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电影毕。

钟瓷揉了揉酸胀的眼，缓步走出放映厅。

她或许是个太骄傲又太迟钝的人了。

总觉得现在的情况与她身为万众敬仰的三金影后时的情况是一样的，只要演技够好，再糟的戏都能被盘活，总是忽略了这个结论是奠定在她已经有了一定名气，能送到她面前的本子都是有一定水准的基础上才得出的。

戏再糟，那也只是相对来说的。

也不会像现在这种，是一部糟到连故事都说不清的戏。

受系统和原主的限制，这两年里钟瓷没办法换掉经纪人。

而她又不是个爱讨好人的主，更不想走郭茜暗示她的那条路，也是这样，郭茜后来才忍不住对她下药，想要控制她。

所以这两年里从郭茜那儿接到的戏很有限，多数是客串花瓶，而这部连故事都说不清的电影其实还算得上是她这两年里戏份最多的一部片子了。

嘴上嫌弃着这是什么狗屁片子，可真进组了的时候，那时候的她还是演得很用心的。

或许是因为还揣着能逆风翻盘扭转乾坤的念想吧。

然而风丝毫未起。

就在前天，这部戏在毫无宣发的情况下上映了。

钟瓷没敢去看票房的具体数，但从她今天来电影院的感觉来看，前天上映的片子排片率还不如已经上映了一个月的流量偶像电影的排片率高，就该知道这部戏的票房是极低的。

票房惨淡还是在钟瓷的预料之中，她接受不了的其实是网络评分。

点开软件随便翻了翻，映入眼帘的都是一星、烂片的评论。

那些酸涩还带着沮丧的情绪迅速涌了上来，眼窝瞬间变得闷闷胀胀的。

也并不想让知鱼看到自己这个有些软弱的样子，就让她先走了。

或许知鱼是听到了她心里祈祷的。

也是什么都没问就走了。

钟瓷发泄这种情绪的方式是找一场悲情电影看。

那会儿大家都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自己哪怕哭得再大声也会当成是太入戏而已。

就不会丢人了。

钟瓷已经不记得影片讲了什么内容，进了放映厅后情绪就控不住了……好像嚎了整整一场电影。

饶是悲情电影也不会全部都悲的，开头可能还是偏搞笑的，自个儿这么一嚎……是不是打扰到别人看电影了。

想到这里，钟瓷步子加快了，有些心虚忍不住四周望了望。

好在这场放映厅的人并不多。

-

情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等回到了小区楼下，钟瓷的心态已经调整得差不多了，思忖着要不要向知鱼解释一下刚刚让她走的原因。

手机屏幕亮了又灭，又亮起，又熄灭，却迟迟想不到要发什么好。

暖黄灯芒映在边框上，给机身镀上了一层金边。

钟瓷抬眼，视线透过落地窗睇向前台正困顿着的物业小姐身上，步子不自觉的顿住了。

这会儿眼皮子都是酸胀的，估摸样子也不太好看。

那么亮的光线下，对方肯定一看就看出自己哭了的，而且物业小姐对自己还算蛮有好感来着，每次碰上都会亲切让自己加油。

……不太想让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尤其是粉丝。

钟瓷眸色微敛，压了压帽檐转身。

·

夜色如水，已是深夜，晚风悄然起来了。

钟瓷走到凉亭坐了下来，摸出手机又开始盯着屏幕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听到笨重而细碎的脚步声。

钟瓷微微眯了眯眼望去，看到了来人高大壮硕的身影。

小区的光线很足，即便是半夜也没有什么阴森的感觉，钟瓷很快就看清了从灯火通明的林道里走来的不是人，而是套着玩具熊服装的人，手里还揣着两气球，一蓝一粉的。

可能是哪家小孩子过生日吧，钟瓷并不在意，人还往长椅后面挪了挪，便与熊公仔通行。

不料想，熊公仔在她面前站定了。

是逆着光站的，壮硕的身形映下乌压压一片阴影。

“有事吗？”钟瓷怔了下才反应过来。

熊公仔不语，而是递了个粉色气球过来。

“给我的？”钟瓷更懵了，狐疑地伸出手。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气球细绳的时候，熊公仔又把气球揣回怀里，屁颠屁颠跑了。

钟瓷下意识追了几步就停了，想着自个儿怎么跟头熊较起了劲，默默又坐回长凳上。

那跑远了的熊却又过来了，这回递了个蓝色气球。

“真的是给我的？”钟瓷不动了，先是试探性问。

巨大的熊头用力点了点。

“行吧，谢——”

话音还未落，那熊又跑远了。

“不给我就别逗我嘛！去去去！找你的熊孩子去。”

钟瓷顿时就泄了气，有气无力挥了挥手，今儿都是些什么事啊，连熊公仔都要拿她开心。

熊在阴影处定了定，缓步走了过来，小胖手把粉色气球递了过来，塞到钟瓷怀里。

钟瓷才发现气球上面写了字：

【不开心吗？】

钟瓷瞥了眼，摇头。

随即在心里默默补了句要你管，快走。

她并没有摁住锢住气球的细绳，粉色气球只在她怀里呆了一瞬，就飘上夜空了。

对方似乎预料到这样的情况，又把蓝色气球递了过来。

这上面写着：

【你妆花了。】

“哪有，我今天没化妆的好吧。”看到这句话后钟瓷想也没想到就反驳着。

然而身体也很诚实地站了起来，一手勾住气球绳，一手把手机切到了前置摄像头，对着光观察自己的状况——

隐隐似乎听到了一声低低的笑。

“江知鱼？”钟瓷的听力很敏锐，迅速转头。

“嗯。”巨大的熊头再一次点了点，随即被胖乎乎的熊爪取下了，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莫名被逗了遭心里揣起了火，明明也有很多话要说，可见着小女生湿漉漉的发鬓，那些话瞬间说不出来了，钟瓷呼吸滞了一瞬，最后移了眼，“你……算了，热吗？”

“还好。”知鱼抱着熊头侧了侧身，反是锁住了钟瓷的视线，“情绪好点了吗？”

钟瓷一凛。

对方既然那么问，八成是知道刚刚自己干的事了。

怪不得看电影时隐隐觉得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还以为是她嚎得太大声了，就没在意。

“你就不能骗骗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到吗。”钟瓷揉了揉眼骨，仰头看向茫茫路灯。

手劲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蓝色气球亦飘向了夜空，渐渐融成了个快要看不见的小黑球。

“好，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知鱼从善如流应着。

钟瓷：“……”

咋就这么配合呢，一点都没劲。

她叹了口气，视线重新落回了眼前人身上：“江知鱼，说吧，你想做什么？”

眼前小女生抱着熊头上前一步，伸手，熊头盖在了钟瓷脑袋上。

同时伴着低淡而有力的字句——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想让我当你的经纪人，其实可以多依赖我一点。”

钟瓷：“……”

她其实很想知道眼前小女生说这话时的表情是怎么样的。

但是她又怀疑小女生是不想让她知道，所以才刻意帮她带反了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