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包子铺老板娘以一百八十斤的体重,用直线落体的弧度,石头一般地重重砸落在宋南音的面前!

灰烟散去。

夕光之下。

男人伫立,身形高大。肩甲墨黑,乌光寒冽;漆服绣蟒,飞鱼银光。手中握了一把乌金赤柄的绣春刀,未及出鞘已令人汗毛倒立。他薄唇,垂眸。眼睫长而漆直,根根如剑,掩去眸下点点深暗的眼波。

南音望他,吓到心魂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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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要从两天前的深夜说起。

那天,正是倒霉的宋南音下了小夜。作为刚毕业的实习生,她简直就是整个病区的小跑腿儿。不仅带教老师支使得她团团转,连正式护士小姐姐们也让她忙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她又忙乱又没经验,一下午扎肿了两针,惹得带教老师大发雷霆。

“明天再肿针,你就别实习了!”

可怜巴巴的实习小护士,连滚带爬地回了宿舍。她不仅把课本又扒出来翻了七遍,还把上课时的笔记都拿来铭记在心。最后咬牙切齿给自己绑了止血带,捏根无菌针就准备朝自己的小胖爪上——

砰!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重响。

南音手里的针尖一歪,差点扎大腿上。

妈也,差一丁点就给自己抽脂手术了。

可是南音抬头看看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两点了,楼道里怎么还有动静?难道隔壁进修去的舒展姐姐回来了?可是听起来也不像开门的声音,到像是什么东西突然摔倒了的样子。

好奇宝宝十分好奇,放下针头先趴在猫眼儿上看了看。

不巧,她们这一梯两户的走廊灯恰好坏了,猫眼儿外黑漆漆的啥也看不到。

“舒展姐?这么晚刚刚飞回来吗?”好奇心极重的南音虽然觉得有点危险,但还是小心地把房门拉开一条小缝,朝着走廊外望过去。“舒……姐……!”

宋南音乌溜溜的大眼睛才在门缝里露出半个,立刻就吓得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走廊里有有有有……有个男人!

虽然黑漆漆的走廊里,她衣服脸孔都没有看清,但是一个看起来个子很高高大大,全身乌漆抹黑的男人,正脸朝下趴在她门外走廊的地板上!

什……什么人?!

她们这栋楼可是女生护士的宿舍楼,男生和医院家属区都在后面,一般很少会有男人出现在这栋楼上的。况且她们这一层走廊灯又坏掉了,黑漆漆的谁会跑来这里?难道……喝醉了?摔倒了?该不会……死了吧?

天生长着一颗极爱胡思乱想,给颗糖就能把你幸福婚礼都在小脑袋里放映一遍的宋南音,实在摒不住天生的好奇心,听听门外没有什么动静,她居然又悄悄地推开门。

再看一眼,如果真的是个醉汉她就立刻打电话叫警察叔叔来!

门缝吱呀一声再被悄悄推开,先露出圆溜溜的大眼睛,再是圆溜溜的小脸,最后整颗小脑袋都探出门外。

男人脸朝下趴在地板上。

没有气息。

没有动静。

不会……真的死了吧?

宋南音好奇心大作,身为医学生也不怎么怕死人,她悄悄地从门缝里挪步,再悄悄地朝那个男人蹭过去……一边蹭,一边打开手机屏幕的手电筒……哎哟!

南音惊得差点一屁股蹲坐在地板上!

趴在走廊上的这个男人,不不不,不是个普通的男人!

也不是说他是鬼还是神,是他身上居然穿着一件很奇怪的衣服。衣服黑漆漆的质地,但明显看起来质感非常好,乌漆漆的布料即使只在手机灯光的映照下也发出黑金一般的流色光芒。男人肩上有几块形状奇怪的肩甲,也都是用一种看不出材质的乌色制成,像她在德国旅行时看过的极品黑钢;男人的腰上系了一条银色的腰带,带上镶着数枚银色带扣,花纹精致而繁复,到是满满的中国风;而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柄细长而带有弯弧的长刀,乌鞘赤柄,蟒纹缠绕!

“我滴妈。”南音一张娇俏的小脸都皱成一团,“原来不是醉汉,是个痴迷汉服的醉汉啊!”

虽然南音平时不怎么玩汉服,但是隔壁的舒展姐姐到是“汉服同袍”,所以她也认得这些“袍兄”们的装扮。不过身边这位的汉服应该所费不菲,这布料这质感这形制,都是响当当的神还原啊!

“喂,”好奇心使得南音伸出一根小手指,轻轻戳戳地上的男人,“哎,你是不是来找舒展姐的?她出门进修了,可能还要半个月才回来……哎……喂……你喝醉了吗?你醒醒……”

南音的小手指敲在男人乌金般的肩甲上,弹得她的指头尖一疼。

果然花足了钱的汉服就是不一样。

“喂,你醒醒,要是喝多了我帮你报……”南音放弃敲他的肩膀,忍不住往下拽拽他的袖子,可袖口一碰,可把南音吓了更大的一跳。

男人漆黑的袖下,一道长长的血口伤痕,从小臂臂肘弯处,一路撕裂到小臂外侧!

干涸而紫红的血痕,伴着被撕动的伤口,鲜红的血液呼地一下从他的伤处涌了出来,几乎瞬间就染湿了南音手中的袖口。

“妈呀!”南音被吓得一跳,更让她惊吓的是,居然就在她撒开袖口的瞬间,男人醒了!

漆黑走廊下,手机电筒的光芒中,男人突然睁开的双眼,飞凤目,琉璃眸,墨色眼眸中犀利冷冽、寒如刀剑的目光刹那间对上小护士宋南音!

南音七魂儿都吓跑了八个!

小姑娘连个尖叫声都来不及,吓得抓着手机连跑带颠,瞬间就嗖地一下奔回自己的房门前;屁滚尿流、连滚带爬,拉开大门就不要命地窜进了房内!

神呀,鬼呀!妖怪呀!要吃唐僧肉的神经病呀!

小姑娘砰地一声蹲坐在房门后,活生生被吓得肝胆俱裂。她怕的不是这男人一身奇奇怪怪的怪异打扮,她怕的是刚刚那人特别犀利而吓人的目光!怎么会有人有那么穿透而有冰冷的目光,仿佛和他对视的那一眼,连自己的七魂八魄都给穿透了。太吓人了,他怕不是个人,是个鬼吧?!

南音真的被吓尿了,不敢再出头看一眼,直接抓起手机来就想先打电话给自己的男朋友龙翱翔。可偏偏龙翱翔今天晚上应该大夜,她拨了号码,听筒里“嘟嘟嘟”响了数声都还没有人接……

可是——哗啦!

走廊里突然再次传来一声响动。把南音吓得差点跳起来。

但走廊中传来仿佛是人从地上爬起,刀剑倚地,叮咚作响的声音。黑暗中有男人低暗的喘息声,接着她听到一声——嘶——布料碎开的声音。

诶??

宋南音惊诧,难道……他把衣服撕了?啊,是他的伤……

小姑娘突然想起刚刚在电筒照耀下,那被撕开的血肉淋漓的伤处。虽然她身为护士,对伤口血肉也不会有太多的大惊小怪,但是被撕成那样,要是不处理包扎,不仅血止不住,怕是感染破伤风都要一起来了。那可就真的会有生命危险的!

也许真的是职业病作怪,宋南音想到他的伤口,一下就有点坐不住了。

她趴在猫眼儿上看了看。

终于下定决心,拿了自己家里储存的药棉和消毒水,还有一大块绷带,再次很小心地推开门:“给……给你……”

门外没有动静。

“拿着呀。是消毒.药棉和绷带。”南音只在门缝里伸出一只细胳膊。

门外还是没动静。

宋南音有点急了,门开大一点点:“喂,药给你拿着先止血,止住了再去医院……”

男人坐在地板上。

长衣曳撒,铺在地上。乌金赤柄的绣春刀摆在他的膝下,长袖挽了起来,伤口被他用一块白色的内衣布料缠起。男人端坐,望着她。

目光不似刚刚那般犀利寒冽,却眼眸飞挑,光华流转。

哎哟妈呀,长得好帅。

小姑娘刚刚被他吓了一跳,现在抬起脸来才发现,竟然是个穿汉服都好看到要犯规的大帅哥!不是当下明星小鲜肉的柔软俊美,却是一张棱角分明,五官犀利的男人的脸。眉宇微攒,鼻梁直挺,唇线轻薄而勾起,虽然受伤却端正地坐在原地,脊背拉成一条直直的线。在这漆黑的楼道里,也依然绽出黑暗无法掩去的浓浓男人气。

要是南音没有男朋友,她都会以为这是老天爷送来给她以身相许的男人了;可惜她和翱翔相爱多年,应该不会那么走狗屎运。

所以宋南音收起自己一心窝子的花痴,看他眼神不再那么凌厉,就大着胆子又挪了半个身子出来。

“看你也没喝多,就是来找舒展姐的吧?展姐外出进修了得半个月才回来呢,你这伤口我也能帮你处理……你要不嫌弃我帮你包包看……”

她小心地蹭到这个“可怕”的男人身边,不敢对视他犀利的目光,快速地拆开他刚刚包扎上的伤处,直接从药包里拿出浸好的消毒棉就朝着他的伤口处洗淋过去。

湿润的消毒酒精滚过男人长长的伤,火辣辣的刺痛感窜进皮肉里,惹得他微微抿唇,却只是在鼻尖轻发了一个“嗯”。

南音:“疼吗?你怎么伤这么长,肯定是会有点疼的,不过消了毒就不会感染了;但是你最好还是去我们医院缝两针,缝上了伤口会长得快一些,然后最好你也能打一针破伤风,不然万一感染了……”

小南音虽然只是个实习护士,但是专业度上到是不差。黑漆漆的走廊里,她借着家里投过来的一点灯光,就动作麻利的帮他消毒、上止血药、垫消毒纱布绑绷带……

刚刚把绷带缠好他的手臂,南音的目光忽然就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男人的手背很大。

指骨粗长,肌理分明。

宋南音:啊……这么清晰,一针下去肯定不会肿针!

有点呆萌的小姑娘忽然就抬头:“你要不介意的话,要不我帮你吊个针吧!流了这么多血补充一点电解质……”

她真是被带教老师吓得走火入魔了。

宋南音鬼使神差地就从自己的随身药包里抽出一根无菌针……让我扎一针试试会不会鼓针?

但小姑娘完全没预料到,自己在这个黑漆漆的走廊里,突然抽出一根无菌针满脸小奸笑的时候,表情是多么的小扭曲?只见宋南音笑嘻嘻地刷地一下抽出银针的时候——

男人几乎下意识地,抬手抓起膝下的绣春刀!

呛啷!

银刀出鞘,寒光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