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认错
这一声“你好香啊”软绵绵地将男人冷冽阴骛的情绪推进内里,连带着周遭气氛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辛连理倏地感到自己腰部位置的大手突然用了下力,不过只是一瞬,那力变消散了,随之,与肌肤一道面料之隔的温热越离越远。
这人绅士风度足够,不仅没占她便宜,而且自己被撞的五脏六腑都小小移位,对方从头到尾纹丝未动,稳如泰山。
辛连理细嫩的手指抵触在对方胸膛上,突然毫无征兆的蜷缩了几下。
视线左右移动,在男人黝黑色绸缎面料的衬衣之上反复搜索,然后一顿。
嗯?手机呢?
辛连理连连道了几声不好意思后,也没顾得上观察男人的神色,她习惯性地掖了掖卷发,垂头一眼望见躺在地上的手机。
孤零零一块,看起来异常可怜。包裹在手机周遭的——来自虞冰冰纯手工制造手机壳,开花似的裂了个明白,其中边角处还碎成渣渣。
手机屏幕也是的。
辛连理明显看见硕大的屏幕亮度自动调节到最高度,其中两条像素像是被人抽了似的寂如黑夜。
身处上位的男人视线随着女人走。
他削瘦的下颌微微一歪,脖颈线连带着喉结的弧度十分优越,搭配着不算明亮有些迷离的灯光略显颓靡。他耷拉着眼睑淡淡睨着,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直到辛连理顺势蹲下,酒红色长发如同波浪滚动。
他才眉梢微抬,原本面无表情地脸上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
辛连理觉得这手机真惨。
真的。
这手机才买了不到俩月,怎么就能义薄云天英勇牺牲,她还要靠它去联系辛路辛沅,撒娇卖萌要来廊桥一梦老板的联系方式。
这可是她用来达到目的的重要媒介。
怎么就!
欸,等会——
黑色地板一尘不染,头顶灯光反射的棱角清晰。辛联系的心底哀嚎只持续了三秒钟,以看到手机黑色像素开始,到看见地板里的男人垂眸结束。
毕竟人家只是正常走路,自己没看到他,主动撞上来。辛连理快速将手机攥在手心,直起身子开口道歉:“抱歉,我没看到你。”
男人眼皮薄,双眼皮不明显,眼睑之上微微可见细小的一褶儿,睫毛纤长而密,颜色稍浅,和浅棕色瞳孔颜色如出一辙。
不做表情时,会让人有一种温柔的错觉。
辛连理现在就有这种错觉。
青柠檬掺杂酒香的味道淡淡飘浮在鼻息之间,干净而清冽。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点。
指甲干干净净,泛起健康光泽,手指修长,皮肤白皙,冷光照耀下,青紫色血管纹路清晰可见,这种偏向病态却健康无比的对立美感令辛连理眼前一亮。
她想画油画了。
而后她毫不避讳地直视男人的脸。
她可以为他画一整幅油画,并不单单是他的手。
“你手机坏了。”男人指着她手里的手机,眼睫轻抬。
辛连理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手机,回答道:“我不用你赔。”
“……”
辛连理后知后觉,她在说什么呢?什么叫不用人家赔?本来就是自己摔的,这话好像碰瓷?
“那好吧。”
极为悦耳的声音,不骄不躁,似乎没有因为她的冒失而感到一丝一毫的生气,毫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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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电话打这么久,我等你等得花都谢了。”虞冰冰焦急难耐,非常想听到辛连理给她带来好消息。
“怎么样?”她眼底带光地看着辛连理,“你哥说什么?能不能在这儿开画展?”
“哪有这么快啊……”
“你到底会不会用你的优势啊!!!”虞冰冰没听到想听到的话,顿时炸了锅,“别找你哥了,直接去找廊桥一梦老板!”
辛连理不知道虞冰冰这脾气如何而来,从前虞冰冰暴躁大吼大叫她都习惯了的,此时听来直觉异常刺耳。
“你别着急。”辛连理好脾气的安慰她,“总有办法的。”
“心心啊。”虞冰冰两眼一耷,手心覆在心脏位置,欲哭无泪道,“我这一生,不求你大富大贵,但求你能在我生前让我得知你能在廊桥一梦开毕业展的好消息。”
辛连理扶额:“说吧,你还能活多久?”
虞冰冰竖起三根手指:“仨小时。”
辛连理:“……滚。”
“开个玩笑!”虞冰冰看见辛连理小脸一扬,嘴角一撇,立马转变口径,忙开口道,“我也不跟你开玩笑了,讲句真的,医生说了,我这个病啊也就比什么癌症好治疗一丢丢吧,已经到晚期了,也没什么治疗的必要,大约就剩下一周的盼头了叭。”
辛连理想了想:“可以,一周就一周。”
虞冰冰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恨不得抱住辛连理猛亲。
辛连理闪得远远的,纳闷道:“你刚才也没这样,我只是去了个洗手间而已,怎么反应这么大?”
虞冰冰叹息:“你没看朋友圈?”
辛连理拿出手机晃了晃,专门摁开屏幕给她看:“刚摔坏了。”
想想都很心疼。
虞冰冰全然没有听到她说的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伤春悲秋,忿忿不平道:“刚在朋友圈看到赵安娜发了一张和陆学弟的合照。”
“士可杀不可辱,夺夫之仇不可不报!”
辛连理觉得虞冰冰真是想太多了,关于陆学弟的事情,她略有耳闻。
从虞冰冰和陆学弟互相加上联系方式那天开始,陆学弟就没给过她一星半点儿的机会。
虞冰冰的气愤九成九都是从赵安娜那里来的。
两人从入学那天就不对付了,研究生三年,还有一年毕业。两人的不对付兢兢业业持续了两年,谁都不退缩。
偏偏赵安娜是个有口有心的人,长相背景中等偏上,辛连理对她还真没有什么坏印象。可虞冰冰就是认定赵安娜是个绿茶婊,在辛连理面前的乖巧伶俐都是装的。
辛连理要在廊桥一梦开画展并不全是为了虞冰冰的扬眉吐气,更多是为自己。
她扫视一眼画廊环境与配置,安慰虞冰冰道:“天下极品多的是,何必单恋一枝草。”
话是这样说,虞冰冰还是忧郁地很:“我一东美F冰冰……”
“对了。”虞冰冰话音一转,瞥了眼辛连理的前凸后翘,“我刚可真看见一个极品。”
“然后……?”辛连理在想问题不怎么上心,眯着眼睛表情迷离。
“没有然后了。”虞冰冰见辛连理对大帅逼毫无半分兴趣的样子,欲与之分享的心思如同浇了一瓢凉水。
死透了。
搞什么男人!搞事业才对嘛!
虞冰冰想通了这点,心里酝酿了好大一会儿才准备开口和‘大腿’心心商讨一下有关画展事宜。
可还没开口,便听到辛连理喃喃道:“我刚才也看到一极品。”
“极品?那个极品?!”虞冰冰震惊了,“不会就是我刚才看到的那个大帅逼吧!?”
“宝贝儿不要怂!冰冰永相随!”
辛连理转过头,看着虞冰冰。
没想到认识两年多了,她第一次和虞冰冰共同探讨男人这一话题,是与她心仪的画廊里无意中撞到的男人有关。
可是。
那个男人长得真好看。
声音清脆,身形挺拔。
用来当模特一定很不错。
上一次辛连理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还是看到未婚夫梁南玺照片时。
她只记得照片里的男人鼻梁很高,双眼皮勾人,唇红肤白,以及她看到照片时油然而生的想法——想画他。
且不说是照片还是照骗,以她对男人的看法,尤其是像梁家这样的顶流,应当不至于在相亲照上大动干戈。
况且辛连理确实听别人说过,说她那位未婚夫,是个奇人。
至于怎么奇法,她没打听,也无心打听。
她总觉得,按照‘奇人’梁南玺的尿性,不可能这么容易便同意和她的婚事,毕竟订婚典礼都懒得到场,更别提结婚。
刚好她也没有结婚的念想,更不想奔波劳碌大失分寸,所以静观其变,自由愉悦。
只在订婚期间保持洁身自好,自觉隔断所有桃花,烂的好的一概而论。
讲实在的,在道德观方面,她一直都是站在最高层的。
反正时间久了,都是会忘的。
耳边一侧,虞冰冰震惊的声音响起,在空旷的画廊里游荡来、游荡去。毫无纰漏的全部进了辛连理的耳朵里。
“心心,我第一次听你说男人极品!所以这就是万年石头开了花,百年枯木逢了春!”
“你要联系方式了没,姓谁名甚,家住哪路,背景怎样,人品如何!”
“他长什么样?你!跟!我!说!跟我——说啊!”
很显然,虞冰冰对辛连理口中的极品可真是太感兴趣了。
但她不晓得,在她喋喋不休吧啦吧啦的几分钟里,辛连理没有半分反感,而是真心的、用力的回忆不久前与‘极品’相交的短促时光。
然后,等虞冰冰终于安静下来,睁着一双不算太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辛连理,静默着等她开口时。
辛连理只能略感抱歉地回答道:“不好意思啊冰冰,我忘了。”