木匣,打开匣盖,里?面是一支做工繁复的八宝簪。

“陆大?爷,陆夫人请过目,此乃本店镇店的八宝簪——蝶恋花。”

陆渐离取出簪子,凝神?观看?片刻,伸手递给林灵儿。她?小心接过,放在眼前细细观赏,心中不禁感慨,难怪是镇店之宝,这金簪匠心独具,精美异常,任是哪个女子都?抗拒不了它。

此簪以金为簪头,用翡翠,血玉,珍珠,玛瑙等?做出花团锦簇的形状,金箔雕刻的蝴蝶,翩然飞在花簇中间,栩栩如生,悦人眼目。

林灵儿笑着望向陈掌柜,“金桂坊的蝶恋花果然名不虚传,想来?设计此款簪子的金匠定是心中有爱之人,否则怎能?设计出这般得女子芳心之物。”

陈掌柜嘴角飞扬,恭声?回道:“陆夫人好眼光,此款簪子的设计者确是怀有深情,只是,这并非本店金匠设计,传说是很久很久以前,京中的一个贵公子专门给她?的未婚妻设计的。”

陆渐离酣然微笑,思绪飘到上一世。

上京,陆府。

平时静寂的陆府终于有了点动静,赐婚的圣旨已至安庆侯府,礼部择下月初八为良辰吉日,届时这陆府就要添女主人了。

陆渐离斜靠在塌上,执卷看?书,李涯闷闷的走?进?来?。

“高高兴兴的跑去安庆侯府,怎么垂头丧气的回来??”他把书放下,好奇的问道。

李涯喟叹一声?,忿忿道:“听了个墙角,没把我气死。”忽然瞥见陆渐离鄙夷的神?色,他忙慌张解释道:“我可不是故意的,她?们的声?音大?到肆无忌惮,想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原来?今日李涯去林府通晓提亲日期,没成想刚走?到正堂门外,就听里?面有女子在里?面大?声?说话,他一个大?男人不便?入内,就候在门外,把里?面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帮自家公子在林府借书还书的,他来?过几趟林府,听音大?体能?分辨出是谁在说话。

只听大?夫人柳氏道:“母亲跟你们说过多少次,府里?来?了年轻男子,不要花蛾子一样的就扑上去,若要被那不知底细的人上门提亲,直接拒绝脸面上不好受不说,像灵儿这般,连拒婚的机会都?没有。”

世子林灵觉不疼不痒道:“一个五品侍读,若不是圣人赐婚,哪能?摸到我们安庆侯府的门槛喲。”

林灵儿脆声?道:“母亲,灵儿没想过退婚,也不嫌弃他...他是五品侍读。”

“你不嫌弃,安庆侯府嫌弃,你嫁了个无根无基的侍读,岂不是把家里?的姐妹都?拉矮了一截。”说完,又冷哼一声?,“家里?还是那上不得台面的贩夫。”

听到这里?,李涯手里?的拳头止不住紧了紧,什么世家贵女,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陆家堂堂江南四大?家族之一,富甲一方,怎的到了她?的嘴里?竟成了“贩夫”。

“公子,你说安庆侯府那帮人凭什么小看?咱们,虽说那林老爷占个世袭的爵位,可他一看?就是清廉之人,估计每年的俸禄还不如您一天的收入,那侯府宅邸还没陆府一半大?呢。”回来?半天了,李涯还是意难平。

陆渐离把书撂倒书案上,睐他一眼,“白跟着我混这么久了,这识人心,别看?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

李涯抓抓后脑勺,讪讪道:“什么意思啊?”

“你想,灵儿在林府一向被柳氏母女欺压,如果灵儿果真嫁的不好,她?们偷着乐还来?不及呢,哪还能?这般气愤,存了闲心排贬她?。”

李涯瞪大?眼睛,似懂非懂道:“您的意思是,她?们其实是嫉妒咱们夫人?”

他晒笑一声?,“进?门了么,就夫人?”

“嗨,早晚的事嘛!”李涯不好意思的笑道。

“哼,这些京城贵人,平时吃喝用度样样都?要攀比,最是缺银子,偏偏又懒又坏,端的一副高高在上,还假模假样的看?不起商人,又嫉妒商家的财富。”

眸光流转,他冷笑,“那就让她?们眼热到底,吩咐下去,明日提亲彩礼加倍,京城世家不是讲究陪嫁不输彩礼么,我看?安庆侯府拿什么陪这个嫁。”

李涯眉开眼笑,“得嘞,小的这就去办。”能?恶心那一大?家子人,他也很是乐见。

这日大?柳氏携灵儿,灵玉来?到上京最奢华的天丰银楼。灵玉嘴都?快噘到天上去了,她?日日求母亲,也就逢年过节才能?来?这里?采买一番,现今却要给灵儿购置天丰银楼的金饰做嫁妆,她?怎能?服气。

“二姐,你那未来?夫婿当真是财大?气粗,彩礼的数额骇人听闻,为了你的陪嫁,林府都?被折腾了个底朝天,就这还来?天丰银楼给你买首饰呢。”

虽说这一来?一往,林府也不亏,可是送来?的彩礼物件居多,一时也换不成银钱,可陪嫁那就得真金白银去买了,侯府哪来?这么大?一笔银子,一时间真是要了老命。可侯府毕竟还是要面子,样子还是要装一下的。

这不,大?柳氏故意大?摇大?摆的带着两?个女儿来?天丰银楼,就是做给别人看?:再多的嫁妆林府也陪的起。

“好了,灵云,你别说了。”大?柳氏瞪了女儿一眼,转脸笑盈盈对灵儿道:“灵儿,待会看?上哪个了,可别客气。”

说着,母女三人下了马车,走?进?银楼。天丰银楼分两?层,一层设有柜台,内里?陈列着各式珠钗首饰,供一般客人选用,二楼设有雅间,陈列的俱是上等?佳品,顾客多为世家贵胄。

大?柳氏带着林灵儿一直在一楼打转,灵玉心里?这才稍微平衡了点,平时她?们可都?是二楼座上客。

灵儿倒是挺喜欢这里?的金银玉饰,但?是她?拎得清,知道大?柳氏不过是带她?过来?做做样子罢了,所以她?也不说要啥,只是左顾右看?的过过眼瘾。

见她?知道分寸,大?柳氏笑吟吟的走?过来?,拿着一个翠玉银簪子在灵儿发髻摆弄,“我们灵儿皮肤白皙,戴翠色最漂亮,这个银簪子正合适你。你说呢?”

灵儿轻声?道:“全凭母亲做主。”

“好,灵儿既然相信母亲,那我再给你多选几个。”说着又捡了几个铜簪子,素绢花之类的头饰。

正待入账之时,只见一个伶俐的丫头从二楼走?了下来?,疾声?道:“我们陆府未来?的女主人怎能?用几个破铜烂铁打发,金钗玉饰怕也配不上她?呢。”

大?柳氏怒目而视,厉声?道:“哪来?的大?胆丫头,谁是你家女主人?”

那丫头行礼道:“奴婢是陆府婢女彩月,奉家主之命在此恭候灵儿姑娘,灵儿姑娘楼上请。”

“你想干什么?”灵玉拧眉问。

彩月轻笑道:“这大?白天的,又在天丰银地界,我一个丫鬟能?干什么,不过是奉命送灵儿姑娘几样东西罢了。”

“我们也要去。”灵玉道。

“欢迎。”彩月说着,曲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一行人上了二楼,这才发现,雅间正中的矮几上满满当当的摆了十几套木匣,内里?簪子,步摇,金冠,朱钗璀璨夺目,熠熠生辉,而中间大?红漆盒里?放的正是那做工精巧的八宝簪——蝶恋花。

其它的金饰虽一看?就知价格不菲,所有人的目光还是被蝶恋花吸引,没有女人不为它心动。灵玉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心里?痒痒如被千万只白蚁啃噬。

吴掌柜笑眯眯的请大?家坐下,恭声?问:“请问哪位是林家小姐?”

心下一跳,灵玉倏地站起,“我是。”见众人齐齐看?她?,脸上一热,又喃喃道:“你说的是哪个林家小姐?”

吴掌柜尬笑道:“不好意思,是我没说清楚,请问哪位是林家二小姐?”

灵玉脸色陡变,悻悻坐下,环手于胸恶狠狠看?着林灵儿。

彩月指向坐在一边的林灵儿道:“这位便?是林家二小姐。”

吴掌柜又换上那副和善的笑容,他戴上白手套,从木匣中小心的取出那枚蝶恋花,送到林灵儿跟前,温声?道:“陈某受人所托,在江南赫赫有名的金桂坊打造了这个八宝簪,簪子设计用料全部出自此人之手,现在请林家二小姐验货吧。”

林灵儿疑惑道:“我?”

吴掌柜点头,“那人特意交代?收货人是林家二小姐。”

林灵儿望向彩月,“你刚才说你是...”

彩月自豪的说:“我是陆府婢女,此八宝簪是我家公子专门为灵儿姑娘设计的,还有这些、这些都?是给您的。”她?指着矮几上其他金饰道。

众人俱是目瞪口呆,这也太?奢华了吧,却又听彩月对吴掌柜道:“这边整墙的首饰都?给我打包了,我先带回府,等?灵儿姑娘进?府了再用。”

灵云瞳孔里?腾的升起了嫉妒的小火苗,灼的她?片刻也待不下去,起身兀自下楼走?了。

“哎,灵玉,你去哪,等?等?母亲。”大?柳氏紧赶慢赶的追着女儿离去。

一个手脚勤快的伙计已经开始打包矮几上的木匣,林灵儿正待离开,彩月走?上前,轻拉她?的衣袖,小声?道:“灵儿姑娘,请跟我来?。”

彩月带林灵儿进?了另一个雅间,推门进?去,只见一个清润的公子倚窗品茶,不是陆渐离又是谁。

彩月带上门退了出去,林灵儿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口,进?退两?难,二人虽已有婚约,这也才是第二次见面,并不熟稔。

陆渐离怔怔望她?,眼看?着她?的小脸由粉白变成粉红,甚是可爱,他嘴角忍不住勾起,笑意在眼尾散开,“灵儿,过来?坐。”他轻唤。

林灵儿哪经得住他这般眼神?轻薄,又急又臊,心脏砰砰的跳,双腿瑟瑟发软,她?想转身离开,又舍不得心里?悸动带的那一丝甜,正当她?踌躇间,陆渐离已经来?到她?的面前。

“蝶恋花你喜欢么?”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如一根羽毛落入心尖,挠的她?全身酥麻。

“太?...太?贵重了,你没必要...”

伸出一根指头放到她?的唇边,他轻声?道:“一个物件而已,我只觉还配不上你呢。”

唇指接触,俱都?轻轻颤动,两?道暖流倏地在二人体内流窜,满屋缱绻旖旎,情愫乱飞。

林灵儿后退两?步,以背抵门,抬睫见他含笑看?着自己?,慌忙垂下眼帘,声?若蚊呐道:“我该走?了。”说完折身欲走?。

“灵儿,等?一下。”他一把抓住她?的衣袖,灵儿顿住,余光看?他,静等?他后面的话。

其实他也不知道让她?等?一下什么,只是不想她?这么快离开,脱口而出拖延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而已,静默半晌,他柔声?道:“你好好呆在陆府,等?我来?娶你。”

她?默然点点头,轻轻抽回胳膊,满面绯红的拉开门逃了出去。

后来?林灵儿嫁到陆府,把陪嫁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支蝶恋花,她?一度还非常丧气,直到陆渐离又命吴掌柜重新打了一副,这才弥补了她?的遗憾。

没想到这一世竟在银桂坊见到这八宝簪,估计是上一世金匠对这个簪子特别偏爱,这一世根据印象重新设计出来?了,虽和陆渐离最初的设计有些微差池,却也八九不离十了。

“哪家小姐这般幸运,有人愿意为她?花这等?心思。”林灵儿喃喃道。

陆渐离晒笑,有一种做了好事却不能?留名的委屈感。

“哎呀,妍妍该睡醒了。”林灵儿把八宝簪塞到他手里?,催促道:“快还给人家,我们该回府了。”

“啊,”陆渐离讶然,“簪子要不要了?”

“要什么要,快点回家!”

陆渐离和陈掌柜面面相觑,这女人的心怎么说变就变,刚才还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怎么一瞬又弃之如敝履。

女人生了孩子都?这般无情趣了么?他摇摇头,讪讪的把簪子还给陈掌柜,歉声?道:“不好意思。”

陈掌柜颇为大?气的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

二人回到府内,果然见妍妍在闹脾气,彩月和李涯在一旁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看?到他们回来?,仿佛见到救星一般,惊喜的唤道:“大?小姐,快看?谁回来?了。”

妍妍回头,小脸上还挂着泪滴,“阿娘阿娘”的哇哇叫着就飞奔到林灵儿的怀里?。林灵儿心疼的帮她?拭去泪水,连声?道歉,“小心肝,对不起,对不起...”。

她?边说边剜了一眼陆渐离,“都?怪你,好生生的去看?什么首饰。”

陆渐离哭笑不得,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