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艺术学院（6）

出现在明朔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跑进女生宿舍的另一人——陆深。

陆深看着他们一行人，视线逐渐下移落在了那扇躺在光滑石砖地板上光荣殉职的教室门:“同学，我能理解你们着急上课的心理，但因此毁坏学校公物，不太好吧。”

嗯，大男人进女生宿舍也不好。

薛东北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毕竟踹门这事，就是他起得头。

明朔摸了摸口袋:“损坏公物，照价赔偿。”

薛东北都惊了，只要赔钱就可以了吗！？

陆深也愣了一下，嘿，这人还挺有意思的嘛。他装模作样摆出谈判的架势:“你这是故意损坏，原价怕是不够吧。”

“两倍。”明朔提高额度的同时，在心里松了口气。他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开口，没想到真的可以。

“故意损坏又被我亲眼目睹。”陆深嘴角微微上扯，真是太有意思了，他忍不住要逗上一逗。

“三倍！”明朔摸兜的手紧了紧。

“可是，你们掐点进来，又扰乱了课堂秩序。”陆深随便一开口又是一个理由。

明朔深呼吸了一下，盯着陆深看了两秒，开口不提钱了，掏出手机。他说:“我怀疑你是讹诈，报/警来解决吧。”

“噗哈哈哈，同学，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三倍赔偿，记得明天去后勤处把钱交了。”报/警那是不可能报/警的，没准招来的会是什么。陆深轻描淡写得当做没听见，话题一转进入正题，“好了，你们几个也别在门口杵着了，找位置坐下来。今天的课先画几张速写练练手，模特就我好了。”

明朔他们几人都松了口气，要不是这会儿不合适交头接耳违反课堂纪律，他们就要凑头在一起讨论讨论刚刚的骚操作了。

也是这会儿，明朔他们才有功夫打量一下他们的同学，果然特征鲜明得表现出了学艺术的人的潇洒不羁，男的女的，锁骨手臂手指上纹纹身的，男生留长发的，有几个还打了唇钉。染了头发的更是不在少数，甚至有个男生染得颜色比薛东北的那头蓝毛更为夺目——树绿色的。

如此环保的颜色不得不说，非常吸睛！几乎每个人的目光扫过都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好几秒，特别是在看到那头头发之后，忍不住多打量那张脸几秒。

怪有意思的是，这人似乎早就想到他们的表现，一脸“就知道是这样”的嘲讽脸跟他们对视。

这教室里的布置并不像是传统教室里桌椅板凳，一排排的画架靠墙围成了内外两圈，现在还有靠墙的六个位置是空的。

明朔他们坐下后，都不由自主得看向那个空着的座位。这个空着的座位在他们几个座位的中间，没人选的原因是画板上有一幅半成品的作品昭示着这个位置是有主的。

而这幅半成品该说是巧呢还是特意呢，画上的人就是陆深以外的另一个进女生宿舍的那位。

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打算等会儿下课跟同学们打听一下关于这个位置的主人相关。

现在他们得先画几幅速写，对于来自末日后已经不生产绘画颜料时代的他们来说，绘画是陌生的，特别是这样的传统绘画方式。

陆深作为模特已经相当有经验了，他站在教室中间保证展现给每个学生的角度都不会太过死角，在不短的时间内保持同一个姿势对于他来说并不困难，算是有意吧，正脸看向的方向正好是明朔的位置。

明朔有些不自然得斜了斜眼，瞥向他前侧方的一个同学的画板。

该说不愧是专业吗？就见那个同学拿起笔，简单几笔整个大致的体态轮廓就已经出来了，笔锋侧了几下，用指腹一抹，头部基本完成，衣服概括成几条简单的线条，坚定又精确……

不能再继续看了，再看下去，别人都要画完了，他还没开始。明朔捻着笔头在手里转了几圈，放弃了学习别人的神仙操作，他还是老老实实观察模特，依样画葫芦吧。

其他人显然也是有这个打算的，只是他们没有明朔的记忆力。陆深根本不会因为他们的拖拉而等待，在班级里大部分人完成之后他便变了动作。

其他人习以为常得继续第二幅、第三幅、第四幅……

只有他们五个显得格格不入。第一幅的时候手足无措，第二幅的时候因为上一幅还没完成又一幅的开始而手忙脚乱，第三幅开始的时候，深呼吸一下抛弃前面两幅半成品，开始新的描摹，第四幅的时候……基本已经死目放弃了。

我是谁？我在哪？这人是谁？我又为什么在这里画画？

情况稍好的只有明朔和韩妆了，韩妆还有部分原因是靠她的工作原因，而明朔，只能说是精神力强大导致得记忆力超常。第一幅第二幅同样是半成品，在画第三幅的时候已经基本能够画完了，笔触细节自然没有那么好，但好歹已经是一个完整人了。第四幅画完他已经能够靠着记忆力去完成第一第二幅的残缺。

一节课的时间有多快，快到李主任他们感觉自己明明刚刚开始上课，背上的冷汗还没干下去呢，这就已经打响下课铃声了。

铃响的时候，没画完的那几个感觉自己的心都凉了，时间怎么过的那么快！

抬头对上陆深看向他们笑眯眯的样子，不好的预感简直袭上心头。

陆深会为难他们吗？不为难他们，那还是陆深吗！

“下课了。我看好像有几个同学没有画完啊，不好好完成作业可不行。既然这样，那等会儿下课之后，你们几个画完了再回宿舍吧。抓紧时间哦，宿舍可是有门禁时间的。”

几人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陆深说完自顾自得拿了个伏尔泰的石膏像放在展示台上，搬到教室中间，显然这就是他们下一节课要完成的作业内容了。整完他就自顾自地走了。

其他的学生们熟练地从各自放纸的地方拿出素描纸固定在画板上为下节课做准备。诡异的是，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人说过一句话，甚至有的人问旁边人借纸的时候都没开口，手指一指，比了个一的手势，再指指自己。

弄得明朔他们完全不敢开口，生怕开口说话会违反了什么条例。

下课时间不长，也就十分钟，教室里静悄悄的，教室外倒是有声音。

明朔没有出门查看，他正忙着帮薛东北完成他的课上四幅画。好在四幅画都是半成品，下课赶赶基本能够完成。韩妆也忙着给乔云云帮忙，她没有明朔的记忆力，只能够比着自己的画来了，所以动作要慢一点。

可怜李主任拿着明朔的画稿，比对着他的画来完成自己的。他满头大汗，画一笔要看个三眼，随时感觉下一秒上课铃声又会响起，那叫一个提心吊胆。

明朔手上忙着画画，还一心两用地用精神力关注着外面的几个男生。有三四个男生凑在这边楼梯口抽烟，嘴里讨论着什么什么游戏，声音还挺大，嘻嘻哈哈的。看来离开教室后说话就没有问题了。

上课铃声如期而至，明朔勉勉强强算是画完了。乔云云和李主任的都还差了点，但新的考验已经出现，他们根本没法停止不前。

伏尔泰画起来其实不难，只是他们没有半点基础，所谓的明暗、虚实，根本就是一抓一把问号。小朋友对小朋友，有五个小朋友有好多好多的问号。

明朔完全就不看那个石膏像了，他盯着前侧的那个男生的画板。起型很快，但塑造体积块再快也不会快到哪里去。明朔模仿着，渐渐地进度竟然还不错，自然与旁人是不能比的，在五人中比较突出而已。

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止。心急，越急越是会出错。年纪最小的乔云云急得眼眶里都是泪，一边擦一边还要画，她咬紧嘴唇生怕自己发出声音来。比起稍后未知的钝刀子，她更害怕打破那种诡异安静后会面对什么。

李主任的抗压心理明显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感觉时间一分一秒在过去，他的画纸上却只有一堆线条。他原先是学着明朔那样跟着别人画，可这压根没有他想的那么轻松。起个型就让他落了队，在还没出型的时候人家都已经上了第一遍调子了，他一个心急，椅子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嘎吱”声。

顿时，教室里其他学生都看向他。

除了不明所以的其他四个人，没有人继续画画。

他们看着他，眼神空空洞洞，也没有人开口说什么，保持着还在画画的姿势扭过头以一个扭曲奇怪的姿势看着他。尤其是坐在李主任前面的那个女生，几乎是把头扭了一百八十度。

李主任一下子就六神无主了起来。他下意识想逃避他们的视线，没想到一动，“哗啦”一声响，那个无人的座位上摊开的笔盒被他打翻，削好的笔尖断了一地，长的短的，摔断了尖的，整个笔尖断了的……

这下子，李主任越发慌张了。

“啊哦，这下可不妙了。”刚刚离开的陆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他倚靠着孤零零的门框，双手抱胸，看着那摔得惨烈的笔盒，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美术生最不能忍的事之一啊。”看好戏不嫌事大得还要提醒一句，“你摊上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