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 5
我吃了一惊,正要推拒,他就微微俯下身来,我能感觉得到他的脸停在我颊侧,他说话时热热的气息吹到我脸上来。
“你喜欢这尊雕像?”他客观而苛刻地审视了一番那尊水晶女神像,然后评论道:“看样子价格不菲呢。没有杂质的水晶,加上雕刻大师葛斯·韩德森的手艺,至少值一万金镑。”
金镑就是这个游戏里的货币单位,一个金币的面值就是一金镑。游戏里的东西并不能算贵,只有武器、服饰这种对主要游戏角色有能力加成的东西卖价才高,不过一万金镑也是很可观的一个数字了,足以买一样中高档的武器。
这个韦特洛克侯爵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我不自觉地撇了撇嘴,随口答道:“我只是记得河边公园里也有一尊相同的阿芙洛狄忒的雕像。我倒是觉得那一尊更有气势哩。”
奥利弗啊了一声,缓慢地笑了起来,说道:“那么你向那尊有气势的阿芙洛狄忒雕像祈求了些什么呢,女士?”
我略有点惊讶于他的问题,耸了耸肩答道:“无可奉告。”
我本来想说我才没有向阿芙洛狄忒女神像祈求什么,但一想到这种答案可能会招来我身后那个男人更多的嘲讽,就索性选择了一种更简洁的答案。
我从那个柜子的玻璃柜门上看见奥利弗的倒影。听了我敷衍的回答,他只是歪唇一笑,似乎刚要说话的样子,却突然停顿了下来,似乎在侧耳聆听着什么,神色变得警觉。
那副表情太特别了,使得我也不禁屏息望着他的脸在玻璃柜门上的倒影。
他很快拖起我离开柜子,无声无息地走到一扇画满了彩绘的窗边。那扇窗似乎仅仅只是一种装饰,并没有实际开合的功能。窗下放着一张舒适的沙发榻。
我用眼神询问他,他却只是竖起一根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我噤声。
我不解,但也只有按照他的话做。我们静静地在窗下等了几分钟,就听到隔壁传来了说话声。
不得不说这座房子的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只有贴近那扇彩绘的装饰窗,屏气凝神,才能听见隔壁房间里隐约的谈话声。其中一个声音我认得,就是方才在走廊上遇见的那个亨利。另一个声音听上去却有些古怪,仿佛像是受了很严重的风寒那样,低沉嘶哑到完全不像是健康正常人本来的声音。
那个亨利正在说:“……这么说来,国王陛下是决心要把那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女从高塔里放出来了。”
我吃惊地捂住嘴。
我当然知道自己扮演的这位来历不明的公主,是会被游戏里的艾德里安王下令从高塔里释放出来的。但是我不知道这件事居然会在这种时刻被人用一种神秘的方式谈起。这让我直觉认为艾德里安王的这个决定周围,围绕着一些奇怪的秘密。
我记起李扒皮曾经在我穿越过来的一周前要求张灵舒修改一下游戏脚本。当时李扒皮说大的情节不用修改,但是美国佬似乎认为游戏的走向和一些细节仍不够引人入胜,所以希望张灵舒能给这个游戏的枝干上添加一些悬疑的成分,以抓住玩家持久的注意力和好奇心。
我似乎一直到穿越的时刻为止也没有拿到张灵舒修改过后的内容审核,更不要提上报给李扒皮和米国佬审阅了。但是我记得张灵舒某次曾经带着点得意地炫耀说他灵机一动,未经大幅修改就给游戏内容增添了绝对的surprise,就算是李扒皮和米国佬看了,也绝对会对他的改动叹为观止。
那么眼下我所经历的,难道就是他所谓的令人赞叹的悬疑改动?
那个听上去因为重病而嘶哑的声音说道:“看起来是如此。而且国王陛下将会下令,恢复她公主的尊崇称号。”
这个消息似乎令亨利很不悦,他嗤了一声,道:“陛下是疯了吗?把那个私生女放出来究竟有什么好处?!他是被那个巫婆迷惑了头脑吧?真以为把那个私生女放出来,王国眼下面临的困境就能够得到解决?!”
那个嘶哑的声音阻止他。“亨利,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那个女巫也许真能预见未来,而既然泰伊王国的入侵是无可避免的话,或许公主的到来真能让我们有方法解决……”
亨利嗤笑道:“你真的相信那个私生女就能解决我们伟大的国王陛下都束手无策的问题?那么我们还不如早些和泰伊王国结盟的好!不要告诉我他们没来找过你,他们给出的条件一定是优厚得令人难以拒绝吧?”
那个嘶哑的声音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却反问道:“难道你不满意他们给你的条件?”
亨利似乎微微一愣,随即笑起来。他的笑声干巴巴的,听上去令人油然而生某种厌恶的情绪。
“哈哈哈……怎么可能呢?泰伊王国想要收买人心的时候,可比我们伟大的国王陛下更舍得下本钱……恕我直言,国王陛下对别人与对自己一样的吝啬,这样下去他是不会拉拢到多少真心愿意为他效力的人的。”
我忽然感觉到身旁的奥利弗无声地笑起来。他的气息温热地拂过我耳畔的碎发,弄得我脸上一阵痒痒。我能够感觉到他笑意里的轻蔑。
他轻似无声地说道:“是啊,国王陛下是不懂得下本钱去收买别人。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什么本钱可以任他挥霍啊……”
我微微一怔。如果我没错认的话,他的语气里还微微带着一点同情和自得,这让我忽然产生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他忽然靠近我,嘴唇几乎是贴在我的耳朵上,低声说道:“热闹已经看够了。无知的小妞儿,你想跟我一起去冒险吗?”
我愕然,“冒险?!”
我实在很想拒绝他。但显然眼下的情势容不得我说不。即使他不介意我跟他一起听足全场,隔壁那个笑声猥亵的亨利一定也会介意的,也许还会介意到把我灭口。这么说来还不如跟着奥利弗更安全些,虽然我总觉得跟着他,我一样会下地狱。
我慌忙点头。
奥利弗似乎很满意我的毫不犹豫。他继续说道:“亲爱的柯琳,除了被我迷住的无知小妞儿之外,你还会这样惟妙惟肖地扮演别的角色吗?比如——荡/妇?”
我大吃一惊,继而震怒。
什么荡/妇!老娘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要表现出对他的迷恋就很难了,眼下他还让我去扮演什么荡/妇!!
我毫不思索地回答:“我恐怕自己没有那样的演技。”
奥利弗嘶声低笑起来。
他突然毫无预兆地贴上我的耳朵,用牙齿轻轻咬着我的耳垂,将我可怜的耳垂叼在他锋利的上下门牙之间轻轻地咬啮着,像是一头危险的野狼,正在打算用什么方法咬断猎物的喉管。
然后,他说:“嗯?柯琳?你现在才告诉我你不行?这可不好……假如你今天不能出色表演出一个荡/妇的话,也许我们两个人就都要死在这里了。你连死都不怕吗,就怕和两个男人一起在床上假装翻滚那么几下?嗯?!”
听到这么直白露骨的话,我的脸一直到脖颈都猛然轰的一下涨红了。我感觉自己颈子上的动脉都鼓胀起来,在薄薄的皮肤下突突地跳动。
这踏马的到底都是一些什么魂淡事儿!!!
我防备地慢慢转过头去,奥利弗也配合似地同时松开了他的牙齿。我的耳垂得到了自由。
“……没人告诉过您,不能对女人说‘不行’这个词吗?”我突然虚伪地朝着他露齿一笑,慢吞吞地反问道。
奥利弗好像微微一怔,似乎是没有想到我这个“表现笨拙的乡下妞儿”还能突然反诘他一样。
我盯着他那张仍然蒙着面具的脸,收回了自己那个鲨鱼一样的虚伪笑容,正色说道:“……所以,我想我可以再试一试。但是我有两个条件。达不到的话,那么我就死在这里吧。至少有像你这样一位邪恶的绅士陪葬,我的运气应该也不算太糟。”
奥利弗一怔,随即无声地大笑起来,显得有点意外、不过却很快活的样子。我猜想这一定是因为我的回答让他觉得有趣吧。
他简单地点了点头。我续道:“第一,上/床可以,做戏可以,但我决不出卖自己的身体。第二,我要从头至尾戴着这张面具。”
奥利弗漂亮的眉毛在那张如同粗框眼镜一般遮住了多半张脸的面具之后挑了挑,干脆利落地答道:“只要您能表现出精采的演技,我不介意您其它的苛刻要求。”
我瞪着他,仿佛要在他脸上瞪出来一个洞才肯罢休。他却无所谓地贴近我,低声把等一下我们要表演的剧本交待了一番。
简而言之,就是我们先在这个房间里作出一副纵欲狂欢的样子来,吸引那个亨利过来看个究竟;然后我再假装出荡/妇的模样,邀请他加入我们三人行一下。然后在他鬼迷心窍、毫无防备的时候,奥利弗就可以突然对他下手了——
奥利弗的目的,原来竟然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亨利杀掉。
我一时间有点迷惘,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错杀了什么罪不至死的人。奥利弗大概看出我的心思,冷笑道:“您刚刚也听到他在隔壁房间里所说的话了吧?——一个打算出卖自己的祖国,去讨好泰伊王国的叛徒?小姐,您的怜悯是否施舍得太不合时宜了?”
我马上下定了决心。
而且这个亨利听上去对我很没有善意。光听他一口一个“那个私生女”就知道他对公主殿下的观感有多差了。作为公主本人,当然不会乐见一个对自己怀有敌意的人活得太久给自己添乱。既然奥利弗要为我代劳,那么我也乐得配合他一次。
但我心中还有个疑问。
“……为什么我们不直接把他骗过来杀掉?还需要演这么一场亲热戏,还要……呃,翻滚——才行?”我问。
奥利弗冷冷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讥讽一般的笑容。
“……因为他怕死啊。”他玩世不恭地笑了一下,语带嘲讽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